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把公平当作一种愉快的心情来自我要求, 只求自己的情感出发时都相同, 而不是用刻意的行为来弥补不公平或彰显公平的决定。

? 一旦紧张自己公不公平,一定很难做到真正的公平。

我这一生中自觉受过最好的赞美,是有人说我“很公平”;而那两次“公平”的赞美因为都出自孩子的口中,对我来说是更值得珍惜的礼物。看待这两次的称赞,与其说只当礼物,也许更可以说是礼物之外的功课;它提醒我要当一位诚恳的分享者,无论我面对的是大人或孩子,只要公平就会顺利。

我之所以感到讶异,是因为公平虽然是自己从小心向往之、长大后也深植内心的教养准则,但我从不曾为了要展现公平而有特别的举动。可以说,这是一种价值与心情,虽然无时无刻放在心中,却没有压力,也没有外显的规条,我甚至很少把“公平”挂在口中。

第一次听说自己得到“公平”这份赞美,是来自好友美玲的转述。美玲的侄女品萱、品蓁曾参与我带领的一场韩国泡菜实作活动,那次,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带八个弱势家庭的小朋友一起做泡菜,将做好的泡菜转售出去,得来的款项再给孩子当零用钱,以购买需要的文具与生活用品。这样他们既可尝到一起工作的乐趣,又可靠自己的劳力赚取零用钱。

在我预定从新加坡返回带领活动的一周前,美玲写信告诉我,有个资优班的老师得知这个活动,也想带几位小朋友一起来参与,她问我合适吗。合适吗?我自己想了一想后,给美玲回了封信:“我想是合适的,就这么办吧。”

在我看来,“资优”是一张学习能力认证与孩童阶级划分的意识贴纸,由大人规划而成,孩子是不可能自己想出这样的分别的。我小时候在小小的乡下念书,父母是当地受过最高教育的成人并主持一所中学的教育,在学校我们的功课也都很好。但从小,我所身临的教育实况是,就算是班上最不会念书的小朋友,他们从老师那儿得到的机会跟我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功课一样多、一样被要求认真听课。我想,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公平。

这种经验使我懂得如何让不同的小朋友同处一个团体,如果我没有问题,相信他们就没有问题。事实上,在美玲对我初提此事的时候,我的确曾经认为:功课资优未必在生活上也资优,但仔细检讨自己这样的心态,又觉不妥,这不也是另一种不公平吗?我为了保护弱势家庭的小孩,已经在想法上“歧视”被大人视为资优的孩子了。

活动那天,我把孩子的分组全都打散,如果不通过一些非常微小的地方,光从长相、工作态度与反应,我无法区分哪些是资优、哪些又是弱势家庭的小朋友,尤其在他们都需要拿下身上配件、穿上围裙的时候。人为的照顾无法掩盖孩子天生的明朗。在机会一样的一天里,孩子已经忘记标签的存在,他们相处得非常好。

经过这一天,据美玲说,品萱与品蓁两姐妹因此非常喜欢我。当美玲问品萱为什么特别喜欢Bubu阿姨,孩子回答说:“因为Bubu阿姨很公平。”美玲与我分享时,我很惊讶,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做什么“公平事”。

又过了两年,在三峡也举办了几十次小厨师活动。每一次,我只求自己都能像第一次那样,全力以赴来带领孩子,在那一天,我什么都不多想,因此而特别懂得“当下”的意义。这一天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很重要,这就是我唯一的任务。

暑假,我收到一封从新竹寄来的卡片,上面写满参加小厨师后的感想与谢意,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最喜欢Bubu阿姨的原因是,您对每个人都一样,您很公平。”

第二次从孩子口中得到“公平”两个字的赞美时,我竟然有掉泪的激动。我拿着卡片,静静思考许久——对孩子来说的公平感受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记得有一次Pony来当我的小老师,也对我说起类似于“公平”这样的想法。她说当在带领中发现有一两个小朋友会特别黏她的时候,自己看到眼前的孩子长得这么可爱又亲近,虽然也很想多跟他们在一起,但是她马上就记起,自己在童年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有过特别喜欢的大姐姐或老师,也希望能赢得他们的另眼相待。Pony以大孩子的成熟对我说,就是因为这份心情的回顾,她在面对每一个孩子的时候,更感到公平对待的重要。

◆在机会一样的一天里,每个孩子都相处得非常好。

在照顾两个女儿二十几年的过程里,我很少特意去思考,什么样的对待才叫公平;我只跟自己确认,我爱她们的心是一样的。虽然,差三岁的妹妹常常接受姐姐穿不下的衣服,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显示的是一种不公平;孩子也从来没有说过,条件的差异使她们感受到不公平。

我相信自己一直都在学习公平这份非常困难的带领功课;但是我也同时看到,想要把结果拉到看起来都公平,更会限制我们的思考,反而促使我们去做非常不自然、本来不应该有的决定。也许,不公平除了恶意与疏忽之外,还有另一种表达形式——当刻意的妥协或弥补使原本可以畅然相待、体会善意的双方都失去焦距时,不公平的感觉便会借机而出。

所以,我把公平当作一种愉快的心情来自我要求,只求自己的情感出发时都相同,而不是用刻意的行为来弥补不公平或彰显公平的决定。一旦紧张自己公不公平,一定很难做到真正的公平。

◆诚恳的分享基于同样的情感出发点,无论面对的是大人或孩子,只要公平就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