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霞究竟与许绍棣有没有过关系?她为什么不愿与丈夫郁达夫同房?先看《毁家诗纪》的第四首:
寒风阵阵雨潇潇,千里行人去路遥。
不是有家归未得,鸣鸠已占凤凰巢。
这一首说得十分明白了,一个人冒着风雨远离家乡,为什么要离家?是因为没有家吗?他原来是有家的,只是这个家已经鸠占鹊巢。
这首诗写得如大白话,但却不是郁达夫本人写的,理由来自诗的自注,我还是按照白话文的意思大概翻译下:这是我在福州天王殿里求得的一张签诗。我们到庙里上香拜佛求签,求签往往是一首诗,我也去过庙里,但是我没有求过签,也不上香,也不跪拜,我更多是欣赏里面的建筑,去看看那些佛像,感受一下伽蓝的味道。但曾经有人为我也去求过签,当然这种小儿女的心态,我也能够理解。
按照常理,去庙里求签的人,都是心里有事,纠结的郁达夫概不能外,没想到求到的是一首鸠占鹊巢的签,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因为那时候他刚好接到国民政府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的邀请,准备前往武汉担任外宣处处长,他必须得先从福州返回浙江,再接上家人前往武汉。也就是在福州动身的前夜,他在天王殿里求得了这张签。诗句奇怪,难以理解,但是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郁达夫来不及多想,就动身了,时间是1938年1月。连日大雨,好容易辗转到了丽水,准备接家人一起走,不料晚间王映霞竟拒绝与郁达夫同房。郁达夫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是因为许绍棣这几天没有去临时省政府办公,仍然在丽水的省政府宿舍留宿的缘故,因为如前文所说,他们两家当时是楼上楼下。当然,这只是郁达夫单方面的猜测。
次日,许绍棣去金华开会,郁达夫也去了方岩,会见了许多友人,入晚回来,王映霞仍拒绝与之同宿,说是例假来了,“分宿为佳”,郁达夫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等。第三天,许绍棣从金华回来了,王映霞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搭车前往迎接,许绍棣又要从丽水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公干,王映霞二话没说就跟走了,当晚在碧湖过了一夜。次日午后,二人同返丽水。
被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的郁达夫,当然不甘心,他表示这才想到了“人言之啧啧”,怪自己太糊涂,于是找到王映霞,请她自己决定,要么随自己去武汉,要么跟许绍棣在一起。接下来的两天,据郁达夫的观察,王映霞与许绍棣就这事交涉了很久,许绍棣推脱再三,不肯正式迎娶王映霞,春梦一场没奈何,王映霞只好挥泪作别,和郁达夫一同去了武汉。
说起来,夫妻之间的事情非常微妙和隐秘,作为外人很难去掌握真实情况。如果其中一方把这些事公开出来,固然作为八卦可以惹人注目,但其实这就是一面之词,你不能偏听,一定要保持冷静。
上文讲到的是郁达夫在诗歌中的讲述,接下来可以再看看另一位当事人王映霞有什么要说的。据她在自传里回忆:自从搬到杭州后,往来的朋友较多,许绍棣也是其中之一,但仅此而已。至于流传的什么丽水同居之事,纯属造谣。同时还列举出朋友胡建中的辩词:“以绍棣为人之方正清廉,许王两家儿女亲属同居者之多,以及他们每次相见,都有别的朋友在场,在十目所视之下,我确信他们的关系,仅止于爱慕和别后的通信。”
这条辩词其实透露了两层意思:王映霞和许绍棣的确有那种暧昧的情感,至少一方可能是爱着一方的,不然也不会在分别后通书信;但绝对是君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过后来王映霞自己又谈道:“近来有人将两封不是我写的信,栽在我的头上。”即后来一直流传到20世纪80年代的所谓两封王映霞写给许绍棣的情书。问题是,谁在捏造这两封情书呢?这是个谜,虽然经过证明勘证,这两封信确实是假的。
这大概就是王映霞晚年特别在意的一件事,毕竟郁达夫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很高,他既然公开刊载自己的诗歌来讲自己的婚变,那么作为弱者的妻子,要站出来写自传为自己辩护,也可以理解。而且王映霞在自传里已经承认了“爱慕”这两个字。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的是,所谓“爱慕”在老式语言里,是惺惺相惜,有好感的意思,与今天所说的爱情中的“爱”有一定的区别。
在这里,可以换位思考一下:王映霞与许绍棣长时间住楼上楼下,一位彬彬有礼,一位操持家务,男才女貌,但碍于家庭社会身份,两人的相处处在一个比较含蓄又特别靠近的阶段,就这一点来说,也不算奇怪。所以,能证实二人关系的东西,就落在了“通信”上,因为爱慕只是旁人的观察,通信写了什么,才是重要的。
就这一点,王映霞在自传中诉说到,她与许绍棣通信的主题,主要是她为近代史上另外一位著名的艺术家孙多慈做红娘,介绍许绍棣与她认识。孙多慈曾是徐悲鸿的学生,也闹过一场师生恋,无疾而终。孙多慈万般无奈,委托好友替自己介绍新男友,结果最后辗转到了王映霞这里,王就准备向孙多慈介绍许绍棣。
说起来,王映霞最开始认识郁达夫的时候,郁达夫也有婚姻。当时王映霞住在郁达夫朋友家里,郁达夫见到她后,就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她的朋友本与其家人相识,不太支持这样的事情,便想了一招,为王映霞介绍新的男朋友章克标。根据章克标后来的回忆,郁达夫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直接找上他说,“你别跟王映霞谈恋爱,你跟他谈恋爱,让我很难办!”这就等于受了威胁。章克标当时在文坛初出茅庐,声名远不及郁达夫,只好宣布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