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真心陪伴过(1 / 1)

这几天下大雨,气压有点低。我正在家里,听着外面的风呼啦呼啦吹,想着今天应该没什么人会来找我。下一秒钟听到门铃响,是大头。

我还没打开门就听到他喊:“我今天去相亲了,你猜猜我遇见谁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相亲?‘相信’的相,‘亲密’的‘亲’?”

大头说:“……对,我想让你猜的是我遇见谁了!”

我说:“我懂,但是你为什么去相亲了?”

大头没理我,一脸正色:“我遇见胡丹了。”

这回我抓住了重点:“胡丹?‘胡说’的‘胡’,‘宋丹丹’的‘丹’?”

大头说:“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说的是‘王珞丹’的‘丹’。”

我说:“这不都一样吗?你的相亲对象不会是胡丹吧?”

我心说,生活果然比电视剧还狗血啊,相亲还能相到前女友。

大头走到沙发边,开了瓶可乐:“这倒没有,不过她就坐在另一桌。”

郭大头身高一米八三,学生时代打球技术一流,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头大。我跟包子一致认为他的头大给他带来了颇多益处:比如打篮球的时候明明大家技术都不错,但就数他最显眼;比如大家的五官都算端正但平平无奇,偏偏大头眉清目秀、棱角分明、五官立体。那时他收过学妹的情书,也被学姐堵过教室。但无论学姐还是学妹,他都通通拒绝。

因为他眼里只有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姑娘——胡丹。

明明同班,但因为大头读书晚胡丹读书早,两人之间差了三岁。

胡丹长相乖巧,成绩优异,大头的竞争对手远不止一个。

某天大头找我商量追求胡丹的策略,那时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哪帮得上他,只好任由他自生自灭。

那两个月,大头每天提早半小时到学校,给胡丹准备好早饭,送早饭时都小心避免让同学看到。

那时我还问:“你给胡丹送早餐为什么还得避着所有人?”

大头狡黠一笑:“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起哄,这样会给她带来压力。不给人带来压力,才是真的对她好。”

从此,我对大头的情商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一年,胡丹是大头的闹钟,不需要提醒,不需要铃声。

那年大头十九,胡丹十六。

后来到了填志愿的时候,大头对我说:“我要改志愿,我要去厦门,我要去厦大。”

我说:“你不是喜欢南京吗?说好的古都不去了?”

他正色道:“胡丹去哪儿我去哪儿。”

出成绩那天,他疯跑到胡丹家楼下,鬼哭狼嚎:“我考到厦大了!我考到厦大了!”路过的几个阿姨露出一脸“我懂的”的表情,大头也不在意。

可胡丹见到大头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就哭了:“你考上了有什么用,我没考上!”

后来胡丹去了北京,大头去了厦门,因为异地,胡丹没有答应大头的表白。

于是大头那几年飞北京跟坐地铁似的,不嫌贵不嫌累。

大头说:“爱就是她在想你的时候,你在她身边或者在去她身边的路上。”

我再一次对大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几年大头追胡丹的时候,他常在胡丹的宿舍楼下等着她一起看电影。

我记得有年夏天,北京的蚊子特别多,他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一片模糊。

我说:“你这拍的是什么啊?”

他说:“这是我被蚊子叮的块,我刚数了一下,正好十个。”

我哭笑不得,还没想好回什么。

他突然问我:“你说,如果我的蚊子块成了一个心形,丹丹是不是特感动?”

我说:“胡丹感动不感动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都会觉得你是傻×。”

他说:“只要她不觉得傻就好了呀。”

我想了想,认真说:“不,她的想法肯定和我们是一样的。”

也是这年,大头和胡丹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

这一年,大头二十三,胡丹二十。

一个在厦门,一个在北京。

我见证了他俩异地恋的全过程,他们约好每个月都必须见一次,无论忙不忙,无论远不远。胡丹去厦门,大头去北京。大头还好,家境富裕;胡丹就要辛苦一些,可她说不能总让大头花钱来北京,怎么着也要自己花钱去几次厦门。

大头心疼胡丹,说要转学去北京,胡丹死活不同意,说不能因为自己打乱大头的计划。

大头说:“我去厦大就是为了你,跟你在一起才是我的计划。”

只是大头没有顺利地转成学,留在了厦大。

胡丹也心疼大头,就瞒着大头悄悄去做兼职,有时发传单,偶尔也去做主持。

那时我不懂为什么两个人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却还能为了这些事情吵架。

只知道大头说胡丹不用那么辛苦,就算是做兼职也应该告诉他。

胡丹说不告诉他也是害怕他担心。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头就飞去了北京。

后来我才明白,当你付出的太多对方又无法给你同等的回报时,对于接受的人也是一种折磨。或许也怪这两人都太善良,谁都见不得对方受委屈,谁都争着去付出,谁都见不得对方为自己辛苦,谁都不肯让步。

大头毕业那年,我和老陈赶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当然还有胡丹。那天我们第一次承认大头比我和老陈加起来都帅,他特别开心,拉着所有人拍照。当然拍得最多的还是他和胡丹,他说:“我今天拍的照片一定都要用在我俩的结婚典礼上。”

胡丹在一旁笑靥如花,说:“那我们可得多拍几张好看的。”

大头说:“对,老卢和老陈,你俩就不要拍了。”

老陈微笑脸:“那你要不到份子钱了。”

没想到老陈一语成谶,大头没有拿到我俩的份子钱,确切地说,他没有拿到一分份子钱。

他俩分手了。

毕业那年大头二十五,胡丹二十二。

毕业之后两个人都选择了来到上海,原本以为他们终于熬过异地,可以修成正果了,没想到偏偏在没有距离的时候,他俩分了手。

大头说是他自己没本事,留不住胡丹,还说是他自己见不得胡丹受苦。

我知道,他俩的性格从一开始就没变,见不得对方受一丁点委屈,更受不了那委屈的源头是自己。

大头说:“我带走她的时候,她比现在年轻,比现在好。她将来会变老,如果过得不能比过去好,我不如让她走。”

我说:“你记不记得那时你追她时问我,如果被蚊子叮出一个心形,胡丹会不会感动,我回答你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动,但我知道你是个傻×?”

大头点了点头。

我说:“我现在觉得你不是。”

两个人分手以后,胡丹回了家乡,大头四处奔波,两人再无联系,以为也不会再见面。

没想到居然在相亲的时候再次遇上。

我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你是什么感觉?”

大头说:“我最讨厌相亲了!那姑娘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而且我也不太可能回来生活,还不是因为我妈……”

我没忍住打断他:“谁问你相亲对象的事了!抓重点!”

大头这才恍然大悟,说:“胡丹啊,她快要结婚了。她现在的男人看起来也就那样,还没我好呢,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半晌他才又开口,说自己以前看到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的:“只要你遇到一个人,在一段恋情里你把自己变得更好的话,那就说明你没有爱错人。”

他以前觉得这句话无非是分手恋人之间的自我安慰,后来才发现这句话是真的。

他说:“见到她的时候,以前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面前跑过。我以为自己都忘了,可记忆这东西有时像机器一样精密,在脑海里的就是在脑海里。我也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跟以前我和你们说的一样,我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在一起的这几年,我是真的爱她,她也是真的爱我,就挺好的。虽然分开了,但我很庆幸,在我们成长最快的时候,能在彼此身边。”

我们总是动不动就说永远,仿佛什么东西能被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可成长过程中那些你信誓旦旦不会丢的东西却正逐渐离你远去,甚至到最后你自己都不再在意,直到时间模糊掉你的记忆,才能明白事情没有永远,没什么理所当然。世界多么庞大,道路多么曲折,我们不分对错。

我们遇见多少人,付出多少真心,错过多少感情,才能慢慢长大。能在彼此的爱里长大,就是幸福。

我突然想到那年大头为了胡丹每天早起的日子。

又想到那天大头说的话,他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毕竟真心陪伴过,分开也不苛责,过后反而感激;没有太多怀念,只偶尔想起,也觉得没有爱错人。

不舍得的最后终究会舍得,放不下的回忆终究会放下。

经历过的终究是一种经历,你不能回到过去改变它,你也不需要否定原来的你自己。

在你往前走的时候,曾经经历的不是被丢下了,而是被沉淀了。偶尔回头看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也就没有白白爱过。

然后,你总得收拾一下你的心情。

然后,你就得重新起程了,为了接下来能遇到的人,更为了你自己。

写到这里,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