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先生是一个真正的同性恋,在他与女人(以及男人)建立恋爱关系时[60],他完全拒绝她们的性客体的角色,他不理解她们怎么可能具备任何性吸引力。[61]对他来说,她们的身体都是某种陌生、神秘而奇特的东西,她们的身体让他深觉厌恶,特别是她们的**、臀部和没有阴茎的样子,[62]他对她们的**和臀部的厌恶是因为强烈的施虐冲动,他幻想对身体的“突出”部分进行敲打,直到这些部分被“敲平”,这么一来,他就会喜欢女人了。这些幻想由他的潜意识决定,在他的潜意识中,女人装满了父亲的阴茎和等同于阴茎的危险排泄物,它们把她的身体撑破并突出在她身体外面,因此,他对“突出”部分的仇恨实则是针对父亲内化和再现阴茎。[63]在他的想象中,母亲身体内部是无限广阔和无法探索的地方,那里潜伏着所有的危险和死亡,而母亲本人仅仅是某种装满可怕阴茎和危险排泄物的容器。她细腻的皮肤和他所有女性的特征都被他看作是相当肤浅的遮掩,掩盖她里面正在进行的破坏,虽然女性的特征让他感觉悦目,他却更加害怕它们,因为它们是她欺骗和叛变本质的标志。
通过阴茎和大便的连接关系,我的病人把他父亲阴茎激发的焦虑进一步置换到他母亲身上,并且也置换到母亲的有毒和危险排泄物上。以这种方式,他掩盖并拿走所有那些令他害怕和仇恨的母亲身体内的东西,这个意义深远的置换过程的失败可以从这个事实推导出:B先生再一次意识到他对女性**和臀部客体所隐藏的焦虑,它们象征着迫害者,它们在女人的身体中监视他,而且,他带着明显的厌恶和焦虑告诉我,他永远不敢攻击它们,因为他连碰碰它们都不敢。
同时,他已经把那些让他害怕的东西都置换到母亲身上,所以母亲的身体变成令他厌恶的客体。他已经把阴茎和男性高度理想化,对他来说,只有男性身上的一切是清晰、明白可见的,男性没有隐藏任何秘密,他是自然而又美好的客体。[64]由于他置换所有从父亲体内唤起的恐惧到母亲的身体内,所以,他坚决压制跟自己身体内部有关的任何东西。他强调那些可见的,尤其是自己的阴茎,但是他的怀疑有多强烈,我们可以从他五岁时问保姆的问题看出来。他问保姆“前面或者后面”哪一个最糟糕(意思是阴茎还是肛门),当保姆回答“前面”时,他表现出大吃一惊。他也还记得他八周岁时,他站在楼梯的最上面往下看,他憎恨自己,也恨自己穿的黑长袜,[65]他的联想表明,他父母亲的家里那时候总是特别的阴沉——事实上是“死气沉沉”,他自认为应该对这种阴沉负责,或者是对母亲身体内的破坏负责,象征他自己身体的阴沉沉的房子是他危险排泄物导致(黑色的长袜)。B先生对身体内部的压制以及把身体内部置换到外部的结果是:他仇恨和害怕外部,不仅是针对自己的外表(虽然外表是他持续焦虑和关心的对象),而且还针对外部其他联合物体。比如,他憎恶某些服饰,尤其是他的内衣裤,就像他的黑色长袜一样,他的内衣裤感觉就像他的敌人,它们把他围住并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它们要把他身体压垮,[66]他们表征从内部迫害他的内化客体和排泄物,借着置换对内部危险的害怕到外部世界,他内部的敌人被转换到外部。
我现在来讨论这个病例的具体情况。此病人婴儿时期是奶瓶喂养,由于他的力比多没有得到满足(从母亲那里),他的**吮吸固着被阻止,这个阻碍导致他对**的破坏冲动增加,并且他把**想象成危险之地(在潜意识中,他把**视作鸟身女妖)。通过把**等同于父亲危险的阴茎,这个想象得到强化,他认为阴茎被置于母亲体内而且重新在母亲身上出现,他很快就开始把婴儿安慰奶嘴和奶瓶嘴视为“好”阴茎。因为**吮吸被阻止,他带着渴望转向阴茎,把它作为吮吸欲望满足的客体。他的同性恋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幼年时就被哥哥引诱,大概在他进入两岁的时候,他的哥哥莱斯利比他年长两岁,肛交的举动满足了他未满足的口腔吮吸欲望,这个举动让他对阴茎无比专注。另外一个因素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他幼年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因为这个小儿子,父亲变得更加慈爱,这个小男孩决心赢得父亲的爱。他做到了,分析表明他认为自己成功做到把父亲的“坏”阴茎变成“好”阴茎,他的这种心态缓和了焦虑,并且,在他的成年时期变成他与男人发生同性恋的动机。
B先生有两个哥哥。莱斯利比他大两岁,他对这个哥哥无比崇敬和热爱,他把他作为“好”阴茎的代表,这部分是因为B先生口腔吮吸渴望得到满足(从莱斯利的性行为中)。他最大的愿望是智力上赶上莱斯利,可以与他平等相待,所以,事实上他从事了与莱斯利相同的职业。他的另一个哥哥名叫大卫,比他大四岁,他对他的态度就不同了,这个哥哥是父亲上一任婚姻带来的儿子。B先生觉得(他的想法可能是对的)他的母亲更喜欢两个哥哥,而不是他,他不喜欢大卫这个哥哥,尽管有年龄的差距,他还是想方设法占了上风。占上风的结果可能部分是大卫的受虐倾向导致,部分是他的心里优势导致。他把针对“坏”阴茎的施虐冲动发泄在这个哥哥身上,尽管他在早年时也与这个哥哥有性关系,[67]同时,他视这个哥哥为装了父亲阴茎的充满危险的母亲。我们在后面将看到,他的两个哥哥是父母亲的替代,准确说来,是幻想中的父母意象,这两个哥哥使他激活了他与父母意象的那些关系。虽然他在现实生活中对母亲的热爱超过父亲,他的幻想中却充满了魔法“好”阴茎和可怕母亲的意象。他甚至长大后都不喜欢大卫,分析表明,这部分原因是他对大卫充满了罪疚感。
因此,虽然好几个因素影响了B先生选择同性恋态度,其他几个外部因素在早期就存在,影响了他选择异性恋立场。他的母亲非常喜爱他,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母亲并不是真的爱父亲,她厌恶父亲的**。他可能是正确的,他母亲性冷淡,甚至阻碍他的性欲望,母亲热衷于条理和清洁也是同一个原因。他小时候的几个保姆也对任何性和本能欲望持反感态度(这一点在保姆回答“前面”比“后面”糟糕时得到印证)。另外一个对抗异性恋位置建立的因素是他没有小女孩一起玩耍,毫无疑问,他害怕女人神秘的身体内部。如果他有姐妹一起长大,他这种惧怕感会大大减轻,因为姐妹会让他有机会在幼年对女性**的神秘感得到满足。事实上,他直到二十岁才从**女性照片上第一次认识到女人的身体在哪些方面与男人不同,分析显示宽松褶皱的短裙(他小时候见到的)强化了他对神秘而危险的女性身体内部的万千想法。他对女性一无所知的焦虑被很多外部因素影响,从而导致他最终放弃女人作为性客体的选择。
在男性个体发展的描述中,我说明了集中施虐全能在阴茎上是建立异性立场的一个重要步骤,还说明了他的自我实施这一步必须具备足够的能力,在他发展的更早期才可以忍受施虐和焦虑。B先生的这种能力不足,他对自己排泄物全能的信念比其他男童要强。[68]他的**冲动和罪疚情感早早地就开始运作,很快,带来了良好的客体关系和现实适应能力。他的自我很早就得到加强,自我能够粗暴地压制施虐冲动,尤其是那些针对母亲的施虐冲动,因而,冲动和罪疚情感使他不能与真实客体进行充分接触,其大部分(就母亲而言,绝大多数施虐)都保留在他的幻想意象中。如此一来,他与男、女两性[69]客体良好关系一起的还有他对他们坏意象的深深的惧怕,这两种对待客体的态度是两条平行线,它们没有相交过。
B先生既没有对母亲采取阴茎施虐,他也不能借由“好”阴茎在性行为中表现的方式来实现他复原母亲的愿望。[70]对于父亲的阴茎,他的施虐却受到较小压制,但是,他不能对他的俄狄浦斯趋势施加足够的影响,因为前面讨论的因素太强大,使得他异性恋位置不能建立,所以,他对父亲阴茎的仇恨不能以正常方式得到改善,只能部分用“好”阴茎的信念改善和补充,而这构成了异性恋位置的基础。
B先生在逃离肛门和他身体内部有关的一切的过程中,他在强烈的阴茎口腔吮吸固着以及其他因素的协助下,他很早就对其他男童的阴茎发生了极大的钦慕——这种情感在某些时候上升为崇拜之情。但是分析表明,他对肛门强力抑制的结果是阴茎在更高程度获得肛门功能特征,他认为自己的阴茎不行并且丑陋(就是“脏”)。他钦慕的阴茎又受一些条件的制约,没有满足这些条件的阴茎令他生厌,因为这样的阴茎具有父亲危险阴茎的所有特征以及“坏”大便的特点。尽管有这样的局限,他却建立了相当稳定的同性恋立场,他对同性恋行为没有罪疚感或者低劣的感觉,因为补偿修复趋势在异性恋位置中不能表现,只有在同性恋行为中,他的修复倾向才得以完全展开。
B先生的**被两种客体占据,第一种客体是男童以及后来的男人。自从他学校生活结束以来,他的注意力总是转向他们,他们没有吸引力,也不受欢迎,这种类型对应他的哥哥大卫。B先生从这一类人身上得不到性关系的愉快,因为他的施虐冲动来得太猛烈,他意识到自己的优越感并且以各种方式折磨对方,然而,他又会成为对方的好伙伴,并且会在对方身上施加好的心理影响,也会想方设法帮助对方;第二种客体对应他的哥哥莱斯利,他过去会深深爱上这样的人,也会对他的阴茎有真正的喜爱。[71]
两种类型的爱客体都满足B先生的补偿趋势,延缓他的焦虑。在与第一种爱客体的关系中,**意味着复原父亲和大卫的阴茎,因为在他强大的施虐冲动中,他想象他之前已经把父亲和大卫的阴茎摧毁,同时,他认同自己的自卑和阉割客体,所以,他对客体的仇恨也是针对他自己,他对客体阴茎的修复意味着对他自己阴茎的修复。他最终对阴茎的修复倾向是为了修复母亲,可以预见,他阉割父亲和哥哥的想法就是攻击母亲体内的孩子,因为此事他觉得深深地对不起母亲。在修复他父亲和哥哥的阴茎中,他力图还给母亲一个未受伤害的父亲、未受伤害的孩子们以及毫发未损的身体内部,修复他自己的阴茎意味着他有“好”阴茎并且能让母亲获得性满足。
在B先生与莱斯利的关系中,他修复的愿望表现得不明显,因为在这种情况中,他关注“完美”的阴茎,这个备受推崇的阴茎代表的是所有魔法般对抗自己焦虑的工具。由于他在这种情况下也认同爱客体,因此爱客体的“完美”阴茎证明他自己的阴茎也是完美的,并且表明父亲的阴茎和哥哥的阴茎完好无损,他对“好”阴茎的信念和母亲身体未受伤害的信念则得到巩固。在与令人钦慕的阴茎这个关系中,他的潜意识施虐冲动找到了出口,因为在这个关系中,他的同性恋活动意味着阉割他的爱客体(部分由于他嫉妒爱客体,部分由于他想要占有伴侣的“好”阴茎),这样他就可以在所有方面取代父亲的地位,并与母亲在一起。
虽然B先生的同性恋立场建立得很早并且牢固,以及主动拒绝了异性恋立场,潜意识中,他却一直坚持异性恋目标。从他是小男孩开始他就对这个目标热切渴望,直到成年他也从未放弃,他在潜意识中的各种同性恋活动表征各种途径,通向这个他无比向往的目标。
他的超我施加的性活动标准非常高。在**中,他必须修复母亲身体内他曾经破坏的每一个部分,他的修复工作从阴茎开始,并在这里结束。这个过程似乎是某个人想要搭建一幢精美的房子,但是他却深深地怀疑他自己是否真的打下了牢固的地基,他会不断地加固这些地基,而且永远不能停止此工作。
所以,B先生自己复原阴茎的能力也是他精神正常的基础,当那个信念被粉碎后,他就发病。几年前,他热爱的哥哥莱斯利在一次探险活动中遇难,虽然他的死让B先生悲恸不已,他的精神却没有倒下。他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因为这件事没有唤起他的罪疚感,也没有削弱他对自己建构全能的信心。对于他而言,莱斯利有魔法般的“好”阴茎,B先生能够把对莱斯利的信念和爱转移至另外一个人身上。后来他的另外一个哥哥大卫生病了,B先生在大卫生病期间全身心地照顾他,希望自己的关心和努力对他的治疗产生效果,但是,他的希望落空,大卫去世了。大卫去世对他的打击巨大,彻底击垮了他,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分析表示,这第二次打击比第一次打击要大,因为他对大卫有很强的罪疚感,更为重要的是,他复原阴茎的信念被动摇。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潜意识中他试图复原的一切事物——复原母亲和他自己的身体是最后的尝试,他希望落空的另外一个后果是复原工作受到严重阻碍,而这彻底击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