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顾维钧与黄蕙兰之间有爱情吗?(1 / 1)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赴宴,那宴席上最风光的人自然是顾维钧,如果黄蕙兰没有留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本传记,很多人可能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即便有专人研究顾维钧,考察其家史、婚姻,也可能只会发现她只是夫人之一,至于她的家世,再加一句“印尼富商黄仲涵之女”就完事了。

顾维钧有13册回忆录被翻译成中文出版,之后还有很多以顾维钧与北洋外交、抗战外交、民国外交为题的专著与论文,以及很多他的朋友、部下、门生、国外同事为了回忆、悼念他,写了很多追忆的文字,其中包括一些顾维钧生平的传记。

通过这些文字,我们可以全面深入地了解顾维钧以及他对中国的贡献,在世界外交史上的地位。而对黄蕙兰,却只有《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本传记。

关于黄蕙兰,除了吃瓜史学的史观本身促使我去了解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以满足好奇心,另外的动机,就是通过他们的婚姻生活,以表明他们的婚姻自始至终几乎就没有爱情。

顾维钧和黄蕙兰的第一次见面,是由黄蕙兰的母亲和姐姐促成的,她们看中的是顾博士的身份和地位,而顾维钧也希望未来续弦的夫人能在经济上帮助自己,所以,两人见面聊的多是外交生活,比如经常出入的皇宫、总统府、外交晚宴等,这些都是当时世界上最荣耀的场合,代表着人类社交的顶端。顾维钧介绍说这些地方以后可以经常光顾,黄蕙兰自然很感兴趣。可当顾维钧讲到自己的两个孩子需要一位母亲时,这又让黄蕙兰十分诧异,因为顾维钧既没有说爱不爱她,也没有问黄蕙兰爱不爱自己,就开始了**裸的求婚,所以,他们在开始时的爱情成分就很稀薄。

在自传中,黄蕙兰说在三十六年的婚姻里,很多时候她都在忙完事后于深夜反思,为什么我的丈夫对我没有爱情。显然,顾维钧对黄蕙兰确实没那么深情,且在婚内与其他女性保持着密切的关系。那么,是不是就此认定顾维钧是个无情、利用黄蕙兰的人呢?

首先,顾维钧在工作上所处的局面十分复杂难解,他既要代表中国与美、英等国保持好关系,又要对抗日、俄等国;在北洋政府期间,顾维钧是“外交系”(那些在英美留学、从事外交工作,后又回到国内政坛的人)成员,他们虽然没有紧密的联系和组织,却几乎垄断了中国外交势力,甚至包括内阁的几个职位。其他派系感到了威胁,就排挤打压顾维钧,这让他处理事务更复杂、更艰难、更危险。在劳心劳力的过程中,顾维钧对家庭、妻子不可能照顾得那么好,也可以说是另外一种形态的身许国家心许你。这算是可以谅解的地方。

还有,顾维钧隐约甚至是提前感受到了黄蕙兰的虚荣心。当时,在英国的顾维钧还只是公使,地位比大使低。简单说,大使相当于派出国的国家元首或领导人的私人代表,而公使只是传递信息的办事员。如果是大使,身份级别比驻地国的首相还要优先,像美国、日本等国大使去晋见英国元首乔治五世,或参加国王举办的舞会、茶会,其社交地位比首相还要高。而公使就不行,在社交上的地位比英国的公爵还要低,这些从座次上也能看出来,所以黄蕙兰对此很不满。

有一次参加某开幕典礼,顾维钧夫妇只能排在最后,时间又长,很是疲惫,回到使馆后黄蕙兰大发脾气,说不愿一辈子当个小小的公使夫人,还问顾维钧何时能当上大使。

顾维钧回复黄蕙兰:“如果你对现在的情况不满意,以后也不可能如意的,因为我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比现在的驻英公使更高,因为中国不强大,就无法派出大使级人员。”

作为公使夫人,在社交上无法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黄蕙兰就集中精力装修破旧的使馆,让其尽可能的光彩照人。当时,中华民国驻伦敦的使馆沿用的是以前清政府遗留的,已经非常破旧。虽然顾维钧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但黄蕙兰无法忍受,作为使馆的女主人,她化抱怨、遗憾为力量,用来装修这个破旧的老使馆。

虽然装修费用高昂,但钱对黄蕙兰来说最不是问题,她给父亲提到这事,很快就收到了5万元,相当于现在的50万元左右。因为装修所累,黄蕙兰甚至还流了产。

孙中山与顾维钧、黄蕙兰也特别有缘。后来冯玉祥邀请孙中山到北京共商国是,政府没有好住处,便想租下顾家的房子作为孙中山在北京的行馆。顾维钧没要钱,说孙先生住在我家是荣幸。但孙中山当时身体已经非常差了,到北京后先去协和医院治病,出院后就住在了顾家,直至1925年3月12日逝世。所以,冥冥中好似注定的缘分,在伦敦的使馆里,顾维钧夫妇保留了孙先生遇难处,而北京顾家又成了孙中山的寿终处。

关于出席盛大的场合,顾维钧在伦敦时也没有食言,他们夫妻参加了由国王和王后主持的一次舞会。黄蕙兰对乔治五世的妻子玛丽王后印象特别深,但一来皇室舞会前的仪式过于冗长,二来顾维钧不会跳舞,黄蕙兰也就无法进入舞池,只能旁观,有些无聊的她当时再次怀孕,竟然就在这样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盛会中打起了瞌睡。所以她在回忆中说,这是她生命中的一件憾事。

一个虚荣的人,一生都在追求那种排场,追求所谓闪亮的、决定性时刻,但各方面因缘际会可以实现梦想的时候,反而因为各种原因留下了遗憾。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黄蕙兰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比较前瞻性的深刻认识。顾维钧驻英期间,他们到华盛顿开会讨论山东问题,即日本归还中国在山东各种权力的问题。会议很成功,可在美国使馆发生了一件事,当时美国有很多中国留学生,他们以为政府派的外交官又会丧权辱国,便激烈地冲进使馆,要求顾大使出面讲清楚。

黄蕙兰吓坏了。这时候顾维钧出现了,他非常平静地回答了学生的问题,接着发表了自己的即兴演说,不仅让年轻人平息了怒火,还让他们转而赞成和支持他。

黄蕙兰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这样平息纷争的时刻,哪怕以前她见过父亲在印尼的商业谈判,在欧洲见过年轻人之间的各种争斗,但从未见过在这么一个混乱、对抗性很强的场合,仅凭一个人的口才就把事情化解了。

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场面。他如此出色的表现,给我以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且引以为骄傲。此刻我才真的理解为什么年长的人们佩服他,为什么他如此年轻就担当这样重要的职务。这时我明白……顾维钧和爸爸一样,具有令人不能忽视的天赋。虽说中国的未来对我还是个谜,但是我有一种直觉,他必将在其中担当一个角色。我还明白,不论他想不想要,我定能给他以帮助。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预期,对未来的挑战。

黄蕙兰的自传是请一位作家帮她写的,所以我认为她在当时的感受可能不会如这段感想那么明晰。但这位作家写得非常好,总结出了他们家庭生活中对黄蕙兰来说非常重要的转折点。既然夫妻在生活中已经找不到爱情,总得有点儿事做,虽然这个丈夫不能给她爱情,但能给她别的东西。

人生是很宽阔、很丰富的,并不仅仅只有爱情。黄蕙兰虽然渴望丈夫的爱情,但她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非常爱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发现了跟父亲一样的光芒,这让她很欣慰。而同时,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又是这么一个具有优秀品质、有天赋的人,未来肯定有所成就,甚至是对国家、世界都有重要影响的。因此,完全可以把对没有爱情的遗憾转化为帮助丈夫在事业上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