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周的主日礼拜中,派克牧师读了福音书[1]中的一个寓言:耶稣和他的门徒们来到一个村庄,受一个女人邀请去她家里。这个叫马大的女人安顿好他们,然后回厨房为他们准备食物。在她做饭的时候,在她勉力招待大家,给所有人倒满空酒杯、再添食物的时候,她的妹妹马利亚就坐在耶稣的脚边。
最终,马大受够了,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主啊,她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那游手好闲的妹妹把所有活儿都丢给我了?你为什么不让她帮我一把呢?或者类似这样的话。而耶稣回答:马大,你操心的事情太多,只有一件事是必需的。马利亚做出了更明智的选择。
呵,我很抱歉。但如果你要证明《圣经》是男人写的,这就是证据。
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信仰上帝,全能的父,天地的创造者。我相信耶稣基督,神唯一的亲生子,由圣母玛利亚所生,遭到本丢·彼拉多[2]的折磨,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后被埋葬,第三天又复活了。我相信他升入天堂后,会重临审判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我相信挪亚造了一只方舟,在大雨泼天四十昼夜前,将各种生物两两赶上甲板。我甚至愿意相信摩西是在燃烧的灌木前受道的。但我不愿相信,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他能随手治愈麻风病人或让盲人复明——会背弃一个操持家务的女人。
所以,我不怪他。
我怪的是马太、马可、路加和约翰[3],以及此后担任牧师或传教士的所有男人。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只有一件事是必需的,那就是你坐在他的脚边,听他说话,无论他要说多久,或是此前已经说过多少遍。在他看来,你有大把时间坐下来聆听,因为饭会自己做好。吗哪[4]会从天而降,打一个响指,水就能变成酒。任何一个不嫌麻烦烤过苹果派的女人可以告诉你,这就是男人看待世界的方式。
要烤苹果派,你得先和面。你得将黄油切块加入面粉,加入一颗打好的鸡蛋和几茶匙冰水后进行搅拌,让面团凝固一夜。第二天,你得给苹果削皮去核,把它们切成楔形,用肉桂糖拌匀。你得擀开酥皮,摆好馅饼。然后以近二百二十度烤十五分钟,近一百八十度再烤四十五分钟。最后,当晚餐结束,你用盘子小心翼翼地盛一块放在桌上,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用叉子叉起半块放进嘴里,嚼都不嚼就吞下去,以便说完刚刚的话而不被打断。
那草莓蜜饯呢?别跟我提草莓蜜饯!
小比利说得好,制作蜜饯是一项费时的工作。光是采摘浆果就要花上半天。然后,你得把果子洗净去梗。你得给盖子和罐子消毒。食材一混好,你得用小火煨着,像老鹰一样盯着,离炉子永远别超过几英尺远,确保不会煮过头。煮好之后,你将蜜饯倒进罐子密封起来,然后一托盘一托盘吃力地端进储藏室。在这之后,你才能开始打扫残局,这更是一项大工程。
是的,正如达奇斯所说,蜜饯罐头有点老派,听起来像是回到地窖和马车队的时代。我想,比起果酱的直白精确,蜜饯这个词本身就过时了。
埃米特也说了,最重要的是,这没必要。多亏了斯马克先生,杂货店里有十五种不同的果酱,每罐十九美分,一年到头均有售卖。事实上,果酱在哪里都买得到,甚至可以在五金店买到。
所以,是的,制作草莓蜜饯费时、老派且没必要。
那么,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要不嫌麻烦去做呢?
我这么做正因为它费时。
谁说有意义的事不必耗费时间?清教徒航行了几个月才抵达普利茅斯岩[5]。乔治·华盛顿耗费数年才赢得独立战争。拓荒者用了几十年才征服西部。
上帝用时间来区分懒惰之人和勤奋之人。因为时间就像一座高山,看见它那陡峭的山坡,懒惰之人会躺在野百合丛中,希望有人拎着一壶柠檬汽水经过。有意义的工作需要你计划、努力和专注,并在最后愿意打扫残局。
我这么做正因为它老派。
新事物并不意味着更好,而是常常意味着更糟。
说请和谢谢非常老派。结婚生子是老派的。传统,即我们认识自己的手段,更是老派透顶。
我按母亲教我的方式制作蜜饯,愿她安息。她用她母亲教的方式制作蜜饯,外婆又用她母亲教的方式制作蜜饯。历代如此,可以一路回溯到夏娃那里。或者,至少回溯到马大那里。
我这么做正因为它没必要。
因为善良不就是去做于他人有益却不被需要的事吗?支付账单不是善良。天一亮就起床喂猪、挤牛奶或从鸡窝里收鸡蛋不是善良。此外,做晚饭不是善良,你父亲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就上楼,留你打扫厨房也不是善良。
锁门、关灯或从浴室地上捡起衣服放进篮子,这不是善良。因为你唯一的姐姐明智地结了婚,搬去彭萨科拉[6],所以你不得不照料整个家,这不是善良。
不是,我一边爬床、熄灯,一边自言自语,这些都不是善良。
因为善良止于需要。
注释:
[1]《新约全书》首四卷《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约翰福音》的统称,有时也可单指其中的任何一卷,此处指《路加福音》。
[2]罗马帝国犹太行省第五任总督,最出名的事迹是判处耶稣钉十字架。
[3]分别著写《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和《约翰福音》。
[4]摩西率以色列人出埃及时,在旷野绝粮,得上帝从天上赐下的食物。
[5]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普利茅斯海湾边,据说是第一批欧洲移民踏上新英格兰地区的第一块石头。
[6]美国佛罗里达州西北部城市、军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