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最大的三个寡头:亚努科维奇是东部工业地区的代表;尤先科与美国的来往最为紧密,是金融方面的寡头;季莫申科号称“天然气公主”,掌控的是乌克兰主要的天然气设施。自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政治的常态就是他们三个人,其中两个结盟把在台上的那一个轰下去换另一个上台,过一段时间又换一个组合再把之前上台的人轰下去——比《三国演义》都要热闹。
此“国”非彼“国”——从概念说起
在说乌克兰问题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明确“国家”这个概念。“国家”这个词在东西方的语境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而这又经常会造成中国老百姓在看国际新闻时产生许多误解。有这样一种说法:全世界80%的分歧,其实都是来自对名词的理解。譬如我们在看待欧洲的时候,脑子里应该始终有这么一根弦:现在的欧洲,其实相当于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理解了这一层,再去看相关的新闻就好办了——直接拿齐、楚、燕、韩、赵、魏、秦往上套,基本就能看透个七八分。
中国在春秋战国时代是什么样子?首先我们是一个完整的文化体,从周朝的“华夷之辨”以后,就有了“夷入夏则夏,夏入夷则夷”的说法。而这个“夏”指的就是华夏的文化圈子。在西周时代,这个圈子有一个具像化的东西来明确边界,那就是周礼——是否遵从周礼,是获得华夏文明圈认同的关键因素。到了东周(春秋战国),虽然开始“礼崩乐坏”,但文明边界已经非常清晰,被人们扬弃掉的只是不合时宜的经济、政治制度,所以在当时对列国而言,无论它们之间国土如何变化,如何打得不可开交,但始终是处在同一个文化圈子里;而各个战国,又有着自己独立的政治、经济、军事体系,由于这种分裂的时间长达上百年,每一个国家在这个大的文化圈子内又形成各自独特的文化,这就是春秋战国时代社会结构的特点。
在这种社会结构下,产生了一系列现在的中国社会所不具有的特质:首先,当时人们的头脑里其实是一种双重认同:一个是基于文化,我是华夏族,而像匈奴、戎狄,你们是蛮夷,这里起决定因素的是文化而不是血统;另一个认同是基于对利益,也就是国家的认同,像战国时代的齐、楚、燕、韩、赵、魏、秦。这就导致了当时的人们对国家有认同感,但这个认同感又是有限度的。
在春秋战国时代,有才华、有本事的士人对国家的忠诚度并不是很高,你可以先侍奉这个国家,如果这里不能满足你的利益,你完全可以拔腿就走,而社会舆论根本不会把这当成一种叛国行为。像吴起,先在魏国,后到楚国;商鞅本是卫国人,在魏国做丞相公叔痤的幕僚,发现魏国没有前途后又转入秦国,最终做了秦国的大良造……这种行为在现代我们是不敢想象的,在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一个外国人成为中国的高级官员,这是因为那时的“国”和如今的“国”压根儿不是一个概念,如今的中国,政治疆域和文化疆域是基本重合的。
另一个不同之处在于对国土的认识。在战国时代,一块国土几年前可能归于韩国,过几年又被魏国拿去了,再过几年又成了秦国的,这是极其平常的事。这种国土的归属变化,对中华文明的大历史来讲无法用正义、非正义来定性。
回头再看现在的欧洲。欧洲从进入文明时代开始到现在,一直维持着同春秋战国时期相似的模式:第一,有一个大的文化圈——基督教文明圈,在这个大的文明圈下又可大致分出三个亚文化圈,即天主教、东正教和新教。大文化圈套着亚文化圈,此外各个地方的大族豪强势力又彼此牵制,形成了众多的邦国,这些邦国经过数百年的彼此征伐,最终形成了如今欧洲非常碎片化的格局。
我们该如何看待欧洲的问题呢?其一,我们首先要明白一个欧洲人的国家观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比如一个英国人,当他面对美国人、俄罗斯人和中国人时,其头脑中会产生三个不同的概念——美英完全是在一个文化体系之内,俄罗斯与英国是两个亚文化圈的关系,而中国和他则完全是两个文明圈。
在历史上,欧洲人在面对东方文明的压力时,多多少少能够做到一致对外;而在欧洲内部,一个人对于国家的忠诚度非常有限。所以,从中国人的角度来讲,在看待欧洲历史上这些恩恩怨怨时,我们没必要去评判是非,争论对错。我们都知道“春秋无义战”的说法,战国时代列国国土的变化仅仅就是一种大争之势下的优胜劣汰,直到现在,西方文明内部依然是同样的道理[46]。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后面才能继续分析时下成为新闻热点的乌克兰危机。
既然没必要非立一个“是与非”标准,那用什么方式说最好呢?我们分别从几个当事方的角度来切进去,从他们的角度分别来看乌克兰问题对其到底意味着什么。
俄罗斯篇
从历史上来讲,乌克兰对俄罗斯的价值相当于中国的东北三省。其价值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是地缘安全。俄罗斯国土面积非常辽阔,1700多万平方公里,但这1700多万平方公里看似广袤,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形胜之地。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俄罗斯的国土几乎是一马平川,除了乌拉尔山和高加索山脉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山川,也没有高原、盆地,这种一马平川的地形在战争中是非常吃亏的,只要敌方具有比较强的机动性,在短时间内就可**俄罗斯腹地。俄罗斯面积看着大,可位于欧洲地区的核心的区域,距离欧洲的几个传统大国德国、法国不过几百公里而已。
因为这个缘故,俄国在历史上两次被人打到首都:一次是拿破仑时代,法军直接打进了莫斯科,俄军统帅叫库图佐夫,不得不火烧莫斯科,以坚壁清野的战术来对付法国人。
第二次是苏德战争时期,德军在开战后不久就兵临莫斯科城下,所幸的是那一年苏联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早,更幸运的是在远东地区日本人一直不敢北上,这让朱可夫可以调来远东驻军加强莫斯科的城防,才最终坚持了下来。可这依然是战争中最为凶险的一个阶段,在莫斯科保卫战爆发前夕,苏联政府把主要的人员、机械设备,以及红场列宁墓中的列宁遗体全都迁了出来,做好了再次坚壁清野的准备,那个时候苏军在莫斯科城内所有重要的交通枢纽、桥梁都布置了炸药,就是准备如果守不住的时候把这些地方都炸了,留给希特勒一座废城。
由于没有山川阻碍,唯一能让俄罗斯在地缘上有安全保障的只有距离了,换句话说就是国土纵深越大越好。基于这个原因,历史上的俄国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向西和向南不断和邻国交战,开疆扩土以增加战略纵深。
其实不仅仅是俄罗斯,从英吉利海峡一直到乌拉尔山脉都是以平原、丘陵为主的平缓地形,因此欧洲各个国家间一直也是征伐不断,在领土问题上,俄国人和西欧国家其实没什么区别。时下成为热点的乌克兰,正是这种特定环境下的产物。
历史上早期原本是没有乌克兰这个国家的,当时与俄罗斯西部相邻的是欧洲大国波兰[47]。公元17世纪,沙俄开始逐步壮大起来,沙皇阿列克谢从1654~1667年跟波兰打了13年的仗,13年中沙俄越战越勇,不断从波兰掠夺国土——如今的东乌克兰便由此而来[48]。
除了彼得大帝外,中国人所熟知的另一位沙俄统治者恐怕就是叶卡捷琳娜女皇,从地缘政治考虑,她对俄国的贡献可能还要高于前者。叶卡捷琳娜女皇生平最大的两个功绩都和现在的乌克兰有关:其一,在1768~1774年的俄土战争中,打败了俄国南部的强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一仗彻底拿下了克里米亚半岛;俄土战争后,沙俄又和奥匈帝国、普鲁士帝国联合出兵,三次对波兰开战,最后把波兰彻底瓜分,使得波兰一度亡国。在这三次对波兰的战争中,叶卡捷琳娜为俄国拿回了4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当时波兰国土面积总共不过70万平方公里),至此便形成了现今乌克兰的雏形。
1991年苏联解体后,14个加盟共和国从苏联的政治框架中脱离出来独立建国。这对俄罗斯来讲不仅仅是损失国土面积这么简单,这14个加盟共和国全部位于苏联的西部和南部,而这两个方向恰恰是历史上俄国主要的威胁来源——俄罗斯的战略纵深因为苏联的灭亡而大大减少了。
乌克兰的独立则是14个加盟共和国中对俄罗斯冲击最严重的。乌克兰位于俄罗斯的西南部,在苏联时代是仅次于俄罗斯联邦的第二大加盟共和国。俄乌边境到达莫斯科的平均距离不过400公里,中间没有任何大的地理障碍——现代战争条件下,一支机械化部队如果从俄乌边境出发的话,在几天之内就可以非常顺利地打到莫斯科城下,而如果换作轰炸机或者是巡航导弹,那么时间将是以分钟来计算的。
除了地缘安全方面的价值外,乌克兰在苏联时代还是最重要的重工业基地,在乌克兰分布的工业设施包括航空、航天、造船、冶金、化工、精密电子加工等方方面面——这其中包括苏联时代唯一一个能够建造航空母舰的黑海造船厂、茹科夫斯基航空航天大学、安东诺夫飞机设计局及配属的工厂[49]。此外,俄罗斯境内很多重工业企业所需的核心部件,也是由位于乌克兰东部的工厂来生产的[50]。
不止如此,乌克兰还是欧洲最大的粮仓,拥有几十万公顷的黑土地,而且对于国土普遍处于高纬度地区的俄罗斯来讲,乌克兰是纬度最低的地方,这里水热条件是整个苏联最好的,在赫鲁晓夫时代之前,乌克兰一直是苏联最大的小麦产区。
独立之后的乌克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资产,就是我们前面刚刚提到的克里米亚。克里米亚半岛面积不大,只有2.5万平方公里。可就是为了这2.5万平方公里,从1676~1774年,一共200多年时间里,沙俄和土耳其为其先后爆发了11次战争——平均每隔19年就打一仗。最终克里米亚在叶卡捷琳娜时代被俄国夺占。
1853年又爆发了克里米亚战争——这是在拿破仑之后,欧洲地区规模最大的战争,英、法、土及撒丁王国(意大利的前身)四国联军,与俄国围绕克里米亚半岛鏖战了两年时间,两年使得俄国付出了几十万人的伤亡,黑海舰队司令纳希莫夫在战争中阵亡;在战争期间,为了给英国人在北美施加战略压力,同时也是为了解决战时财政问题,俄国政府不惜把面积170万平方公里的阿拉斯加卖给美国人[51]。最终,俄罗斯寡不敌众宣告战败,克里米亚半岛被迫被割让。沙皇尼古拉一世因此成了俄国历史上第一个割让土地的沙皇。在战争结束结束后不久,尼古拉一世便去世了,一直以来有传言说:尼古拉一世是由于割地而羞愧难当,在战争结束后服毒自杀——当然这只是传说。
就这样经过反复争夺,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后,红军于1918年重新夺回克里米亚。苏德战争时期,德国人为了夺取位于克里米亚的重要海港塞瓦斯托波尔,整整耗了250多天,由于耗时过长,以至于直接影响到了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的表现。之所以能叫这么多国家为这2.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投入几百年的时间和无数的生命,还得从它的位置来说起。
从地图上看,克里米亚半岛从欧洲大陆延伸而来,位置接近于黑海的正中央。这意味着,谁拿到克里米亚,谁就掌握了整个黑海的控制权[52]。那么黑海又意味着什么呢?在苏联时代黑海负责的是苏联对外贸易60%的航运量,其中里海地区的石油资源出口,长期以来都是通过黑海,运往西欧地区[53]。
除此以外,黑海对俄罗斯而言“进可攻、退可守”:以守而言,黑海是整个高加索地区的海上屏障;而如果是攻,从黑海走达达尼尔海峡及博斯普鲁斯海峡便可进入地中海,进而到达中东地区。冷战时期,苏联正是通过这条海上通道对埃及和叙利亚进行援助,进而影响整个中东局势的走向。
简而言之,控制克里米亚半岛也就控制了黑海,而黑海位于欧亚大陆的中心区域,其在地缘政治上的影响可以波及到欧、亚、非三大洲。
而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上一次从俄罗斯手里丢掉的原因却叫人哭笑不得:在苏联的行政建制下,克里米亚半岛最初一直属俄罗斯联邦下辖,和乌克兰共和国没有什么渊源。1954年,为了庆祝“兄弟的乌克兰与俄罗斯结盟300周年”,曾长期领导乌克兰地方工作的赫鲁晓夫主导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通过决议,把属于俄罗斯共和国版图的克里米亚半岛作为“恒久友谊的象征”赠给乌克兰。
对正处于鼎盛时期的苏联来说,这其实也算不得一件大事。在中国,一个市的辖属在两个省之内来来回回变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能对于省内的经济有一些影响,但对整个国家来讲这就是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而已。但赫鲁晓夫怎么也不会想到,37年之后苏联会宣告灭亡,乌克兰成了独立的国家,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因为当初领导人一个“拍脑袋”的决定,稀里糊涂地成了外国领土。
苏联解体之后,根据俄乌之间的协议,俄罗斯可以继续使用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塞瓦斯托波尔军港,但毕竟已经成了别人的地方,始终用得心里不踏实。而且为了延续塞瓦斯托波尔港的使用权,俄罗斯不得不在乌克兰常常与自己作对的情况下,每年向乌克兰提供平价天然气作为燃料。即便这样,乌克兰隔三差五还是会拿“收回塞瓦斯托波尔”做文章——俄格“五日战争”期间,乌克兰政府就曾下令禁止俄黑海舰队使用塞瓦斯托波尔港。
此外,美国在苏联解体后便一直觊觎克里米亚半岛,在危机爆发前,乌克兰政府曾打算从俄罗斯手里收回塞瓦斯托波尔,转而让美军进驻,对俄罗斯而言,这显然是无法容忍的——克里米亚半岛距离莫斯科的直线距离不超过1000公里,距离索契只有500公里,如果美国海军驻扎在塞瓦斯托波尔,他们根本不需要出海,在港里发射巡航导弹就可打击俄罗斯腹地。
2014年2月,乌克兰国内以总统亚努科维奇宣布不再寻求加入欧盟为导火索,各种多年积累的矛盾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反对派在推翻亚努科维奇之后声称将谋求加入北约,这等于把俄罗斯一下子逼到了绝境:要么彻底丢掉克里米亚,黑海沿岸的高加索地区乃至俄罗斯腹地都将面临严重的潜在战略威胁,俄罗斯的地缘安全态势将面临1991年以来最严重的威胁;要么夺回克里米亚,扭转自1991年苏联解体以来的战略被动局面。而对于普京这样的政治强人而言,显然只会选择后者。
2014年3月初,克里米亚议会宣布脱离乌克兰独立,3月16日,克里米亚举行全民公投,以96.77%的绝对多数派通过决议[54]:克里米亚共和国加入俄罗斯联邦。2014年3月20日,俄罗斯批准了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联邦的条约。由此,普京的民望再一次被推向了顶峰,按照最保守的统计他的民意支持率也超过了70%——前几次让克里米亚半岛收归俄罗斯的分别是叶卡捷琳娜女皇、列宁、斯大林。而正是普京空前高涨的民望,以及俄罗斯民众被克里米亚合并所激发起来的凝聚力,让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没有产生他们预期的效果(详见后记)。
乌克兰篇
乌克兰的乱局,其根源在于现在地图所表示出的乌克兰并非是历史的产物。乌克兰国土的主体是沙俄扩张的产物,现有乌克兰的国境线则是苏联时期行政规划的产物——当时并未考虑文化、历史纠葛等问题。莫斯科的想法是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工业重镇,使这里成为整个苏联核心地带的战略屏障[55]。乌克兰东部有着很好的自然资源基础,比如顿巴斯的煤炭。本着就近利用资源的原则和多方面的考虑,苏联在乌克兰东部大力推进重工业发展,同时把一些原本属于俄罗斯联邦的土地也并入乌克兰。
在苏联解体后,很多原本意想不到的问题一下子出现了。苏联时代大家是一家人,现在分了家,原本的国家认同感也就没有了。伴随着苏共的自我否定,意识形态上的凝聚点也消失了,民族成了人们唯一可以得到归属感的东西。可以说,苏联灭亡直接导致乌克兰在文化上也解体了——在苏联解体以后,按照现在的统计数据来看,乌克兰族占了整个乌克兰总人口的77%,俄罗斯族占20%,剩下的则是吉普赛人、鞑靼人。
而从地域上来讲,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族和乌克兰族又分得特别清楚,俄罗斯人以及主要说俄语的乌克兰族人,他们多数生活在乌克兰东部,经济上以工业为主;而在西部居住的主要是乌克兰族,经济上以农业为主。在苏联时代西乌克兰就一直存在离心倾向,由于这个缘故,新纳粹主义在西乌克兰非常盛行。从历史上来讲,乌克兰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兵家必争之地,波兰、德国、俄国、土耳其等民族数百年来在这块土地上杀得死去活来。在乌克兰随便挑出两个民族,往上数几代人肯定都有血债,平时可以坦然地过日子,但一旦出现民族矛盾,这些历史积怨就统统会被人们记起来。
除了文化的分裂外,乌克兰的社会阶层在苏联解体后也彻底分裂。在看待前苏联的各个加盟共和国的时候我们必须知道,俄罗斯有的毛病在其他几个加盟共和国身上也都有。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很快就陷入寡头政治、寡头经济。乌克兰同样是寡头经济加寡头政治,他们跟俄罗斯的区别在于:一是他们没有普京;二是他们没有石油。由于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政治强人可以制衡寡头,所以乌克兰的寡头比俄罗斯更加肆无忌惮,这导致乌克兰的贫富差距在独立后被急剧拉大;苏联解体后,乌克兰的工业随之变得难以为继,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卖“家底”过日子[56],而且乌克兰也没有石油之类的拿得出手的资源类产品,这导致乌克兰缺乏有力的经济支柱。现在乌克兰是整个欧洲地区最穷的国家之一,人均GDP还赶不上中国西北地区的偏远省份,而严重的贫富差距进一步恶化了底层民众的生活状况。
除了贫富分化,乌克兰经济还面临地域严重不平衡的问题,在苏联时代,依靠国家主导的财富分配机制,这种不均衡对普通人的影响并不明显,然而在苏联不复存在后,这成了乌克兰致命的问题:乌克兰西部是农业区,经济、文化水平普遍比较落后,人口却占了乌克兰的多数,因此失业问题相当严重,自苏联解体以后西部地区的游行抗议活动事实上从未间断;东部人口相对比较少,工业区基本都集中在这里,乌克兰现在80%的GDP来自东部。由于乌克兰高层过多的采取“抽东补西”的方式——此外也和乌克兰决策层多为乌克兰族有关,东部经济产值虽大,可当地居民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太多的福利。
基层积累了大量隐患,可偏偏在乌克兰上层眼里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在这一轮乌克兰危机爆发前,乌克兰政坛说白了就是三个人在反复折腾——尤先科、美女总理季莫申科和已经跑到俄罗斯的亚努科维奇,他们是乌克兰最大的三个寡头。亚努科维奇是东部工业地区的代表;尤先科与美国的来往最为紧密,是金融方面的寡头;季莫申科号称“天然气公主”,掌控的是乌克兰主要的天然气设施。自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政治的常态就是他们三个人,其中两个结盟把在台上的那一个轰下去换另一个上台,过一段时间又换一个组合再把之前上台的人轰下去——比《三国演义》都要热闹。
在危机爆发前,尤先科已经逐渐式微,季莫申科则被关进了监狱。亚努科维奇掌握着乌克兰,因为他背后有东部的工业区作为支持,这是最雄厚的资本。另外一方面,虽然寡头们对东部底层的工人盘剥特别严重,但在亚努科维奇手里多多少少还可把一部分利润通过福利返到工人身上——总比一分没有要强得多,这样一来,亚努科维奇在东部多少算是有些民望,当然,从后面事件的进程看,这种支持是非常有限的。
总休来说,乌克兰始终处于一种稳定和动乱之间的临界状态,稍稍有一些变化动乱就会产生。
2013年11月,在基辅的迈丹广场再次出现了抗议活动,起因是亚努科维奇决定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放弃加入欧盟;其实这个决策从乌克兰的角度上讲并没有什么问题。乌克兰的工业体系原本就是整个苏联工业体系的一部分,苏联的大部分工机制决定了如果不和俄罗斯企业合作的话,乌克兰这些工业设施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一直以来东部制造的各种关键性部件,最大的买主就是俄罗斯,而乌克兰要想完成飞机、船舶等“大件”的正常建造,很多关键设备和部件同样离不开俄罗斯。因此乌克兰和俄罗斯保持比较密切的合作,对维系自己的工业体系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另一方面,虽然乌克兰始终想加入欧盟,但起码在2013年看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因为欧洲正面临着严重的欧债危机,欧元区直到现在依然面临缩水的危险,连南欧四国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腊都可能要脱离欧元区。这时候欧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纳一个4000多万人口的穷国进来,因为根本养活不起。在这情况下,乌克兰如果还继续跟德、法等国商讨加入欧盟的话,基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从国家层面考虑,亚努科维奇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不妥。可这就给了其他几个寡头一个攻击对手的机会,于是就出现了2013年在迈丹广场的抗议活动。
其实对于多数抗议者来讲,这种抗议并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亚努科维奇的决定是否正确,他们并不关心,只不过是长期以来的寡头政治和贫富分化已经让所有的人都充满了愤怒,人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宣泄口而已。
而从上层来说,这其实就是乌克兰东西部两拨寡头的权力斗争。当时,大概有10000~15000多名年轻人聚集在基辅的迈丹广场,他们多是西部的失业青年,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获得抗议组织者提供的报酬——到广场进行抗议,对其中很多人来说是他们得到的第一份有钱赚的工作。
在抗议开始的最早几天,亚努科维奇还把希望放在美国和西欧身上,所以没有及时采取清场活动,一直妥协,还收回了以前的很多行政命令,但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很快转化成了一种暴力活动,亚努科维奇对整个国家一下子失控了。
在寡头经济之下,总统对于国家的掌控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幻想”。寡头们不仅仅有行业上的划分,在地域上同样是“占山为王”,每一个寡头都有自己的“疆域”。他们是否服从于基辅,完全是基于自己的利益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亚努科维奇如果继续在基辅待着,下场将很难预料。在所有媒体都不曾发现的情况下,亚努科维奇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东乌克兰,在东乌克兰停留了几天后又突然在俄罗斯出现。
亚努科维奇出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全套的管理班子,留给反对派的是一堆空空的职位。这些反动派是靠搞街头政治上台的,对比亚努科维奇,他们跟国外的关系更加紧密,可是自己从来没有任何执政经验。新政府成立后不久,尤先科和被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季莫申科也被挤到了一边。换句话说,乌克兰新的领导班子,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管理过国家。
新政府成立后,马上做了很多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新政府的班底几乎全部来自西乌克兰,他们上来后第一项决定就是取消“保障非乌克兰语种权力”的法律,这事实上等于宣布禁止俄语,占乌克兰人口20%的俄罗斯族全都说俄语,多数的乌克兰人也都说俄语。事实上乌克兰的极右翼中,说乌克兰语的也不多,很多人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在迈丹广场抗议中,他们印发了大量的乌克兰语宣传品,可会乌克兰语的记者却发现宣传品上的“乌克兰语”充满了语法错误。
之后新政府的表现更加让人跌破眼镜:政要公开给纳粹平反,纵容光头党;无差别地对境内的俄罗斯族和前国家公务人员搞“秋后算账”,举国进行“过筛子”式的政治站队,连安东诺夫设计局的总设计师德米特里·基瓦都因为“和俄罗斯关系密切”而遭到解雇;为了换得别人几句口头的支持竟然轻易地将33吨黄金储备运往美国[57]……更有意思的是,乌克兰新总统波罗申科上台后,重新改组了内阁,而新内阁10个部长当中3个是外国人。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新政府对稳定国内局势、促成民族和解似乎并没什么兴趣。2014年4月,在乌克兰东部城市敖德萨,一支忠于亚努科维奇的民兵组织在自己的营地遭到了极右翼武装人员的攻击;由于这些民兵手里并没有多少武器,他们从营地里逃进了旁边的工会大楼,结果大楼被人纵火,楼里的人在逃出来之后,随即遭到右翼武装的射杀。按照事后乌克兰官方公布的数字,这一事件中估计有46人死亡,非官方给出的数据当时丧生的有100多人,幸存下来的没有经过审判全部被捕入狱,而进行这次行动的极右翼分子,在乌克兰西部成了英雄——这其实就是民族仇杀。
发生在敖德萨的这一事件彻底引爆了乌克兰内战,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共和国都先后组建了自己的民兵组织。由于乌克兰的工业设施全部位于东部,又是以军工企业为主,因此在东乌克兰分布有大量的军火库。民兵武装迅速占领了这些军火库,取得了那里存放的苏联时期遗留的武器装备,之后两个共和国宣布独立建国。而基辅的反应则是针锋相对,政府宣布东部几个共和国是反叛行为。到5月份,乌克兰国内武装冲突算是全面打响。
与此同时,“巧克力大王”波罗申科在这种乱局之下就任乌新一任总统。在乌克兰,你的权力直接和你的财富挂钩,波罗申科竞选中的花费是其他所有候选人总和的三倍,所以他理所应当成了总统。此时的乌克兰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像是一个封建制国家,各个地方的官员都是当地最有势力的人,总统的任命更像是对既定事实的承认。
不仅仅是国家“封建”化,乌克兰的军队也成了一支“股份化”的军队。各个部队都有自己忠于的对象,并不是总统,而是出钱的寡头——这种情形类似于民国时代的国民党。投入战场的士兵们多数都是新征召的,根本没经过什么像样的训练。而且部队之间没有隶属关系,无法协调——有乌克兰的政府军,有寡头们出钱雇佣的雇佣兵,还有新纳粹分子组成的极右翼的武装力量,这几方完全是各行其是。他们面对的东乌克兰民兵武装,虽然叫“民兵”,但战斗力却远比政府军强大得多——东乌克兰经济以工业为主,而产业工人在组织性上先天比其他行业都要强,而且这些人还是从军工厂出来的,只不过工作从生产枪炮变成了使用枪炮。
东乌克兰虽然战斗力强,但其构成也同样复杂。民兵武装中有工人、知识分子,甚至有东乌克兰寡头。从利益诉求上来讲,东部寡头的诉求就是恢复自己的财富和权力;而工人们则要求重建苏联时代的福利体系,停止私有化;知识分子们则更加理想化,他们想要的是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建立真正的社会主义共和国。
而对普京而言,他是从俄罗斯的地缘安全角度考虑对东部给予了支持,但面对东部这种纷繁复杂的情况,俄罗斯恐怕未必能像人们想象的完全掌控东部的局势,某些势力可以跟俄国达成比较好的协调性,可不一定所有的都可以。
乌克兰如今的乱局在其独立的那一天就几乎已经注定,仅从国内来看,中短期内,或许可以有所缓和,但绝不可能根除。
西欧篇
影响乌克兰局势的第三支势力是西欧,或者再准确一点说是欧盟。要想搞清楚西欧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想法,则首先需要我们对西欧本身有所了解。
如果把欧盟作为一个单独的政治经济体来看,一直以来其自身存在四大软肋:
第一个软肋是地理位置。世界上多数人口、主要经济活动和自然资源都分布在亚欧大陆。而对于西欧来讲,在整个欧亚大陆所处的位置过于褊狭,这就决定了在未来和东亚的合作中,西欧先天存在地理上的劣势。
第二个问题在于内部分裂。看一看地图就可明白——不考虑俄罗斯的话,欧洲根本找不出一个核心大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这些国家在国土面积、人口上都没有拉开质的差别,在经济上差距也不是很大。这就使得欧盟虽然从外部看很像一个独立完整的经济体,但其内部却是多头管理、多头政治。一个体系之下如果人人都说了算的话,那么最终谁也说了不算。欧洲虽然有了统一的货币“欧元”,欧洲各国却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内耗成了欧元区最主要的问题。
第三大软肋在于资源。除了煤炭之外,现代大工业所需的资源欧洲几乎没有一样是富裕的。这其中又数能源问题尤其严重,油气资源几乎完全要靠国外供应,主要来自中东地区和俄罗斯。如果能源出了问题,作为欧洲经济发动机的德、法两国的工业就将面临停转的问题,紧随其后欧元就要出问题,而一旦欧元出问题,欧洲一体化进程必然会跟着开倒车。
欧洲第四个问题在于人口。最近二三十年以来,作为欧洲主体的白种人,人口出生率一直低于正常值。正常情况下,生育率应该是每个育龄妇女生2.1个孩子,这样才可维持整个社会的稳定发展,而欧洲国家的生育率普遍在1.4个以下,这样就导致主体人口的数量一直不足。最初西欧国家纷纷通过引入穆斯林人口来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由于这些海外移民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高端制造业的工作他们做不来。而由于宗教和文化上的显著差异,外来移民又导致西欧各国族群矛盾日益激烈。
西欧要想解决这四大软肋,最好的途径其实是让俄罗斯融入欧洲,可在这个问题上,西欧却一直处于自相矛盾的状态。
他们一方面希望俄罗斯加入欧盟:俄罗斯是世界上第一大资源出口国,化学元素周期表上所有元素,你几乎都可以从俄罗斯找到,除了钨和镍以外,俄罗斯几乎没有哪种资源是短缺的;其次,俄罗斯这1亿多的人口对欧盟来讲是新的市场;而从地缘角度上说,俄罗斯的国土正好位于欧亚大陆的中心地带,借助同俄罗斯的合作,西欧可以同东亚建立起紧密的联系,并且由自己来把握更多的主动权。此外,俄罗斯拥有仅次于美国的核武库,以及强大的常规武装力量。欧洲自身的军事力量普遍比较弱,在维护海外利益时必须依附于美国,而俄罗斯的加入将使得欧盟减少对美国军事力量的依赖。
另一方面,欧盟又非常排斥俄罗斯的加入:以新教、天主教为主的西欧始终把信奉东正教的俄罗斯看作是异类[58];不单是文化上的问题,从国土面积来说俄罗斯实在太大,如果这个大家伙挤进来的话,德、法两国的统治权、主导权肯定要受到威胁。
这种矛盾的心态使得欧盟面对俄罗斯时抱着一种态度:他们愿意接纳俄罗斯,但前提是俄罗斯必须再一次分裂,然后由欧盟一小块一小块地吃进——试问谁会愿意同一个时刻想把自己大卸八块的家伙合作?
对于乌克兰,欧盟的态度同样是矛盾的。这个矛盾的心理简单来讲就是光想占便宜,不想负责任。乌克兰对西欧吸引力最大的地方在于以下几点:西乌克兰的黑土地对于欧洲的农业资本来讲绝对有极大的吸引力。此外是东乌克兰的人口,如果能从东乌克兰吸纳劳动力,对欧盟会有很大好处——东乌克兰的产业工人是在正规工业体系下锻炼出来的熟练工人,素质并不逊于西欧同行,而由于乌克兰地区经济落后,因此他们的工资预期也不会太高。此外,来自东正教地区的产业工人对比来自西亚、北非地区的穆斯林移民,在文化上也更易于融入西欧社会,潜在问题自然也会少得多。
可从另一个方面说,西欧又不想让乌克兰加入欧盟,因为如果加入的话,法德又要背上4500万人口的吃饭问题。
西欧国家想要乌克兰西部的土地、东部的劳动力,而如果让东部的工人去西欧工作,又必须让乌克兰去工业化[59],但是去工业化的乌克兰必然要发生混乱,而这种混乱迟早要殃及到西欧。
欧盟对待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态度,说句难听的话,一直是种精神分裂的状态——自己都搞不清楚在什么时间应该做什么。
说句题外话:从前面的文字我们不难看到,在经济运行当中人才是最重要的资源。我们不能因为人要消耗自然资源,就把人口视为负担。你需要人来生产东西,你还需要人来买东西,打仗同样需要人作为兵源[60]。
我们不能把人当成负担。这不但从伦理上说不过去,从经济上来讲也说不过去。从根本上解决人口问题的途径并不是减少人口数量,而是改善教育环境,提高人口素质。如果无法保证受教育的程度,哪怕只剩下一个人,那也只意味单纯的资源消耗,反之,高素质的劳动力即便本国无力消化,别国也会对此趋之若鹜。
言归正题。在乌克兰问题上,欧洲国家发言权最大的就是德国,可德国在面对一个事关本国核心利益的问题的时候,始终处于左右摇摆的状态。德国在俄罗斯有众多投资项目;此外,德国36%的天然气进口自俄罗斯,石油则高达39%——不仅仅是德国,整个欧盟30%的天然气和35%的石油都来自俄罗斯;每年俄罗斯向欧盟出口的天然气达1300亿立方米,这其中德国就得消耗掉900亿立方米,如果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输送中断的话,以德国现有的储备量只能维持三个月。也就是说,即便是从短期利益来看,德国乃至整个欧盟和俄罗斯维持良好的关系,对于整个欧元区的正常运转是非常重要的。
可偏偏最初给这次乌克兰危机煽风点火的正是德国的政客——相对于日本,我们往往容易忽略德国同样是“二战”战败国,这使其面临着一个和日本差不多的问题——战后美国对德国的渗透同样非常深,所以很多德国政客并不是以本国利益为出发点来行事[61]。
此外,欧盟内部更是分成了好多派。在面对俄罗斯、乌克兰的时候,英国和波兰是美国的铁杆盟友,他们非常乐于让这把火越烧越旺;德国和法国一方面知道这个事乱起来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另外一方面他们还是那个矛盾心理,总有一种投机的心态,希望乌克兰全面倒向西欧,不加入欧盟,但是加入北约,成了自己军事上的盟友,由此逼着普京下台,换一个能屈服于西方的俄罗斯领导人;就是这种侥幸心理,最后导致西欧面对乌克兰问题时的政策始终是腰来腿不来的半吊子。
美国篇
在乌克兰问题上最后要说的是美国。
美国的全球战略说白了就是旧大陆战略。所谓控制这个世界,其实就是控制旧大陆。前面我们说过,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口、资源、政治经济活动、文化活动都集中在这一片旧大陆。
美国的“旧大陆”战略其实可以看作是当初英国“大陆政策”的放大版本——你没法对它们实施全面的军事占领,但你可以让它们彼此之间斗成一团。一句话就是不能让欧、亚、非三洲联合起来,必须让这里维持分裂的状态。
美国看待西欧的时候,一直希望西欧能够维持碎片化状态,最好是恢复到冷战初期的状态,一心一意做美国的忠实盟友。1991年苏联解体后,产生的红利让欧洲捡了一个非常大的便宜。而欧元在诞生之后和美元已经是对手的关系。
从2000年以后,美国就从未放弃努力,促使欧洲放弃一体化,放弃统一货币。像科索沃战争和伊拉克战争都带有明显的给欧盟搅局的色彩[62]。
对于俄罗斯,美国的短期目标是不能让俄罗斯和西欧走到一起,远期目标则是让俄罗斯“巴尔干化”:不光要分裂彼此之间,还得征战不休。这样才能使欧亚大陆的中部始终维持混乱状态。从这个角度考虑,一直处于“临界状态”的乌克兰,对美国来说就是切割西欧和俄罗斯的最好下刀处。
乌克兰虽然一直想加入欧盟,但无论是亚努科维奇、尤先科、季莫申科,还是现在的波罗申科,同他们联系最为密切的并非是法、德,而是美国。
不妨回忆一下过去几年的新闻:一到冬天乌克兰和俄罗斯就会因为天然气搞僵。而俄罗斯向欧洲输送石油和天然气的这个管道,都是从乌克兰境内过去的,俄乌之间一打起来,这条管道就必然会受到波及。而能源供应如果无法维持稳定,欧元自然也就难以保持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