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接触西学虽较早,但接纳西学并以之与中学相交融当从其1903年在上海发表有关著述算起,此前在扬州的读西书只是打下了基础而已。直到1908年,六年间他发表了一系列具有中西交融色彩的论著,当然最后两年(1907、1908)以宣扬无政府主义思想为主。从1909年起,他的思想“趋于循旧”(钱玄同语),故基本无交融中西的论著。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谓西学,也包括当时日本学者的某些译著,因通过日本引进西学是主要途径之一,而且日本的学问形态此时已西化,广义上可视为西学之组成部分。当然,从日本引进西学,还有一个转手译介之西学知识是否准确的问题,因当时之中国人渴求新知识新文化,非常热衷于读译书,故出现这样的景象:
日本每一新书出,译者动数家。新思想之输入,如火如荼矣。然皆所谓“梁启超式”的输入,无组织,无选择,本末不具,派别不明,唯以多为贵,而社会亦欢迎之。[1]
实则直接从西文所译之书也存在同样问题,严复那样的翻译大师毕竟寥寥无几。这是刘师培那一代人汲取西学时所共同面临的问题。此处谈刘师培阅读西书便是在这一前提下展开。
还需说明的是,这里对刘师培阅读西书情形所做的考索以内证为主,即通过审读其文本内容取证,并结合当时西书翻译出版状况确定其所用之版本,版本状况不详者予以标明。
一、前《国粹学报》时期对西学的吸纳
从现有资料看,刘师培第一篇涉及西学的文章应为《小学发微》。1903年4、5月间,刘师培会试失利后从开封回扬州途中滞留上海,得晤章太炎,两人惺惺相惜,极为投契,引为知己。6月底,章太炎因“苏报案”被捕入狱,在狱中两次致书刘师培,其第二封信即谈到《小学发微》。这封信是对刘氏来书的答复,因写信前一天收到刘氏手札及所撰《驳太誓答问》、《小学发微》,信中对《小学发微》给以很高评价,说其“以文字之繁简,见进化之第次,可谓妙达神指,研精覃思之作矣”[2]。《小学发微》疑已佚。钱玄同认为《小学发微》与刘师培的《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一文(刊于《警钟日报》1904年11月21日至12月3日)为异题同文:
盖此篇初名《小学发微》,登报时欲求意义明显,故改题为《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而内容亦必不尽相同。[3]
实则二者非同文。一是因刘氏本人非以二者为同文,而是视作独立的两篇文章,如在《周末学术史序》夹注中,他几次分别提及“见旧作《小学发微》”、“见旧作《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二是从《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所征引的译著看,该文脱稿的时间不可能早于1904年1月,因其所引用的严复译《社会通诠》一书在1904年1月由商务印书馆首次出版,且刘氏与严复没什么往来,在严译正式出版前读到其手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小学发微》则是1903年的作品。[4]《小学发微》“以文字之繁简,见进化之第次”,显然是进化论影响下的产物,因此时正是进化论风行之际。进化论之风行,肇始于严复所译赫胥黎《天演论》的出版。《天演论》正式出版于1898年,出版后马上轰动士林,一时洛阳纸贵,不胫而走。一心想从西学中取经的刘师培不可能不读这部士人皆知、影响至广的著作,这从他此时的诗《读〈天演论〉》(二首)中即可看出。[5]至于以小学研究成果证明进化之道理,也许与章太炎的影响有关。在前引章太炎信中,章氏还说过这样的话:
下走三四年来,夙持此义,不谓今日复见君子,此亦郑、服传舍之遇也。[6]
章氏又提出一些证据以补刘说。章氏确早有此想法。1900年,他的《訄书》初刻本问世,其中《订文》篇便征引斯宾塞学说,就文字之繁简谈进化之理。[7]三年后,刘师培从他的主张中得到启示,进而阐释其未尽之意,应是顺理成章的。
1903年夏,刘师培与林獬共撰《中国民约精义》。刘氏在该书序言中说:
吾国学子知有“民约”二字者三年耳,大率据杨氏廷栋所译和本卢骚《民约论》以为言。顾卢氏《民约论》于前世纪欧洲政界为有力之著作,吾国得此,乃仅仅于学界增一新名词,他者无有,而竺旧顽老且以邪说目之,若以为吾国圣贤从未有倡斯义者。暑天多暇,因搜国籍,得前圣曩哲言民约者若干篇,篇加后案,证以卢说,考其得失,阅月书成。都三卷,起上古迄近世,凡五万余言。[8]
由此可见,《中国民约精义》是据卢梭《民约论》以立说,用中国典籍文献上的有关议论比附卢梭民约之义。全书正文即据此安排,所涉文献从上古《周易》迄于清代戴望之书,中国典籍精华几尽萃于此。案语中处处可见引证《民约论》中的言论,以之与中国古人议政之语相比较。其所用《民约论》一书,是杨廷栋据日本原田潜日文译本所转译的,1900年底至1901年初在《译书汇编》上连载部分内容,1902年上海文明书局印刷了全译本,书名为《路索民约论》。这里用的是全译本。另外,从《中国民约精义》所论看,天演进化学说也被采纳,如曾有“盖世界进化之公理,必经贵族政治之阶”之类的议论。[9]严复所译亚当·斯密《原富》(1901—1902年上海南洋公学译书院印)亦被提及。
1903年11月,刘师培所撰之《中国民族志》由中国青年会出版。[10]该书由十八章组成,要旨厥有三端:“汉族界限之扩张”、“异族势力之侵入”、“汉族与异族之混合”。[11]通观全书,种族民族主义思想贯穿始终:
值此民族主义之世,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是在汉族有以自择耳。[12]
天演进化之说亦被融汇于内:
今太西哲学大家创为天择物竞之说。物竞者,物争自存也;天择者,存其宜种也。种族既殊,竞争自起,其争而独存者,必种之最宜者也。[13]
在此,从《天演论》中所搬来之思想已表露无遗。书中引用了日本桑原骘藏《东洋史要》(樊炳清译,东文学社1899年印)对亚细亚人种分类的观点:
亚细亚人种约别为二种:曰西伯利人种,曰支那人种是也。支那人种蔓延于支那本部、西藏及后印度一带地方,更详别为三族:曰汉族、曰西藏族、曰交趾支那族。第一汉族,东洋史上尤要之人种也,大抵据支那本部。此族在上古时似自西方移居内地,栖息黄河沿岸,而次第蕃殖于四方。古来司东亚文化之木铎者,实推此族。[14]
进而以日本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史》(上海竞化书局编译,竞化书局1903年印)中的看法为汉族西来作佐证。这是刘师培首次阐发“汉族西来说”,此后他对此问题多有论述。另外,书中还提及高田早苗的《国家学原理》(稽镜译,译书汇编社1901年印),并时有中外历史相比附的内容,所涉及的外国史实颇为繁杂,可见作者必已读过相当的外国史书,方有立论之依据。
1903年刘师培还编写出版过小学课本《国文典问答》,所附录之《国文杂记》颇有新意,内中言及:
中国国文所以无规则者,由于不明论理学故也。……若夫我国古时之名家,在公孙龙、尹文之流,亦多合于论理,然近于希腊诡辩学派,非穆勒氏所谓求诚之学也,而儒家又多屏弃之,此论理学所以消亡也。今欲正中国国文,宜先修中国固有之论理学,而以西国之论理学参益之,亦循名责实之一道也。[15]
论理学(或名学)即今日所称之逻辑学,当时刚刚输入中国,刘师培便注意及此,且了解到约翰·穆勒的有关学说。严复于1900—1902年译出《穆勒名学》的上半部,但迟至1905年才由金陵金粟斋木刻出版,[16]显然1903年的刘师培无法见到此书。他之知道穆勒学说很可能得自两个途径,一是严复本人,因严氏1900年在上海曾“开名学会,讲演名学,一时风靡”,有可能留下有关记录;二是日本的逻辑学著作,因已有一些日本逻辑教科书被译成中文,较有代表性的如上海会文学社1903年出版的范迪吉等译富山房之《论理学问答》。[17]
1904年1月,刘师培撰成《攘书》十六篇。全书主旨为攘除夷狄,即从大汉族主义出发,反对满族贵族的统治,实为倡导革命之作。但因刘氏是以深厚学养引经据典而撰成,学术性颇强,故又不同于一般政论著作。该书所征引的西书或提及的西方与日本学者有:达尔文《物种由来》(上海开明书局译印)、岸本能武太《社会学》(章太炎译,上海广智书局1902年印)、斯宾塞《社会学原理》(马君武译,少年中国新丛书之一,少年新中国社1903年印)、韦廉臣《古教汇参》(董树棠述,益智书会出版)、《印度史览要》(广学会1902年编译出版)、高田早苗《国家学原理》、柏拉图(此时尚无柏拉图著作中译本,但严复在《天演论》案语里便提到柏拉图学说,在国民丛书社1903年所译日本文学士著《哲学十大家》里系统介绍了柏拉图思想)、福泽谕吉(“福泽谕吉力破同姓不婚之说”,此意取自福泽《男女交际论》,张肇桐译,文明书局1903年出版)、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史》、《穆勒名学》(此时严译尚未出版)等。刘师培利用《物种由来》、《社会学》、《社会学原理》等书的观点阐述各民族进化、发展之理,并以《古教汇参》、《印度史览要》、《国家学原理》等书所载古希腊、印度史实加以佐证,而且再次提及“汉族西来说”和穆勒名学之“求诚”对于传统中国“正名”的意义。
1904年11月21日至12月3日,刘师培在《警钟日报》上发表《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全文主旨在于以社会学“考中国造字之原”,[18]所考之字有舅、姑、妇、赋、君、林、烝、田、尊、酋、社、牧、赀、民等,共三十三则。该文所征引之西书有:松平康国编《世界近世史》(梁启勋译,上海广智书局1903年印)、马恳西《泰西新史揽要》(李提摩太译,广学会1894年出版)、艾约瑟编《希腊志略》(总税务司出版)、那特硁《政治学》(冯自由译,上海广智书局1902年印)、甄克思《社会通诠》(严复译,商务印书馆1904年出版)、斯宾塞《群学肄言》(严复译,文明编译书局1903年出版)、岸本能武太《社会学》、斯宾塞《社会学原理》等。刘师培在文中通过阐发《社会通诠》、《群学肄言》、《社会学》、《社会学原理》所言社会进化之理,探讨中国文字之来源和引申之义,并运用《世界近世史》、《泰西新史揽要》、《希腊志略》、《政治学》等书提供的西方史实,佐证中国文字演化之迹。其中尤重《社会通诠》,说:
英甄克思《社会通诠》,于社会进化之阶级,言之最详。然中国字义,颇有赖此证明者。[19]
所以用该书立论处较多,曾数次出现。
二、《国粹学报》创办后对西学的吸纳
1905年初,邓实、黄节等发起成立“国学保存会”,刘师培加入其中,成为骨干;2月23日,国学保存会的机关刊物《国粹学报》创刊发行,国粹派由此登上历史舞台。国粹派的宗旨为“研究国学,保存国粹”,[20]且主张“古学复兴”,但对西学并不排斥,而是力主“会通”,这在《〈国粹学报〉发刊辞》和《〈国粹学报〉略例》中都有阐发,即:
学术所以观会通也……海通以来,泰西学术输入中邦,震旦文明不绝一线,无识陋儒,或扬西抑中,视旧籍如苴土。夫天下之理,穷则必通,士生今日,不能借西学证明中学,而徒炫皙种之长,是犹有良田而不知辟,徒咎年凶;有甘泉而不知疏,徒虞山竭,有是理哉?
本报于泰西学术,其有新理精识足以证明中学者,皆从阐发。阅者因此,可通西国各种科学。[21]
有人推断《发刊辞》是刘师培所撰。[22]不管是否是刘师培所撰,作为刊物的《发刊辞》和《略例》,其所提出的观点至少代表了包括刘氏在内的主办人的主张。进而言之,他们认为“古学复兴”的途径是引西学以重新研究古学:
外学日进,而本国旧有之古学亦渐兴。[23]
凡国学微言奥义,均可借皙种之学,参互考验,以观其会通,则施教易而收效远。[24]
有了这种观念,刘师培就更是自觉地将西学引入其学术系统中,中西交融之工作较前做得更多。
在《国粹学报》创刊号上,发表或开始连载刘师培的《论古学出于史官》、《文章原始》、《读左札记》、《国学发微》、《周末学术史序》、《论文杂记》等论著。
《论古学出于史官》(收入《遗书》时改题为《古学出于史官论》)主旨在于申明标题所言之义,认为“史也者,掌一代之学者也”,“九流学术皆原于史”。[25]该文从宗教起源入手论列,征引斯宾塞《社会学原理》和法国人《支那文明论》(不详)中的观点为立论依据,即:
西儒斯宾塞有言:各教起原皆出于祖先教。斯言也,证之中国古代,益信而有征(观斯氏《社会学原理》谓:崇信祖宗之风习,凡初民皆然。又法人所著《支那文明论》云:崇拜死者乃支那家庭之主要也,而其特色则崇拜祖宗是也)。[26]
《文章原始》纵谈文章之起源与发展历程,亦申进化之义,说:
昔罗马文学之兴也,韵文完备,乃有散文,史诗既工,乃生戏曲,而中土文学之秩序适与相符。乃事物进化之公例,亦文体必经之阶级也。[27]
这一关于罗马文学的议论取自涩江保的《罗马文学史》(何震彝译,上海开明书局出版),并结合岸本能武太《社会学》之言以立论。
《读左札记》是刘师培继承先人世传《左传》之传统所做的初步研究工作,对今文学家的一些观点予以批驳,认为《左传》非刘歆伪造,同《公羊》、《谷梁》一样,都是解《春秋》经之作。文中提及:
“卢氏民约之论”指的是卢梭的《民约论》;“孟氏法意之编”指的是孟德斯鸠的《法意》,该书由严复译为中文,共七册,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04年已出三册。
《国学发微》是刘师培读章学诚《文史通义》后的仿效之作,实为一简明中国学术史,从周秦两汉到明代,举凡经子、三教九流之学莫不有所评述。文中说:
荀子《非十二子篇》论诸子学派颇详,即荀子所言观之,知周末诸子之学派,多与西儒学术相符。比较而观,可以知矣。[29]
故此该文以古希腊伊壁鸠鲁学派、什匿克学派、斯多噶学派、诡辩学派和苏格拉底之学等以及近代边沁、培根、笛卡尔等人之学说与周末诸子之学相较,还提及穆勒《名学》和卢梭天赋人权说,可见作者至少是通晓西方哲学发展历程的。
《周末学术史序》是刘师培拟著之《周末学术史》一书的序目,在形式上,它将中国古典学术之门类打乱,完全按西学门类重组和分类,计有心理学、伦理学、论理学、社会学、宗教学、政法学、计学、兵学、教育学、理科学、哲理学、术数学、文字学、工艺学、法律学、文章学等共十六类,是典型的中西交融之作。在《心理学史序》中征引了西人《学术沿革史》(不详)、日本人《哲学大观》(建部遯吉著,湖南编译社编译出版)、《哲学要领》(井上圆了著,罗伯雅译,上海广智书局1900年出版)诸书;《社会学史序》征引斯宾塞《社会学原理》、甄克思《社会通诠》及美国人葛通哥斯(今译吉丁斯)之说(应指葛通哥斯《社会学理论》所阐发的学说,该书由吴建常据市川源三日译本译为中文,题为《社会学提纲》,教科书译辑社1903年出版);《政法学史序》亦征引《社会通诠》;《哲理学史序》征引柏拉图、笛卡尔、康德、达尔文、赫胥黎、边沁之学说以及斯宾塞《群学肄言》;《文字学史序》征引美国威尔巽(逊)《历史哲学》(罗伯雅译,广智书局1901年印)、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史》、岸本能武太《社会学》;《工艺学史序》亦征引《社会通诠》。这些著作多被刘师培用来证明中西学术之发展有相合之处,如《心理学史序》中所言:
吾尝观泰西学术史矣。泰西古国以十计,以希腊为最著。希腊古初有爱阿尼学派,立论皆基于物理(以形而下为主),及伊大利学派兴,立说始基于心理(以形而上为主),此学术变迁之秩序也。(见西人《学术沿革史》及日本人《哲学大观》、《哲学要领》诸书)
吾观炎黄之时,学术渐备,然趋重实际,崇尚实行,殆与爱阿尼学派相近。夏商以还,学者始言心理。[30]
《论文杂记》是刘师培对中国历代文辞诗赋之流变进行系统阐发的论著。他以进化论的眼光看待文学的变化,认为文学变化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不同历史时期必然会有不同的文学形式。其借以立论者,为斯宾塞学说,即:
英儒斯宾塞耳有言:世界愈进化,则文字愈退化。夫所谓退化者,乃由文趋质、由深趋浅耳;……然天演之例,莫不由简趋繁,何独于文学而不然!故世之讨论古今文字者,以为有浅深文质之殊,岂知此正进化之公理哉!故就文字之进化之公理言之,则中国自近代以来,必经俗语入文之一级。[31]
1905年3月25日,在《国粹学报》第2期上开始发表并连载刘师培的《论古代人民以尚武立国》、《南北学派不同论》。
《论古代人民以尚武立国》借甄克思《社会通诠》所言人类社会进化分图腾、宗法、国家三阶段之学说以立论,“图腾之民事游牧,宗法之民事耕稼,然图腾之民莫不从事于战斗”。反观中国,亦是如此,“炎黄以前民群尚武,与后世流为文弱者不同”。[32]
《南北学派不同论》考析历代南北各派学术之异同短长、功过得失,其立论基础有地理环境决定论色彩,如谓:
山国之地,地土硗瘠,阻于交通,故民之生其间者,崇尚实际,修身力行,有坚忍不拔之风;泽国之地,土壤膏腴,便于交通,故民之生其间者,崇尚虚无,活泼进取,有遗世特立之风。故学术互异,悉由民习之不同。……此说本之那特硁《政治学》诸书。[33]
5月23日,《国粹学报》第4期开始连载刘师培《古政原始论》。该文追溯国土、氏族、君长、宗法、田制、阶级、职官、刑法、学校、礼俗、古乐、财政、兵制等“古政”之来源,多次征引《社会通诠》以立论,并提及法国人拉克伯里之说,“迦尔底亚为中邦祖国,故所奉宗教仍沿迦尔底亚之遗风”[34]。该说应取自拉克伯里的《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蒋观云在1903年9月至1905年1月间连续于《新民丛报》上撰文介绍此书),这是主张中国文明西来论的代表性著作。
6月23日,《国粹学报》第5期开始连载和发表刘师培《小学发微补》、《东原学案序》等文。
《小学发微补》对语言文字之起源及与小学相关之问题作了精辟阐发,一方面在乾嘉学者研究基础上提出“字义起于字音”说;另一方面以中国文字证明社会学者所阐发的古代社会之状况,进一步发挥了《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所言之精义。全文征引西书有《社会通诠》、岸本能武太《社会学》、拉克伯里《支那太古文明论》(即《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等,其中数次引用拉克伯里之说,如:
西人拉克伯里著《支那太古文明论》,以易卦为古文,于一字之中包含众多之义。……试用拉克伯里氏之例解坤、屯二卦。[35]
西人谓伏羲画卦,出于巴比伦锲文(西人拉克伯里氏说)。[36]
可见对拉氏之说很是信从,不仅认同其中国文字西来说,而且以其例解释中国古文。另外文中还曾提及:
英斯宾塞尔之言曰:有语言然后有文字,文字与绘画无二理也。[37]
可见亦参考过斯氏著作。
《东原学案序》是对戴震学术、思想的综合评论,围绕以《原善》、《孟子字义疏证》为代表的戴震义理思想进行阐发,内中以《穆勒名学》和日本井上圆了所述“唯心论”作注,即:
古人之所谓理,即《穆勒名学》之所谓伦,皆由对待而生,故理亦必由比较分析而后见。
日本井上圆了云:唯心论者,由物心两象,总由一心而起。然物对心而可知,心对物而可知,二者缺一,亦不能存。心能知物,物因心而被知,一称主观,一称客观。[38]
井上著作应为《哲学要领》、《哲学原理》诸书,当时译本较多,在知识界广为流传。
9月18日,《国粹学报》第8期开始连载刘师培的《理学字义通释》和《古学起原论》。
《理学字义通释》通过对理、性、情、志、意、欲、仁、惠、恕、命、心、德、义、敬等字义的诠释,阐明汉宋之儒所言之义理。文中数次用西方生理学、心理学、伦理学所述之理以为佐证,如:
西人伦理学多与心理学相辅,心理学者,就思之作用而求其原理者也;伦理学者,论思之作用而使之守一定之轨范者也。[39]
还提及“日本人福泽谕吉以中国之礼为束缚身体之具”。[40]
《古学起原论》探究古代学术之发端,认为源于二端:宗教和实验。内中征引了《社会通诠》以及西人若柏黎等人的中国文化西来说,即:
若中国文字、文化之胚胎,则汉族东迁,已传播西方学术(近世以来,西儒若柏黎诸人谓中国文化咸导源加尔底亚、巴庇伦)。[41]
11月16日,《国粹学报》第10期开始连载刘师培《两汉学术发微论》。全文以中学比附西学,这从其子目即可看出(两汉政治学发微论、两汉种族学发微论、两汉伦理学发微论),虽未具体引证西书,但时见将两汉政治比附西政的说法,如“西汉之时,凡国有大政大狱,必下博士等官会议,此即上议院之制度也”[42],并认为汉儒伦理学“与西洋伦理学其秩序大约相符”。[43]
1906年5月13日,《国粹学报》第16期开始连载刘师培《中国哲学起原考》。该文借用西方“哲学”概念纵论中国古代“哲学”之渊源,内中追溯西人最初之宇宙观念,征引布列氏、磨特氏、比多古罗氏、扬可拉兹氏之说,这些率多出自于井上圆了《哲学要领》、《哲学原理》(王学来译,闽学会1903年出版)诸书。另外文中还提及西儒“效实”、“储能”之义,显系采自严复译述《天演论》时所造之词。[44]
6月11日,《国粹学报》第17期发表刘师培《孔学真论》、《补古学出于史官论》。
《孔学真论》对孔子学说进行了公允的评价,认为:
周室既衰,史失其职,官守之学术一变而为师儒之学术,集大成者厥唯孔子。[45]
文中将孔子之学与古希腊梭格拉氏(即苏格拉底)之学进行比较,并提及柏拉图弟子亚里士多德,认为“今太西科学大抵出于亚氏”,还说:
太西当近世以来,培根主实验,笛卡儿主穷理,二派并行,而西人之学遂日以进步。[46]
这类议论,足以看出其对西学之了解及识见。
《补古学出于史官论》是对前已发表的《古学出于史官论》的补充,仍持“上古之时,学掌于史”的基本观点,[47]内中征引了弥儿《自由原理》(即《弥勒约翰自由原理》,马君武译,上海开明书局1903年出版)中的个别论点。
12月5日,《国粹学报》第23期开始连载刘师培《论孔子无改制之事》。该文主旨在反驳今文家的孔子改制说,认为:
以庶民而操改制之柄,始于汉儒言孔子改制。然孔子改制之说,自汉以来未有奉为定论者,奉汉儒之言为定论,则始于近人。夫以庶民而改制,事非不美,特考其时,度之于势,稽之于书,觉孔子改制之说,实有未可从者。[48]
文中再次征引拉克伯里的中国文化西来说,言明采自日本白河氏(白河次郎)《支那文明史》,还提及柏拉图、康德、赫胥黎之学,以证明学术与宗教不同,孔子之学非宗教。
1906年,刘师培完成并已出版之关涉西学的著作尚有《伦理教科书》、《经学教科书》、《中国历史教科书》等。
《伦理教科书》(二册)是刘师培以西方伦理学观念阐释中国伦理之作。书中开首即言:
西人之治伦理学者,析为五种,一曰对于己身之伦理,二曰对于家族之伦理,三曰对于社会之伦理,四曰对于国家之伦理,五曰对于万有之伦理,与中国《大学》所言相合。[49]
故第一册“所言皆伦理学之大纲及对于己身之伦理”,第二册所言为“家族伦理”和“社会伦理”。全书对西方伦理学、心理学、社会学成果有所借鉴,但明确提到的西方学者仅有笛卡尔和斯宾塞,还言及日本井上圆了将西方伦理学“析为二十余派”。[50]
《经学教科书》(二册)是刘师培阐述中国经学发展历程的著作,第一册述“经学源流”,第二册“发明易例”,专讲《易经》。第二册又引用拉克伯里《支那太古文明论》(即《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中“以易卦为古文”的说法,[51]同于《小学发微补》之所引,而且提及斯宾塞的《群学肄言》,并在《论易学与科学之关系》、《论易学与史学之关系》、《论易学与政治学之关系》、《论易学与社会学之关系》、《论易学与伦理学之关系》、《论易学与哲学之关系》诸子目下率多中西学比附之论。
《中国历史教科书》(二册)是刘师培概述中国从远古迄西周的历史发展进程的著作。他在“凡例”中便言明:
今日治史,不专赖中国典籍,西人作中国史者,详述太古事迹,颇足补中史之遗。今所编各课于征引中国典籍外,复参考西籍,兼及宗教、社会之书,庶人群进化之理可以稍明。[52]
以是之故,该书较重视征引西书,所征引者有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论》(即《支那文明史》)、拉克伯里《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甄克思《社会通诠》、威尔逊《历史哲学》等,其中对《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社会通诠》皆反复征引,一再强调中国民族西来,“汉族初兴,肇基迦克底亚……厥后逾越昆仑,经过大夏,自西徂东,以卜居于中土”,且认为,“拉氏(拉克伯里)为法国考古大家,则所言必非无据,按以中国古籍,亦多相合,而人种西来之说,确证尤多”[53],并多方论证《社会通诠》所言进化之理,合于中国历史实际。此外还认为“周代之制多与西政相符”,[54]故以西方三权分立之说比附周代政治。
1907和1908两年,刘师培基本生活在日本,所写作品以政论居多,尤以宣传无政府主义思想为主,但在这一过程中也涉及一些社会主义思想。这方面的论著主要为发表在《天义报》、《衡报》上的《人类均力说》、《论种族革命与无政府革命之得失》、《欧洲社会主义与无政府主义异同考》、《无政府主义之平等观》、《〈总同盟罢工论〉序》、《论新政为病民之根》、《亚洲现势论》、《苦鲁巴特金学术述略》、《〈共产党宣言〉序》、《议会之弊》、《共和之病》、《论共产制易行于中国》、《论中国资本阶级之发达》、《论中国宜组织劳民协会》、《无政府革命与农民革命》、《论农业与工业联合制可行于中国》等。其中征引了卢梭《民约论》、罗列《总同盟罢工论》、马尔克斯(马克思)、因格尔斯(恩格斯)《共产党宣言》、苦鲁巴特金(克鲁泡特金)《无政府主义之哲学》、《诉青年》、《互助》、《自由合意》、《面包掠夺》、《田野制造所及工场》、《代议政体》、达尔文《种源》、《物种由来》、因格尔斯《英国劳动阶级状态》(今译《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马尔克斯《困贫之哲学》(今译《哲学的贫困》)、《万国劳民同盟宣言》(今译《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杜尔斯特(托尔斯泰)《致中国人书》、斯密亚丹《原富》、布鲁东(蒲鲁东)《何谓私有财产》、母耶(莫尔)《无何有乡》(今译《乌托邦》)、科比耶(康帕内拉)《太阳之都》(今译《太阳城》)、哈林枯顿《太阳洲》、马尔克斯《由空想的科学的社会主义之发达》(按即恩格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刘师培误为马克思所作)、拉萨尔《劳动与科学》等论著,并提及柏拉图、阿理斯多德(亚里士多德)、甄克斯、斯宾塞、霍布斯、康德、海克尔(黑格尔)、赫胥黎、伯伦知理、斯撒纳尔(施蒂纳)、巴枯宁、撒西门(圣西门)、布利奥(傅立叶)、拉美纳(拉梅耐)、康拜(卡贝)、握恩(欧文)、露易·佛兰(路易·勃朗)、们斯秃(蒙斯特)、维特林替(魏特林)等人的思想学说。此外,亦通过短篇序、跋及译作的方式介绍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等西方思想。除上面提到的《〈总同盟罢工论〉序》、《〈共产党宣言〉序》,还为民鸣译恩格斯《〈共产党宣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作跋文,为怪汉译《俄国第二议会提议之土地本法案及施行法案》作序,为周作人、吴弱男译马拉泰斯塔《无政府共产主义之工人问答》作序,翻译了克鲁泡特金的《快愉之劳动》、《未来社会生产之方法及手段》、《面包掠夺》等著作,并撰文简介托尔斯泰的《人道主义》一书。
除政论外,这两年刘师培涉及西学的学术著作比以往大为减少,仅有以下篇章:《中国古用石器考》、《荀子名学发微》、《论中土文字有益于世界》。
《中国古用石器考》发表于1907年4月2日出版的《国粹学报》第27期,文章开篇即言:
近世以来,西人言社会学者,考社会进化之次序,分为三级,一曰石器时代,二曰铜器时代,三曰铁器时代。[55]
全文通过考证中国古人用石器的情况,来证明中国古代也是先经历石器时代,再进入铜器时代,合于进化之秩序。
《荀子名学发微》发表于1907年8月28日出版的《国粹学报》第32期,该文以西方逻辑学概念释荀子名学,如篇首所言:
中邦古代学术,其确守秩序者,厥惟名学。言名学者不一端,而精析其理者,厥惟荀子。夫名学之大要,不外归纳、演绎二端,而《荀子·正名篇》早明斯义。[56]
《论中土文字有益于世界》发表于1908年10月14日出版的《国粹学报》第46期,文中言:
中土史编,记事述制,明晰便章。惟群治之进,礼俗之源,探赜索隐,鲜有专家。斯学之兴,肇端皙种。英人称为Sociology,迻以汉字,则为社会学,与Humanism之为群学者,所述略符。……皙种治斯术者,书籍浩博,以予所见,则斯宾塞尔氏、因格尔斯氏(即甄克思——引者)之书为最精。[57]
且认为“治小学者,必与社会学相证明”,“欲社会学之昌明,必以中土之文为左验”。[58]
1909年起,因思想、学术态度有所转变,刘师培基本不再致力于学术上的中西交融,而是专意于中国古典学术的研究。在这一时期的著述中,征引过西书的仅有《论中国古代财政国有之弊》一文,[59]文中亦仅提到欧人Laveleye著《原始时代之财产》,并未阐发其说。
三、所见西书的综合分析
为便于系统考察刘师培的中西交融之学,以上刘氏征引西书和西方、日本学者、思想家的情况,可表列说明之:[60]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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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略统计一下,刘师培所征引之西书至少有50部,除具体著作外,提到的西方与日本学者、思想家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康德、培根、边沁、福泽谕吉、霍布斯、巴枯宁、施蒂纳、伯伦知理、魏特林等,可见其所读西书绝不止这50部。[61]这些著作大体可分为两类:学术与政治。前者所涵盖的领域包括社会学、历史学、哲学、政治学、经济学、文学等,不下于30部;后者是以无政府主义思想为核心并兼及社会主义思想的政论,不下于20部。
总体而言,这些著作大都是西方学术和思想体系里的重要著作,有的已入经典之列,如卢梭《民约论》,亚当·斯密《原富》,达尔文《物种由来》,斯宾塞《社会学原理》《群学肄言》,约翰·穆勒《穆勒名学》《自由原理》,甄克思《社会通诠》,孟德斯鸠《法意》,赫胥黎《天演论》,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马克思《哲学的贫困》,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克鲁泡特金《无政府主义之哲学》《互助》,蒲鲁东《何谓私有财产》等。它们所反映的学说、思想各异,但基本代表了近代西方主流思想学术界的成就(无政府主义与社会主义思潮亦是当时主流思潮之一)。若再细加分疏,可以看出,关于社会主义与无政府主义思想的著作以德、俄作者为主,其他领域的著作则以英、法作者为主,这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西方思想分野的大致情形。这些著作在西方的影响自不必说,在近代中国,它们也给处在求索中的知识分子以极大的震撼和冲击,造成以新知识分子为先导的中国思想、学术界的巨大变动,从而带来中国政治、经济、社会的一系列变迁。而且通晓它们,对知识分子个人而言,亦象征着其已达到的新学水准。此外,在刘师培所征引的著作中,也有一些是未入经典之列且被西方人评价不高者,然而对近代中国人来说,它们却相当重要,别有一番意义。如马恳西《泰西新史揽要》、艾约瑟《希腊志略》、拉克伯里《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等,或为在华传教士的译述,或为二流汉学家的作品,但在当时影响颇大。《泰西新史揽要》是西方史学家眼里“第三流历史学著作中最乏味的一些残余”,[62]却成为晚清所有翻译西方历史书籍中销售量最大、读者面最广的一部;《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虽仅为少数专家信奉和推崇,但因这些人(以章太炎、刘师培为主)皆为影响社会思潮和学术潮流的关键人物,所以也具相当的影响力;至于艾约瑟的《希腊志略》,与他同时所编的《欧洲史略》、《罗马志略》等书一样,系同类西书中比较著名者,[63]亦深受渴求西方新知的读者欢迎。非经典的西方著作在近代中国受到如此重视,这一现象值得引起注意和分析。
与欧美学者和思想家的著作相比,刘师培所征引的日本学者著作则以教科书及“概论”类书为主,如桑原骘藏《东洋史要》,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史》,松平康国《世界近世史》,高田早苗《国家学原理》,岸本能武太《社会学》,涩江保《罗马文学史》,建部遯吉《哲学大观》,井上圆了《哲学要领》、《哲学原理》等。这种情形的出现,显然与前述清末废科举兴学堂的制度变迁相关。新式学堂的纷纷设立,新知识的大量传授,势必带来对教科书、教学参考书以及概述新学之“概论”类书的数额巨大的急迫需求。但在国门初启之时,仅靠国内极少量通晓新学之学者著述自然不能满足这一需求,而翻译引进日本的此类著述则为既省力又于书局有利可图的捷径。因此时日本亦处在大量引入西学消化西学之时,学问形态基本西化,中国人所急需的教科书、“概论”类书在日本已是铺天盖地,为数众多的中国留日学生则发挥了将其输入中国的桥梁作用。这些书籍进入中国,不仅使一般受教育者从中获取新知,也使一些学者能利用其中所提供的诸多信息,再建或丰富自己的学说体系,刘师培即为其中之一。另外,刘师培为学一向主会通之旨,尚通儒之学,其《古学起原论》、《古政原始论》、《南北学派不同论》、《国学发微》等著作率皆如此,而日本学术界此时所兴起的“概论”风,与刘之所谓“通学”论著相类。[64]这一两相契合的情形,更易于使刘氏从日本学者的著作中汲取养分。
需要说明的是,作为学者兼政治人物,刘师培在著有大量学术论著的同时,亦有众多政论问世,有时甚至寓政论于学术之中。关于政治与学术的关系,他虽持“中国一切之政治,均生于学术”之见,[65]但在分析具体问题时,还是较好地把握住了二者的分野,并不混为一谈。1907、1908两年,他在宣扬无政府主义的同时,仍从事学术研究,并以政治和学术的不同标准来看待问题,如在《非六子论》中,他对自己曾推崇备至的“六子”(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颜元、江永、戴震)取倍加责难的态度,说他们“乱政、败俗、蠹民”。[66]之所以如此,盖因以往是按学术标准评判,此次是按无政府主义的政治理想来评判。对今天而言,讨论刘师培的学术观念,自当以其按学术标准而发的评语为准。同理,讨论刘师培的中西交融之学,亦当以其纯学术著作为主,辅之以学术政论相结合之作。应该指出的是,刘师培宣扬无政府主义的作品大体离学术较远,这类作品所征引的西书基本为政论著作。所以,囿于本书所论范围并考虑到目前的研究状况,[67]以下在分析刘师培中西交融之学时,不列入其宣扬无政府主义的作品及所征引之西书。
[1]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见《梁启超论清学史二种》,79、80页。
[2] 《章太炎再与刘申叔书》,载《国粹学报》,1905年第1期;《癸卯与刘光汉书》,见《太炎文录初编·文录卷二》;《与刘光汉书二》,见《遗书》,20页。
[3] 钱玄同案语,见《遗书》,1438页。
[4] 参见都重万:《刘师培对晚清史学演进的贡献及影响》,北京大学博士论文,1998。
[5] 刘师培:《读〈天演论〉》(二首),《左盦诗录》卷1,《匪风集》,见《遗书》,1907页。
[6] 章太炎:《与刘光汉书二》,见《遗书》,20页。
[7] “吾闻斯宾塞尔之言曰:有语言然后有文字。文字与绘画,故非有二也,皆昉乎营造宫室而有斯制。……顷之,以画图过繁,稍稍刻省,则马牛凫鹜,各以尾足相别而已,于是有墨西哥之象形字。其后愈省,凡数十画者,杀而成一画,于是有埃及之象形字。凡象形字,其沟陌又为二:一以写体貌,一以借形为象,所谓‘人希见生象,而按其图以得仿佛’者也。乃若夫人之姓氏,洲国山川之主名,主形者困穷,乃假同音之字以依托之,于是有谐声字,则西域字母根株于是矣。”见章太炎:《訄书(初刻本)》,《章太炎全集(三)》,45页。
[8] 刘师培、林獬:《中国民约精义》,见《遗书》,563页。
[9] 刘师培、林獬:《中国民约精义》,见《遗书》,第566页。
[10] 钱玄同在编《刘申叔先生遗书》时,误将《中国民族志》之出版年系为民元前七年,即1905年。今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得见此书原印本,末页所记内容为:癸卯十月出版;著作者:光汉子;发行者:中国青年会;发行所:上海棋盘街恒德里二十世纪丛书社。封面亦标注:癸卯十月,中国青年会出版。
[11] 刘师培:《中国民族志》,见《遗书》,601页。
[12] 刘师培:《中国民族志》,见《遗书》,626页。
[13] 刘师培:《中国民族志》,见《遗书》,629页。其中“物竞者,物争自存也;天择者,存其宜种也”一语直接采自严复:《原强修订稿》,见王栻主编:《严复集》,第1册,16页,北京,中华书局,1986。
[14] 刘师培:《中国民族志》,见《遗书》,602页。
[15] 刘师培:《国文杂记》,《左盦外集》卷13,见《遗书》,1660页。
[16] 王栻:《严复与严译名著》,见《论严复与严译名著》,10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7] 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第647页。
[18] 刘师培:《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载《警钟日报》,1904-11-21;《左盦外集》卷6,见《遗书》,1427页。
[19] 刘师培:《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左盦外集》卷3,见《遗书》,1429页。
[20] 《国学保存会简章》,载《国粹学报》,1906年第13期。
[21] 《〈国粹学报〉发刊辞》,《〈国粹学报〉略例》,载《国粹学报》,1905年第1期。
[22] 方光华:《刘师培评传》,59页。
[23] 邓实:《古学复兴论》,载《国粹学报》,1905年第9期。
[24] 《拟设国粹学堂启》,载《国粹学报》,1907年第26期。
[25] 刘师培:《古学出于史官论》,《左盦外集》卷8,见《遗书》,1477、1478页。
[26] 刘师培:《古学出于史官论》,《左盦外集》卷8,见《遗书》,1477页。
[27] 刘师培:《文章原始》,《左盦外集》卷13,见《遗书》,1646页。
[28] 刘师培:《读左札记》,见《遗书》,293页。
[29] 刘师培:《国学发微》,见《遗书》,479页。
[30] 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心理学史序》,见《遗书》,504页。
[31] 刘师培:《论文杂记》,见《遗书》,711页。
[32] 刘师培:《论古代人民以尚武立国》,《左盦外集》卷10,见《遗书》,1563页。
[33] 刘师培:《南北学派不同论》,见《遗书》,549页。
[34] 刘师培:《古政原始论》,见《遗书》,678页。
[35] 刘师培:《小学发微补》,见《遗书》,430页。
[36] 刘师培:《小学发微补》,见《遗书》,434页。
[37] 刘师培:《小学发微补》,见《遗书》,433页。
[38] 刘师培:《东原学案序》,《左盦外集》卷17,见《遗书》,1759、1761页。
[39] 刘师培:《理学字义通释》,见《遗书》,469页。
[40] 刘师培:《理学字义通释》,见《遗书》,472页。
[41] 刘师培:《古学起原论》,见《左盦外集》卷8,《遗书》,1477页。
[42] 刘师培:《两汉学术发微论》,见《遗书》,530页。
[43] 刘师培:《两汉学术发微论》,见《遗书》,535页。
[44] “效实”,“储能”两词在刘师培其他著述中也时见引用,如《理学字义通释》等,显示出刘所受进化论影响之深。为免重复,本文不再一一列举。
[45] 刘师培:《孔学真论》,《左盦外集》卷9,见《遗书》,1508页。
[46] 刘师培:《孔学真论》,《左盦外集》卷9,见《遗书》,1510页。
[47] 刘师培:《补古学出于史官论》,《左盦外集》卷8,见《遗书》,1480页。
[48] 刘师培:《论孔子无改制之事》,《左盦外集》卷5,见《遗书》,1394页。
[49] 刘师培:《伦理教科书》,见《遗书》,2026页。
[50] 刘师培:《伦理教科书》,见《遗书》,2027页。
[51] 刘师培:《经学教科书》,见《遗书》,2105页。
[52] 刘师培:《中国历史教科书》,见《遗书》,2177页。
[53] 刘师培:《中国历史教科书》,见《遗书》,2178页。
[54] 刘师培:《中国历史教科书》,见《遗书》,2272页。
[55] 刘师培:《中国古用石器考》,《左盦外集》卷12,见《遗书》,1617页。
[56] 刘师培:《荀子名学发微》,《左盦外集》卷9,见《遗书》,1512页。
[57] 刘师培:《论中土文字有益于世界》,《左盦外集》卷6,见《遗书》,1439页。
[58] 刘师培:《论中土文字有益于世界》,《左盦外集》卷6,见《遗书》,1439页。
[59] 刘师培:《论中国古代财政国有之弊》,载《国粹学报》,1909年第55期。
[60] 表中所列刘师培征引西书或西方与日本学者、思想家之名,一如刘氏文中所引,尽管有些译名已不合今日规范。个别译名刘氏各文本身即不统一,如“苦鲁巴金”,“苦鲁巴特金”之类,为尊重原文,亦一仍其旧。特此说明。
[61] 当然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即刘师培并未全部见到他所提及的西方学者的著作,而是通过阅读一些人介绍西学的著述来获取这类新知,如梁启超《乐利主义泰斗边沁之学说》、《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学说》、《政治学大家伯伦知理之学说》等。
[62] 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164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63] 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480页。
[64] 小岛祐马:《刘师培的学》,载《艺文》,第11年第5、7号,大正九年5月、7月。
[65] 震、申叔:《论种族革命与无政府革命之得失》,见张枬、王忍之编:《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2卷,947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
[66] 申叔:《非六子论》,载《天义》,第8、9、10卷合册,1907-10-30。
[67] 关于刘师培的无政府主义思想与活动,迄今为止研究成果较丰富,可参见本书“绪论”所列的有关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