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鼐到达上海之初,一度仍继续为曾国藩出谋划策。他曾写信给曾国藩并指出:曾国荃部湘军已进扎南京城南的雨花台,对太平天国的首都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太平军必然会集结兵力由南路来援,建议曾国藩奏调江北的多隆阿部清军由南京城北的燕子矶渡江,与曾国荃部南北呼应,对来援的太平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这样,太平军纵有十万援兵,也大可以不必担心了。并提醒他说:“用兵于燕子矶口,必须水陆配合作战,控制了这一军事要隘,清军的炮船可以一直驶入秦淮河,对太平天国的威胁会更大。以前向荣、和春两位钦差大臣督率清军围攻南京,仅仅于陆路扎营于孝陵卫一带,而长江与内河却无一只炮船,南京城内的太平天国政权由水路与各地太平军保持联系,畅通无阻,所以江南大营非但不能置太平天国于死地,反而两次被太平军击溃。”进而提出:南京城占地面积较大,攻城部队难以合围。而事实上却不必硬攻,只要断其粮道,城内一旦绝粮,太平军必然会自行溃败。又具体分析道:现在淮军已经攻占了苏州以南的吴江县,隔断了江、浙两地太平军之间的联系。嘉兴、湖州(今浙江吴兴)的太平军正在筹集粮米,准备从陆路由句容之宝堰运往南京,行程约有一百数十里,湘军若能分兵阻断由秣陵关接济南京之路,南京的粮道一绝,攻城就更容易得手了。
李鸿章与陈鼐相知既深,倚任尤专,将其引为同志,视为股肱,当作自己的高级参谋,几乎事事都要预先征求他的意见。陈鼐也不负期望,对各项事务,无不尽心尽力,提出了许多极好的意见和建议,对于李鸿章建功立业起到了重要的辅佐作用。
陈鼐刚到上海,李鸿章就曾与他商议“减漕大政”,李主张加派公正绅士参与漕政,陈鼐当即表示“甚愿入局襄助,以观厥成”。当时,李鸿章长兄李瀚章已调任广东督粮道,但仍然兼任着从广东为湘军筹饷之事。由于广东督抚“欲分留厘饷四成”,加之广东官场风气与内地不同,李瀚章“意忽忽不乐”,遂写信告诉李鸿章,打算于年底称病引退。李鸿章与陈鼐商量该怎么办,陈鼐提出:李瀚章与时任江西巡抚的沈葆桢比较投缘,沈葆桢在来信中亦颇以他改官广东为憾,建议李鸿章要求曾国藩将他调回江西担任筹饷主事,“或于皖饷少助亦未可知”。李鸿章欲选派有才力者整顿江北的兵事和饷事,陈鼐与郭嵩焘极力推荐湘军水师将领杨岳斌,因杨岳斌坚决“退让”而未果。淮军攻占苏州、常州等地后,陈鼐建议李鸿章设立难民局以安置游民,设立劝农局以帮助农民恢复生产。当时,苏南有些地方土地连年无人耕种,成片荒芜,逃避战乱归来的小农衣食不周,无力垦荒种植,陈鼐又让李鸿章奏准重新开垦的土地暂缓征收赋税,以解民困。这些措施促使大批流民尽快地回乡复业,对于稳定社会秩序、恢复社会经济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淮军“剿捻”期间,陈鼐曾以道员身份主持淮军后路粮台,负责为淮军筹备饷需,在任时他更是不辞劳苦,东催西调,始终保证有足够的军饷源源供应前方,对于“剿捻”军事的进行与淮军的发展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连曾国藩也称赞他与李鸿章心心相印,能够切实维持淮军北征的饷需。然而其中的艰难曲折,局外人实在是难以洞悉的,而陈鼐居然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李鸿章对陈鼐相当满意,认为淮军后路粮台,非陈鼐无人能办。
1870年8月,李鸿章受命继任直隶总督,受李鸿章举荐之初,陈鼐就任直隶清河道道员,他一面继续不断地为李鸿章献计献策,一面恪尽职守,尽力处理好本人职权范围内的事务。当时直隶境内“连年亢旱,闾阎凋敝”,陈鼐深为民众生活困苦而感到不安,遂一意讲求吏治,力求清除官场积弊,为老百姓多办实事,关心民生,缓解民困。他在保定莲花池设立礼贤馆,延揽贤良士绅参议庶政;亲自询访民间疾苦,体恤民隐;并采取有效措施,大大减轻了民众的徭役负担。
正当陈鼐从容施展自己的才干,准备在宦途上有一番作为时,家中突然又遭变故,其第三子不幸于1871年冬天病逝。老年丧子悲痛何极!经此严酷打击,陈鼐万念俱灰,从此一蹶不振,很快于次年重阳日奄然病故。
李鸿章与陈鼐交往二十余年,既欣赏他的足智多谋,又敬重他的为人厚重,两人不仅是幕主与幕客关系,更是知心朋友,情谊格外深厚。李鸿章在给郭嵩焘的信中说:陈鼐之死,使他“顿失臂助,四顾怆然”,伤感之情,溢于言表。
开阔眼界,重视人才
眼光越开阔的人,越能把事情办好。当然,一个人眼界是否开阔,往往与他想问题的角度相关。李鸿章站在近代中国发展的角度上,放开眼光,认为人才是天下第一重要的。
为了培养技术人才,李鸿章积极主张送学生到海外培训。他说:“西洋制造之精,实源于测算格致之学,奇才迭出,月异日新。即如造船一事,近时.轮船铁胁一变前模,船身愈坚,用煤愈省,而行驶愈速。中国仿造皆其初时旧式,良由师资不广,见闻不多。官厂艺徒虽已放手自制,只能循规蹈矩,不能继长增高,即使访询新式,孜孜效法,数年而后,西人别出新奇,中国又成故步,所谓随人作计,终后人也,若不赴西厂观摩考察,终难探制作之源。”为此,早在1871年他就会同曾国藩奏请朝廷批准,于次年派第一批幼童赴美学习,这是中国派遣留学生之始。至1875年,先后派出四批,共计120名。学习出色者有詹天佑、唐绍仪、梁敦彦等。
1876年,他又派遣淮军中下级军官卞长胜等7人,随同洋教习赴德国学习陆军。次年初,又会同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联衔奏准,选派福建船政局前后学堂学生26名、艺徒4名,赴英、法两国学习制造驾驶。
同年,第一批赴欧学生出国。在法学习制造者,多分赴各矿厂学习开采及冶炼、冶铸工艺诸法,均得文凭,学成后并游历英、法、比、德各国新式机器船械各厂。赴英学习驾驶者,先入格林尼次官校,后陆续调入铁甲船学习,历赴地中海、大西洋、美利坚、非洲、印度洋等处操练排布迎拒之方。离船后又专请教习补授电气、枪炮、水雷各法,均领有船长文凭。在这批留欧学生中,学习制造出色者有魏瀚、陈兆翱等;学习驾驶出色者有刘步蟾、林泰曾等。此后清政府又陆续派遣了两批留洋学生。
1885年,李鸿章鉴于学习制造的学生原定学制三年为期太促,“所学不全”,建议改为六年;学习驾驶的学生,每年仅有两个月在大兵船上实习,“阅历亦浅”,建议每年改为六个月在船上实习,以增加阅历,但原定学制三年不改。
总之,为培养技术人才,李鸿章做了许多努力。但由于极端守旧势力的百般阻挠,再加上人才的成长又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在他所办的一些企业或学堂中,仍不得不雇用一定数量的洋匠或洋教习,以补本国人才之不足。
雇用洋人,李鸿章特别强调两点:一是通过他们培养本国人才。他说:“其初不得不雇用洋匠指授,所望内地员匠,学其器而精通其意,久之自能运用,转相传习,乃为经久之道。”又说:在华匠中,“如有技艺与洋人等者,即给以洋人工食,再能精通,则拔为匠目,以示鼓励。”二是注意“权由我操”,“雇用洋匠,进退由我,不令领事、税务司各洋官经手,以免把持”。譬如,1870年李鸿章接办天津机器局时,即在该局“精练华工,酌裁洋匠”,并将主持局务之洋员密妥士辞退。不久,又将金陵机器局主持局务的洋员马格里辞退,用较为内行的中国人龚仰遽指挥调度。
李鸿章的上述做法,表明了这样一个道理:做事要敢想敢做!优柔寡断的人总是权衡利弊得失、思考前因后果;而那些果敢行动的人一旦得出确定结论之后,就立即付诸实施,雷厉风行。
李鸿章抛开陈旧思维,放开眼界,以实际行动为中国近代人才的选拔开创了一个好的开端。
网罗人才要“不择手段 ”
不论在什么时候,人才的重要性都胜过一切。有了这个人才库,才能形成思想的集合,合力打天下。曾国藩重幕府、重人才,李鸿章亦然,这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心智的体现。
没有人才,就无法形成强大的集团实力。对于鼓励人才,曾国藩有一条很重要的体会:“人才尤应惜之,褒之则若甘雨之兴苗,贬之则若严霜之凋物;称许不绝于口,揄扬不停于笔,人谁不欣欣向荣!”
李鸿章如同曾国藩一样,为了自己的目标,决心整饬吏治,多方延揽人才;在看准人才之后,就对其委以重任。这一点是非常正确的做事方法。
李鸿章认为,江苏和各省一样,官场腐败到了极点,而上海在这一点上更为突出。其特点是官吏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为了贪财捞钱,他们不惜媚外卖权,从中以饱私囊;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他们相互勾结,巧取豪夺,置国法于不顾。通过全面了解,李鸿章在1862年致曾国藩的书信中指出:“上海十年来大发公家财者,要数吴、杨、俞三人最为突出,其丑恶名声已远近皆知。”吴指的是吴煦,字晓帆,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初以捐纳历任江苏嘉定等县知县,后署理松江知府,曾勾结反动官绅与英、法、美等侵略军镇压上海小刀会起义。1858年冬,吴煦升任苏松太道,后升署江苏布政使,兼管上海海关事务。此人一向媚外,多次勾结外国侵略军入上海设防,以阻击太平军;为人狡诈,爱财如命,贪心特重,名声极坏。杨指的是杨坊,字启堂,浙江鄞县人。初在上海以贩卖鸦片致富,因勾结洋人镇压上海小刀会起义而升任苏淞粮储道,综理“夷务”。
1860年太平军进攻上海时,他勾结美国人华尔组织洋枪队,与太平天国为敌,并以其女嫁华尔为妻。此人与吴煦沆瀣一气,“挟夷自重”,控制了上海的人事、财政和外交大权。俞指的是吴煦、杨坊的心腹俞斌。他与金鸿保、闵钊一起,充当吴杨二人搜括民财的得力干将,上海人民对其恨之入骨。李鸿章虽然对这种情况作了调查了解,主观上很想把江苏省尤其是上海的官场腐败风气扭转过来,但在客观上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他初到上海,有“强龙难压地头蛇”之感。但为了求得淮军的生存,他采取了“有选择地加以惩治”的办法,尽自己的能力对吏治进行了一番整顿。李鸿章在《奏保郭嵩焘片》中向朝廷表白了自己的基本意见:首先设法把那些楹据重要部门、控制实权的“贪诈同党”撤换下去,代之以“亲近人贤,匡所不远”的人员,以便把上海的人事、财政和外交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早在李鸿章率淮军从安庆动身赴上海之际,他的老师曾国藩就明确告之:“不把吴煦去掉,政权就不能做到统一,上海的事情就不能办理好。”通过对上海的实情分析考察,李鸿章决心把吴煦、杨坊之流作为首要打击目标,作为整饬江苏吏治的突破口,在奏准革除吴煦身边数人职务的同时,采取海关与厘金分途、以厘税协济饷需的政策,虽仍由吴煦掌管上海海关,但其职权被大大削减。1862年11月,李鸿章又下令免去吴煦苏淞太道一职,另委当过上海县令,“熟悉了解洋人情况,才能出众,善于筹饷”的长沙人黄芳接任。与此同时,又先后荐举道光进土,曾任知县、知府,被绅民称之为“刘青天”的河南太康人刘郇膏为署理江苏按察使、布政使。
为了使江苏省的军、政、经济大权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也为了将江苏一省的吏治整顿一新,在以惩治吴煦、杨坊为突破口之后,李鸿章千方百计网罗人才,建立和不断充实自己的幕府,把他的同乡、同学、亲朋好友都集结在他的身边。李鸿章幕府中的重要人物大多由奏调或从属吏中特委兼办。一般幕府人物或由函招、或由札委、或自来投效,或辗转推荐而来,形式多种多样,人才也五花八门。他们的职务,都受李鸿章奏派督导;他们的地位既为私人宾席,又可以随时因功奏保升迁,授以实缺;他们的薪水大半由所属局所或军营供给,虽不是完全的官俸,也不是来自于李鸿章个人的腰包。李鸿章幕府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从实际需要出发,把一个人的能力放在首位,不太看重功名和地位,很少聘请道学先生和文学侍从。从而,被聘入李鸿章幕府的人,一般都各有所能,专长可以得到较为充分的发挥:在襄办营务方面才能出众的有钱鼎铭、冯桂芬等;在办理文案方面非常出色的有凌焕,周馥等;在征收厘捐和购制洋人军火方面,不仅人数较多,而且一般都较精明干练,廉洁自守,其主要人物有先后主持江苏牙厘总局和淞沪厘局的薛书常、王大经、郭柏荫、陈庆长、王凯泰等;有主持后路粮台的陈鼐;有主持军火购制的丁日昌、冯焌光等。这些人中,最受李鸿章器重的是丁日昌、王凯泰、郭柏荫三人。丁日昌,字禹生,又作雨生,系贡生出身,广东丰顺人。1859年任江西万安知县,不久入曾国藩幕。李鸿章赏识其才,早在援沪之初,他就向曾国藩请求调他到身边来,可惜没有结果。1862年,丁日昌奉命到广东提督昆寿军营“协助筹办战守,督办火器”,李鸿章又趁机向广东方面咨调,被拒后又于1863年专折奏准调来上海经理军械火器的购置和制造。丁日昌是一个洋务方面的特殊人才,曾介绍容闳赴美国购买机器,参与筹设上海机器局,是李鸿章在江苏巡抚任上的一个得力助手,或者说是李鸿章幕府中的一个起重要作用的幕僚。王凯泰,字补帆,江苏宝应人,道光进士。1863年经李鸿章奏准襄办营务处、江苏牙厘局后,办事“开明精细”,也是李鸿章幕府中一个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郭柏荫,字弥广,号远堂,福建侯官(今福州)人,道光进士。1853年奉命在籍举办团练,授郎中之职,1863年被李鸿章以“老成雅望”调到上海以僚属用,先后署理江苏按察使和布政使,兼办厘务,在李鸿章幕府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不论在什么时候,人才的重要性都胜过一切。李鸿章的幕府即为保证他事业不败的人才库。有了这个人才库,李鸿章才铸就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