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泰洛齐（J.H.Pesstalozzi，1746—1827年）是19世纪瑞士著名的民主主义教育家。他将其毕生精力献于贫民教育事业，在教育理论上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论述。

一、生平与教育活动

裴斯泰洛齐出生在瑞士苏黎世一个医生的家庭，5岁丧父，由母亲及女仆抚养成人。他在青年时代受到法国的启蒙思想运动的影响。1768年，他在苏黎世的比尔村附近建立示范农场，取名为“新庄”，试图以此来影响和帮助农民掌握新的农业技术，提高产量，改善生活。但由于经营不善，五年后农场宣告破产。

1774年，裴斯泰洛齐又在“新庄”办起了一所孤儿院。先后收容50余名6～18岁的贫苦儿童。他亲自教儿童读、写、算的知识以及进行道德教育；同时还教他们学习农耕、纺纱等生活技艺。但由于资金问题，这所孤儿院在1780年被迫停办。从此，他开始总结自己的经验教训，集中精力从事著述。

1798年，受瑞士政府的委托，裴斯泰洛齐在斯坦茨建立了一所孤儿院，开始进行他的第二次教育实验。他组织儿童一边劳动，一边学习，同时积累了以母爱作为德育基础的新经验。

1799年，裴斯泰洛齐在布格多夫的幼儿学校任教，继续进行教学方法的研究。1800年，他在布格多夫创设了一所寄宿学校，采用独创的直观教学法进行教学。

1805年，裴斯泰洛齐带领部分师生迁到伊佛东城，建立了伊佛东学校，设小学、中学和师范部。在此，裴斯泰洛齐开展了他的教育实验和理论探索近二十年。伊佛东学校也成了当时欧洲的“教育圣地”。1825年，由于种种困难，裴斯泰洛齐无奈停办了伊佛东学校。1827年，裴斯泰洛齐病逝。

裴斯泰洛齐一生的著作很多，主要有《隐士的黄昏》（1780年）、《林哈德与葛笃德》（1781-1787年）、《斯坦斯通信》（1799年）、《葛笃德怎样教育他的子女》（1800年）、《母子篇》（1818年）和《天鹅之歌》（1826年）等。

二、哲学观与和谐发展教育

受莱布尼兹的“单子”和“预成和谐”思想的影响，裴斯泰洛齐认为，人生来就蕴藏着各种能力和力量的萌芽，他们都渴望得到发展。他把人的心灵比作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认为这些纹路原来虽然不大清楚，但是适宜于雕刻成什么东西，却早已由先天的特性决定了。在裴斯泰洛齐看来，每个人生来都有天赋的潜能，都要求和可能得到发展。他认为，上帝创造的人有“心、脑、手”三种天赋具有的基本能力，其含义分别近似于“智力”的、“道德”的、“身体”的能力。因此，教育的目的就在于“促进人的一切天赋能力和力量的全面、和谐发展。”[20]

人的和谐发展是裴斯泰洛齐关于人的理想教育的目标。首先，他认为只有教育才能把人身上以暧昧状潜在的能力发掘出来。人的体育、智育和德育也应当是互相联系的和统一的，如果孤立地只考虑发展一种能力，将会损害和毁坏人的天性的均衡发展。因此，教育要考虑人的能力的全面和谐发展。其次，教育的作用在于把人性提升到更高的道德境界。在人性论方面，裴斯泰洛齐并不认为人的天性是尽善尽美、洁白无瑕的。他认为人有双重本性，即动物性和崇高性。前者指的是自我保护，及可能由此发展而来的损人利己、狡猾贪婪、残忍恶毒的品性，即动物性，是一种低级的天性；后者指的是人所独具的理性，包括追求真、善、美、自我完善、利他等德行，是一种高级的天性。教育的作用在于把低级天性往高级天性阶段提升，使人的各方面的发展更为和谐。再次，和谐发展还意味着社会和人的和谐。发展教育不仅在于促进个人的发展与完善，也在于推动社会和人类的进步完善。他强调人与社会是相互结合的，而不是对立的，社会的发展和人的发展相统一。

三、教育理论

（一）教学心理学化

在西方教育史上，裴斯泰洛齐是第一个明确提出“教育心理学化”口号的教育家。1801年，裴斯泰洛齐在其《葛笃德如何教育她的子女》第六封信中，他写道：“我长期地寻找一个所有这些教学手段的共同的心理根源，因为我深信，只有这样，才可能发现通过自然法则本身决定人类教养的形式。”他认为，只有使教学过程本身与儿童的心理的自然发展一致，才能使儿童的天性及能力得到和谐发展。教学心理学化，要求教学应与儿童的心理特点及人性规律一致，注意个别差异，区别对待素质不同的儿童，使儿童在获取知识、发展智慧和道德情感诸方面，都处于自然主动的地位。裴斯泰洛齐提出的教学心理学化就是指教学程序要与学生的认识过程相协调，教学内容的选择和安排要适合儿童的心理规律。

（二）要素教育

裴斯泰洛齐认为，在各种教育、教学过程中，在各门学科中，都存在着一些最简单的因素，即要素。“最复杂的感觉印象是建立在简单要素的基础上的，他把简单的要素完全弄清楚了，那么复杂的感觉印象也就简单了”。[21]因此，教育过程应从一些最简单的、能为儿童所理解和接受的要素开始，逐步过渡到更加复杂的要素。裴斯泰洛齐认为要素教育原理体现在德育、智育、体育和劳动教育各个方面，但主要体现在智育中。

他把体育中最简单的要素称为各关节的运动。通过这些关节动作的由简单到复杂的练习，就可以逐渐发展儿童身体的力量和各种技巧。道德教育最简单的要素，是儿童对母亲的爱。这种爱的进一步发展，便是一个人道德力量的实现。在家庭中，首先要培养儿童对母亲的爱。儿童在产生了对母亲的爱之后，再逐渐地扩大到爱家庭里的其他成员，爱社会、爱全人类。智育的基本要素是数目、形状和语言。在教学过程中，儿童通过计算来掌握数目，通过测量来认识形状，通过言语（说话）来掌握语言。因此，教学的要素可归结为教学中的计算、测量和言语三种能力的培养，即儿童所要接受的智育有三个部分：计算教学、测量教学和言语教学。

（三）论家庭教育与爱的教育

1.家庭教育

裴斯泰洛齐非常重视家庭教育，“家庭生活必须被看成上帝为教育人类所提供的唯一的外部环境。”“我们必须在家庭中寻找我们教育科学的出发点。”[22]他认为家庭教育是实现教育目标的一个重要途径，因为家庭教育最能体现教育适应自然的原则，家庭教育能追随儿童的天性，并很好地促进儿童潜在的力量和才能的发展。

为什么家庭教育这么重要呢？首先，母亲在儿童教育中占据极重要的地位。他赞美母亲是“教育的第一位力量”，是培养人性的最重要的工具。他指出，“每一种好的教育都要求用母亲般的眼睛时时刻刻准确无误地从孩子的眼、嘴、额的动作来了解他内心情绪的每一种变化。”母亲对婴儿的照顾、关心和无私的爱，满足了婴儿各种基本的需要，从而唤起了婴儿对母亲的信任、尊敬和爱。婴儿的道德的萌芽就在母亲与婴儿的关系之中。其次，父母最了解孩子，因此要发展儿童的天赋，家庭是最容易办得到的。一般来说，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的个性和能力，所以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最有发言权，也最适宜进行遵循自然的教育。再次，教育应从摇篮开始。裴斯泰洛齐指出，如要找出儿童最初开始学习的时间，那么“我立刻确定这个时间与儿童的诞生是一致的。”教育应从儿童生下来的时候开始，因为人的潜在的力量和才能从他诞生的时刻起就需要培育发展。这样，家庭教育就显得格外重要。

2.爱的教育

裴斯泰洛齐是西方教育史上提倡爱的教育和实施爱的教育最具代表性的教育家。他提出：“教育的主要原则是爱”[23]。他的爱的教育包含两层含义。其一是指对教育对象真诚的、全身心的、无保留的关心与热爱；其二是指“提升学童价值”。指教育者实施“教育爱”后，获得可贵的成果，不仅使受教育对象改掉各种不良习惯，学会自尊自爱，而且乐于助人，及至造福他人。那么，怎样实施爱的教育呢？

首先，“爱”的教育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裴斯泰洛齐于1774年在自己家乡庄园兴办了一所孤儿院，收容50多名流浪儿童，耗尽全部家财，将孤儿院维持了五年。他曾说道，“为了使乞儿活得像人样，而我自己却变得像乞丐一样。”[24]

其次，他的“爱”的教育即使面对身心俱残的儿童，同样满怀爱心，痴心不改。他在文章中对所在孤儿院的孩子进行了描述。

当孩子们刚来孤儿院时，大多数身体有缺陷，很多人有慢性皮肤病，使他们步履不便，或是头上痒痛，或是衣衫褴褛，满身虱子。很多人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目光无力；有的是不知羞耻，习惯于乞求、伪善和各种欺骗；另一些儿童为不幸折磨，变成猜疑、胆怯的人，完全缺乏情感。[25]

即便是面对这样一群孩子，裴斯泰洛齐深信他的热情将如春天的太阳使冰冻的大地苏醒那样，迅速地改变这些孩子们的状况。

再次，他的“爱”的教育体现在为了孩子的忘我劳动之中。裴斯泰洛齐在他的孤儿院里，从早到晚，他一个人和孤儿们在一起。他用他的双手供给孤儿们身体和心灵的一切需要。他写道：

我们一同哭泣，一同欢笑。他们都忘却了外部世界和斯坦兹，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和我在一起，我是和他们在一起。我们分享着食物和饮料。我没有家庭、没有朋友，也没有仆人，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生病，我在他们身边；他们健康的时候，我也在他们身边。我最后一个睡觉，第一个起床。[26]

（四）早期和谐发展教育

裴斯泰洛齐指出，“在长达半个世纪所取得的经验和我内心深处的信仰告诉我：只要我们经过改良的培养和教育制度还停步于儿童最早期的教育阶段之前，我们就远没有完成自己所肩负的重任。”因此，他十分重视早期教育，认为儿童应当尽可能早地受教育，最好从出生时就开始。母亲在儿童早期教育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因为母爱是最强有力的力量，母亲与儿童之间的感情是早期教育的动因。婴儿需要母亲的养护和照顾，母亲也会对婴儿的需要给予满足。母亲在教育儿童时既不能过度溺爱，又不能放任自流。母亲的责任就是竭尽全力去激励和增强婴幼儿心中爱和信任的倾向。儿童的早期教育包括德育、智育、体育和美育等。

1.德育

裴斯泰洛齐十分重视儿童早期德育的培养。在培养儿童早期德育时，首先要从小唤起儿童的道德情感。通过对儿童的慈母般的热爱、信任等情感，来激发、唤起儿童的爱、信任和感激的种子，唤起儿童对母亲的爱，进而爱双亲，爱兄弟姐妹，爱周围的人。其次，要培养儿童的自我克制力。裴斯泰洛齐认为用开明的教育方法所能培养的一切道德观念中，自我克制力是最难培养的，而一旦获得成功，它又是最宝贵的。在儿童自我克制力培养方面，环境和习惯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因此，母亲应以身作则，要有始终如一的日常行为。另外，母亲不应忽视孩子的合理要求，但更不能听任孩子的过分要求，不能滋长孩子的贪欲。再次，鼓励儿童在道德上逐步独立。裴斯泰洛齐指出，孩子脱离母爱的直接影响的时候迟早会到来，孩子对母亲影响的直接依赖联系开始渐渐松动。因此，母亲应该培养孩子的独立性，使孩子通过观察他人的行动开始对事物和人进行评价和判断。

2.智育

裴斯泰洛齐认为早期智育应该首先从对事物的观察开始。事物教育是首要的方法。因此，在儿童早期教育中，最好采用图片和实物来启迪儿童，抛弃那些令儿童感到头痛和难以忍受的纯文字。教育者必须时时刻刻用物体而不是用词语来进行教学，应尽可能少地向孩子提及那些不能作为实物让孩子看到的事物，始终坚持让孩子直观某件事物的同时说出该实物的名称。其次，裴斯泰洛齐还重视早期儿童的感官教育。他指出，“还要编制训练感官的特定练习”。他建议感官练习应采用游戏的办法进行。再次，他还重视早期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以及学习兴趣在智育过程中的重要意义。

3.体育与劳动教育

裴斯泰洛齐认为体育对人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他认为儿童运用四肢，增强了体质，锻炼了技巧，它有助于人的全部才能及潜在能力得到发展。因此，他认为在对儿童进行早期体育时，应按儿童自然的动作来安排身体训练，比如慢步、跑步、投掷、跳、击打、摇摆、牵拉、爬等。他反对过早使儿童从事某项专门的体育训练，认为这会导致儿童畸形发育，有害无益。在安排运动时，应从容易进行的运动开始，继而进行更为复杂、难度更高的运动。他还主张将体操和儿童的游戏及自由玩耍结合起来，并重视将儿童贪玩的天性用在为他人、为公众服务上。他认为，如果体育训练得当，也有助于道德训练，因为合理的体育训练能促进儿童健康和愉快，培养其团体精神、勤奋的习惯以及勇敢和吃苦耐劳等品质。

在劳动教育方面，裴斯泰洛齐主张儿童可以学习一些简单的手工艺技巧、种植、饲养等。他还主张通过带孩子们去农场、手工业作坊等地方参观来进行劳动教育。他认为劳动教育既可以提高儿童的劳动能力，又能让儿童学习初步的文化知识。

四、简评

裴斯泰洛齐是伟大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教育家。他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教育事业，是教育史上提倡与实施爱的教育的杰出代表。他提出要素教育理论，并在此基础上研究了各科教学法，大大推动了19世纪初等教育的发展。他首次明确提出了教育心理学化的构想，使教育学在科学化的历史进程中迈出了重要一步。同时，推动了19世纪欧洲学前教育理论的进程，如福禄培尔的学前教育思想与裴斯泰洛齐的教育理论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