自从这次在海月和尚面前讨教了佛法,苏轼到天竺寺来得更勤了。逢人就问佛法,有空也来诵经,偶尔吃顿斋饭,跟庙里的和尚都混熟了,僧舍内、红墙边题诗也有几十首。天竺寺和尚都和苏判官开玩笑,以为此公与佛有缘,以寺为家,不如干脆辞官剃度做个和尚,苏轼听了慨叹良久,只说有此心愿,无此福份。正是:
“过眼荣枯电与风,久长那得似花红。
上人宴坐观空阁,观色观空色即空。”
此时已到盛夏,天气闷热异常,更显得天竺山上清凉,天竺寺里安逸,苏轼就把寺院当成消暑地,三五日便一至,真正“以寺为家”了。
这天苏判官又到天竺寺里晃**,进山门遇上个小沙弥,就问:“海月大和尚在庙里吗?”
“定慧寺圆照法师办了一个法会,海月大师到定慧寺去了。”
定慧寺在钱塘湖西南的大慈山,寺里有一眼名泉叫“虎跑泉”,甘甜凛冽极有名气,所以定慧寺俗称 “虎跑寺”,也是杭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禅林。
海月和尚是杭州五百寺的都僧正,每天忙忙碌碌的,不容易遇见。苏轼又问:“辩才大师在吗?”
“方丈正在大殿诵经,请施主稍等。”
两位老友都忙,苏轼也只得等候了。好在天竺寺就像他的半个家,一点也不拘束,径自走进海月和尚住的僧舍,只见竹榻薄衾,僧衣一袭,墙角立着口水缸,地上放着两个蒲团,四壁萧然。天热心烦,揭开缸盖看看,倒有满满一缸凉水,也不客气,伸头进去“咕嘟嘟”地灌了个够,暑气稍却,觉得无聊,想找本佛经来读,满屋竟连一张字纸都找不见。没办法,解开衣襟,敞着怀在竹榻上坐下,混了一会儿有些困了,干脆一头躺倒,径自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有人推他,睁眼一看,辩才和尚站在面前,指着他笑道:“学士大睡如雷,扰我佛门清净!还不起身?”
这时苏轼才发现自己敞胸露怀叉手叉脚睡在竹**,又想起那个打鼾的毛病来,心知这副睡相都被和尚们看在眼里了,大约已经斯文扫地,也不在乎,嘿嘿笑道:“难得如此好睡,果然做官不如做和尚!”
苏轼乱发感慨,辩才和尚也知道他言不由衷,手指着苏学士的大肚皮笑着说:“好一轮‘满月’,不知里面都装的什么。”
苏轼双手拍打肚皮嘭嘭作响,笑道:“凉水也!”嘴里说笑,忽然想出两句诗来,见桌上有笔墨,拿过来就在墙上写道:“七尺顽躯走世尘,十围便腹贮天真。”下面署名“苏子瞻戏墨。”
“七尺顽躯走世尘,十围便腹贮天真。”这两句颇有意思,辩才看了连连点头,嘴里却说:“好端端的白墙被你污了。”扯着苏轼到方丈室喝茶,聊了一个下午,这才与苏轼道别,忙自己的事去了。
从方丈室出来,苏轼本要下山,又想看看海月和尚回来没有,就往他的住处走来。老远看见房门大开,屋里聚了一群人,闹哄哄地不知在说什么,忙过来看。却见白花花的一面墙上已经写满了字。十几个年轻人挤成一团,前头一个拿着笔正在墙上乱涂。苏轼吓了一跳,忙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几个人见来得不是和尚,还以为苏学士和他们一样都是来凑热闹的游人,也没理会,其中一个煞有介事地说:“这里有苏子瞻提的诗,我等各自和他一首。”
听了这话苏轼着实一愣,往墙上看去,果然,自己那两句话边上已经被人凑了七八首诗,大概看看,皆是不堪入目的拙劣货色。眼看海月和尚这间素净的僧房就这么毁了,不由得摇头苦笑。
刚才那人见苏轼读这些诗,就问:“你看我等的诗作与苏子瞻相比如何?”
这种时候苏轼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苏子瞻”了,只得装傻,愣头愣脑地问:“苏子瞻是谁?”
一听这话,那人顿时摆出一脸夸张的惊讶:“苏子瞻就是苏轼!当今天下最著名的才子,现在咱们杭州府做判官!”伸手指着墙上“苏子瞻戏墨”五字签名,“你看看,这不是他的名字吗?”说到这里,已经认定苏轼是个没见识的俗物,把脸一扬,鼻孔朝天,满脸不屑,“你这人,连苏子瞻都不知道……”
面对这么几块料,苏学士哭笑不得,扭头要走,却听人堆里有个小子叫起来:“我看苏子瞻这首诗没写完,谁有好句,给他续上如何?”
也对,苏轼这诗只有两句,还短了两句。可要说“续上”却不容易,十来个读书人皱眉背手咬牙低头在房里转开了磨,好半天,竟凑不出像样的句子来。刚才瞧不起苏学士的那人摇头叹气:“实在是难!谁知道苏子瞻腹中除了‘天真’还有什么?”
另一个忙说:“我想到了!苏轼腹中一定都是学问,就续‘学富五车登仕宦,只为明主献忠心’如何?”
这话一出,余人纷纷点头,前面那人又说:“‘献忠心’三字直白了,不如改‘献’为‘尽’,诸位觉得怎样?”
这一下众人哄然叫好,再无异议,立刻有个人拿起笔来就要把这两句写到墙上去。
到这时苏学士忍无可忍,也不说话,挤到前头一把夺过笔来,就在底下续了两句:“此中空洞浑无物,何止容君数百人!”写完把笔往地上一掷,扭头就走。
访海月不见,在僧房里睡了个好觉,顺便毁了人家一面好墙,苏学士气呼呼地下了天竺山。
这时天刚黑,钱塘门外游人如织,钱塘湖里花艇横斜,世间繁华与往日一样。苏轼喜欢热闹,浸**其中,心里的火气渐消,再一想,世俗本就如此,自己看人家是俗物,人家看自己或许还是“怪物”呢。这么一想,心气儿渐渐平了,信步行来,不觉走到了宝严院外,想起两三个月没见过清顺和尚了,就走进寺里。自己认得路,也不问人,绕过大殿到了僧舍,只见月光如水,绿腊千竿,微风瑟瑟,竹影摇摇,真有出尘离世之感。走到僧房门外,却见房门大开着,屋里黑漆漆静悄悄,似乎清顺和尚已经睡了。
想不到清顺和尚休息得早,才一更天就睡下,苏学士觉得有点扫兴。又一想,一更而已,干脆进去把和尚叫醒,吃几盏茶,聊一个时辰,再任他去睡也不迟。
苏学士从头到脚全是孩子气,心里动了这个无聊念头觉得好玩儿,就蹑手蹑脚走进僧舍,一进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得弯下腰两只手在身前划拉着一点点往前摸索,哪知才走了三四步,黑暗中忽然有人问道:“施主何事?”倒把苏学士吓了一跳,听声音像是清顺和尚,循声看去,墙角有个模糊的人影坐着,这才想起自己不告而入实在无礼,讪讪地笑道:“打扰大师了,苏某特来拜访。”
清顺和尚一点也不生气:“学士并没扰我,请过来坐吧。”
到这时苏轼还没适应屋里的黑暗,只能隐约看见清顺的影子,听说让他过来坐,就往那黑影处摸索,哪知才走一步就踢在桌子角儿上,弄得杯盘哗啦啦一阵响,苏学士的脚趾头也碰得生疼, “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黑暗中似乎传出一声笑,戛然而止,苏轼知道和尚笑他,也有些恼,就指着黑影里数落:“你这和尚太抠!黑天半夜连个灯火也不点。”
清顺和尚仍然静静地说道:“我在宝严院二十七年,房里从没有过灯火。”看着苏轼像个捉鱼的鹭鸶一样探头探脑一点点摸索着往前挪动,忍不住笑,“学士这个‘摸鱼’的样子有趣,我正乐得多看,就有灯火也不给你点。”
给清顺一说苏轼也嘿嘿地笑起来。这会儿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里的黑暗,大概看清了清顺在竹**盘膝而坐,上前也在竹床边坐下,故意拿腔捏调责问清顺:“你当和尚的睡这么早干什么?”
清顺答了句:“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天醒我醒,天睡我歇,有何不对?”
“这么早躺下能睡得着?”
清顺略想了想:“难说,有时早早睡着,有时也睡不着。”
“睡不着做什么?”
“念佛而已。”
清顺这话答得很自然,苏轼点点头:“听人说‘念佛者如佛在’,可知佛要常念。”
清顺微微摇头:“学士这话不对。我们自己本就是佛,又何来‘如佛在’一说?就好比一棵树,它本就是‘树’,你难道会说‘树根才是树,树桩只是插在树根上,树叶只是长在树枝上’,这样说就迂了。”
清顺这话说得高深,偏偏苏学士好争辩,立刻就问:“既然自己本是佛,为何又要念‘佛’?”
清顺答道:“自己心中有一个善,也有一个恶,这善就是个‘佛’,恶就是个‘魔’,念佛就是呼唤心里那个‘善’,善心本有灵气,一叫就醒,立刻就把一切恶念都打倒了,于是佛性在心,便有一个‘真自我’,一个‘真自在’,所以佛要常念。”
听了清顺和尚的话苏学士心中似有所感,嘴上却不服输,笑着说:“你少拿话哄我,其实你躺在**念佛只是为了睡觉,睡着以后自然不念了,可见念佛不是真心。”
苏轼这一问刁钻得很,清顺却只是微微一笑:“学士说得对,躺在**念佛其实是为了睡觉。但睡觉是什么?无非是个‘真自在’。我念佛求的是‘真自在’,睡着了正好得一个‘真自在’,分明是一回事吧?既然是一回事,念佛的时候当然是真心,学士怎么说是假的?”
被清顺一说,苏轼无话可回了。
清顺又说:“曾有施主问一位大和尚:‘人生最高境界是个什么?’和尚说:‘无非是该吃吃该睡睡。’那人不满意,便问:‘至高境界怎么如此简易?’和尚就说他:‘你以为该吃吃该睡睡是简易吗?该吃时就饿了,自然吃得香甜,该睡时就困了,自然睡得踏实,这是大福报,那些困于贪瞋痴妄之苦不能自拔的人哪能得到?’”
清顺把话说到这里,苏轼早就听呆住了。清顺也就顺理成章地问他一句:“这‘该吃吃该睡睡’的境界施主能得吗?”
清顺一语,顿时让苏学士想起早年考试求官的辛苦,巴结权贵的寒碜,朝廷里无穷无尽的陷害,判官厅上殴辱百姓的邪恶卑鄙,不解风情强拉硬扯、几乎误了周韶终身的那份愚蠢讨厌……往回一想,这半生苦挣苦熬,错漏万端,无可奈何,哪有什么境界?不由得双手合什,口中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出家人是个与世无争的旁观者,世人的辛苦无奈清顺大和尚都看见了,因此起大慈悲心,时时愿意度人。现在苏学士口宣佛号,可知心中动了善念,清顺也就正好度他,微笑道:“既然平时受了苦累,今晚何不平心静气好生歇歇?”
世俗人的奔忙劳苦其实比寻食的鹰犬还要无趣,能在这空****静悄悄的僧房里静坐也是福气。苏学士就学着清顺和尚的样子在竹**盘膝而坐,双眼微闭静意定心,一开始倒觉得心似空盘,内中无物,渐渐想起家里人来,不知二十七娘这时候睡下了没有,苏迨顽皮得很,今天比平时乖吗?心里思绪万端,身子也就不稳,歪歪扭扭得,闹得身下竹床“吱嘎”作响。又过片刻,越发坐不住了,正想起身,却听清顺和尚絮絮地念起经来:“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舍利弗。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
清顺和尚的声音细如蚊蚋,不留心不知他念的什么,细听字字真切,平直中微有抑扬顿挫,如风拂竹影,似檐头滴雨,有声无意,不听却听,家务俗事一下子被推开好远,刚刚骚乱的头脑这时候又静了下来。
就这么静坐了好久,苏学士身子微微一晃,睁开眼来,只觉得浑身松快,灵台清明,如同睡了一场好觉。
在僧舍中打坐入定对苏学士来说是头一回,想不到入定的感觉这么舒服。回头看清顺,仍像刚才一样盘膝静坐,忽然明白,自己来了,清顺是这样,自己不来,大和尚仍是如此,从心坎儿里赞叹了一声:“大和尚好福气。”
苏子瞻忽然说这话,清顺笑问:“哪里有福气?”
“夜里不需灯火就是个福气,让人羡慕。”
清顺微微摇头:“学士说错了,不是贫僧有福,而是世人不知惜福。”
清顺这话说得很好,苏学士懂了一半,深处的哲理却若存若亡:“大师这话何意?”
清顺缓缓问道:“学士今天身体有恙吗?”
“还好。”
“你来我寺中时,路上见到那些矫捷健壮的行人,羡慕他们吗?”
苏轼想了想,摇头道:“不羡慕。”
清顺笑道:“对呀!你身体无病,这是正常事,所以你见了无病之人也不羡慕。但若身体有病就不同,腿坏了就羡慕步行如飞的人,手断了就羡慕提篮挑担的人,这不是别人有什么‘福气’,是病人自己不知惜福,把身子搞坏了。房里的灯火也是一样,除人以外,天下万般生灵哪有个点灯的?就算是人,点灯为什么?无非照一个虚妄。只为这一照,就要想办法赚灯油钱,赚回一瓶油就点一盏灯,赚回两瓶油,倒想点三盏灯,听说有那巨室富户宅院里灯火千百盏,点的是人欲,照的是妄想。何苦来哉?人心最贪婪。有个故事说四个读书人进京赶考,碰巧住在一起,四人各言志向。一个说:‘我将来做了官,一定要赚足十万贯,做个富家翁!’另一个说:‘要是我就去做一任扬州知府,三年下来,所得何止十万?’第三个说:‘钱财是身外物,等我做了官,攒下钱就请道士炼金丹,吃了以后长生不老,骑鹤飞升做个神仙!’第四个却说:‘我的志向乃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呵呵,他一人把那三人的想法儿全得了。可见人心是个无底洞,多少物欲也填不满。”
被清顺和尚一说苏学士也悟到了:“其实不点灯最容易,想点灯却难,世人舍易求难,是自寻堕落。古人说:‘人闻长安乐,则出门而向西笑;知肉味美,则对屠门而大嚼。’讽刺的就是这些人。《道德经》上说:‘五色使人眼盲,五音使人耳聋,难得之货使人行方。’说得就是这回事。”
清顺微微点头:“三教同流,说的都是一回事。”
儒、释、道三家本是一家,内中哲理都是一样,这个苏轼也知道。可苏学士和清顺大和尚却不是同一种人。大和尚早已修得心如止水,苏学士却是个猴儿脾气,好容易静坐了一阵子,现在又熬不住了,笑着问:“如此好月色,大和尚可有诗?”
清顺知道苏学士的脾气,再想引他入定也办不到了,笑着说:“和尚无诗,却有别的好东西。学士想要,就拿好诗来换吧。”
苏学士既有慧根又有**,静夜之中与高僧对坐论法,头脑明晰心热如火,想不写诗都难。略想了想,低声吟道:
“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
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
俗者,“谷人”也。
人都活在社会上,谁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五谷杂粮是要吃的,经营算计也在所难免。但堕入流俗沉迷物欲,到后来把“自己”都忘了,也没意思。竹子的气概在于清寒不凋,宁折不弯,虚心有节,若以此养心,或许不至于流俗。苏学士这首诗虽不能治好那“屠门大嚼”的贪心病,毕竟于世人大有益处。
听了这样的好诗,清顺和尚不由得轻击两下掌,赞道:“不愧是苏子瞻。”起身走出僧房,半天才回来,怀里却抱了一张琴,在蒲团上坐了,把琴置于膝头弹奏起来。
苏轼与清顺和尚交往颇深,竟不知道他会弹琴。昏暗中侧耳静听,只觉深广舒缓,苍凉古雅,不知是何曲目,当下闭目凝神专心听曲,直到一曲终了才叹道:“想不到大师有此手段!不知这是什么曲子?”
清顺淡淡地说:“并无曲目,心里想着月色就弹一个‘圆’,心里想着竹子就拨一个‘风’,随心信手,愉悦耳目,过后就不记得了。”
清顺说的是句实话,暗中却含着一条哲理。今夜的苏学士得风、月、竹、琴之助,思路比平时透彻得多,竟悟到了,高声笑道:“大师好境界!”
清顺笑问:“我有什么境界?”
苏轼笑道:“心意手随是个小境界,事过便忘是个大境界。大和尚得此大境界,实在难得。”
见苏轼果真悟到,清顺也很高兴,笑着说:“学士既然明白了,何不也入这 ‘事过就忘’的大境界呢?”
想入“事过便忘”的境界,谈何容易?苏轼叹了口气:“我这人混浊入骨,媚俗不堪,想得此境界,正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罢了。”说完这话,不由得心中感慨,拈过笔来,借着月色在墙上写了一首:
“大弦春温和且平,小弦廉折亮以清。
平生未识宫与角,但闻牛鸣盎中雉登木。
门前剥啄谁叩门,山僧未闲君勿嗔。
归家且觅千斛水,净洗从前筝笛耳。”
在这没灯火的僧舍里,苏学士听了一支“无名无谱”的曲目,证了一个“事过便忘”的境界,交了一个“无事无心”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