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女孩积极的情感占据主导地位,她会相信,不仅她内化的阴茎是一个“好”阴茎,而且身体里面的孩子也会很有帮助。但是,如果她对内化的“坏”阴茎和危险的排泄物充满恐惧,她将来跟真实孩子的关系通常会被焦虑主导。尽管如此,如果她并不满意她跟性伴侣之间的关系,她会转而在她和孩子的关系中获得满足和精神支持。在这种情况下,性行为本身就被赋予了太多焦虑情境的意义;对她而言,她的性客体也成了焦虑客体,只有她的孩子才能吸引到有帮助的“好”阴茎。然而,恰恰是这些通过性行为克服焦虑的女人,她们可能会跟丈夫形成非常融洽的关系,但跟孩子的关系却很糟糕。这是因为她把大部分针对身体内在敌人的焦虑转嫁到了孩子身上,我发现,正是这种由此产生的焦虑才是她害怕怀孕和生孩子的根本原因;这种焦虑还会使她怀孕时遭受更多生理上的痛苦,甚至有可能使她在心理上觉得自己不能怀孕。
我们已经知道,女性对“坏”阴茎的恐惧会如何增加她的施虐特质。她们对丈夫有着强烈地施虐态度,她们通常也会把她们的孩子视为仇敌;这正如她们在幻想中会把性行为看成一种毁灭客体的方式一样,她们想生孩子,但主要目的就在于控制孩子,好像它跟自己有仇一样。
然后,她们就会把这种仇恨发泄到外在客体身上,也即丈夫和孩子身上;她们原本仇恨的是可怕的内在敌人。当然,也有这样的女性,她们对丈夫虽有施虐态度,但对她们的孩子却很温柔,反之亦然。但是,不管怎样,女性对内射客体的态度,尤其是对自己父亲阴茎的态度,将决定她对丈夫和孩子的态度。
我们知道,母亲对她孩子的态度基于她跟客体的早期关系。她在童年时跟亲人形成的情感关系,如她跟父亲、叔伯和兄弟之间,或者她跟母亲、姑婶和姐妹之间的关系等,会多少反应在她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上;程度要依孩子的性别而定。如果她最初把孩子等同成“好”的阴茎,那她就会把这些关系中积极的情绪转移到孩子身上。[263]她会把许多友善的意象浓缩在孩子身上,[264]它象征着婴儿期的“天真无邪”,而且在她的眼里,这也是童年时她曾梦想变成的样子。她之所以希望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根本原因之一就是,她希望把自己不快乐的童年重新创造成一个幸福快乐的时光。
我认为,许多因素都有助于加强母亲和其孩子之间的情感关系。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这能使她拥有现实中最有力的反驳证据,能反驳来自施虐幻想的一切恐惧。孩子的出生,对她的潜意识而言,不仅象征着她的内在身体和身体里想象中的孩子并没有受到伤害,或者他们都获得了康复,而且它还使她所有跟孩子相关的各种恐惧都失去了**威。这表明,她在母亲身体里攻击过的孩子(表征她的弟弟和妹妹)、父亲的阴茎(或父亲)以及母亲本人都完好无损,或者他们都重新变完整了。由此,生孩子象征着许多客体都恢复了健康;在有些案例中,生孩子甚至会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焕然一新。
对孩子进行母乳喂养非常重要,这还能在她和孩子之间形成一种非常亲密和特殊的纽带关系。给与孩子自产的乳汁对孩子的营养和成长很重要,她也终于有能力去反驳恶性循环的荒谬,而且她还能让这个循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因为她在潜意识中认为,给与孩子营养健康的乳汁可以让她证明,她早先的施虐幻想并没有变成现实,或者她已经成功地复原了幻想客体。[265]这个恶性循环自婴儿期就开始出现,她攻击了母亲的**,**是她毁灭性冲动下的第一个客体;接着,她会幻想把母亲的**咬成碎片,并通过她的排泄物弄脏、毒害并烧坏它。
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由于“好”客体会变成他补偿倾向的目标和客体,而且它还能满足他,并缓解他的焦虑,女孩会更爱他的“好”客体。能明显具备这些条件的客体,非一个无助的小孩莫属。再者,对小孩付出母爱和照顾的同时,她不仅满足了早期欲望,而且由于她对孩子的认同,她也能分享到她给孩子提供的快乐。由此,她会颠倒母亲和孩子的关系,这样她就能重新体验到早期她对自己母亲的那种愉悦的依附关系;渐渐地,她会把最初针对母亲的敌意抛之脑后,而积极情绪就会重新浮上心头。
以上这些因素使孩子在女性的情感关系上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而且我们也更容易明白,如果她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不健康尤其是不正常的时候,她们的心理平衡为什么会被严重打乱了。就像一个健康、茁壮成长的孩子可以反驳一切恐惧一样,一个不正常的、病怏怏的孩子,或者仅仅是不那么满意的孩子就能证实这些恐惧,这个孩子甚至会被看成一个仇敌和施害者。
自我的发展
我们现在将简要讨论下女孩超我的形成和自我发展之间的关系。弗洛伊德指出,男孩和女孩的超我形成之间存在差异,这差异跟两性生理结构上的显著差异有关。[266]在我看来,这些生理结构上的显著差异在多个方面影响着超我和自我的发展。由于女性性器结构明显带有接受性功能,女性的俄狄浦斯倾向主要受控于她的口腔冲动,而且她超我的内射形式(introjection)要比男孩的形式更加广泛。此外,女孩缺少一个像阴茎一样的主动性器官。她没有阴茎的事实进一步强化了她强烈的内射倾向,由此女孩会更依赖于她的超我。
我在前面曾提出这个观点,即男孩最初的全能感跟阴茎有关,而且在他的潜意识中,这种全能感表征着男性特质引起的各种活动和升华。相比之下,由于女孩没有阴茎,她的全能感跟她父亲内射的阴茎存在更深、更广泛的联系。这点在以下情况中尤其如此。她小时候曾想象过身体里的父亲阴茎的样子,这决定了她为自己设下的标准。由于这个样子是女孩在极度歪曲的幻想中形成的,因此“好”与“坏”的标准要比男孩更加夸张。
有观点认为,比起男性,超我会对女性起到更强的作用。这观点乍一看似乎并不合理。因为相比之下,女性比男性更依赖于她们的客体,更容易受到外在世界的影响,也更容易改变她们的道德准则;也就是准版》,卷19.说,她们显然不怎么束缚于超我的要求。但是,在我看来,她们更加依赖于客体,是因为她们对爱的丧失(the loss of love)赋予了更大的意义,[267]这实际上跟她们受到超我更大的影响有着紧密的关系。这两个观点从根源上达成了共识,即它们都认为,女性更倾向于内射客体,而且她们会让这个客体在身体里面扎根发芽,这样她们就能在里面建立一个更强大的超我。再者,这恰恰是因为女性对自身超我的更多依赖和害怕,这种倾向才得到了强化。女孩的深层恐惧在于,她们害怕内化客体对她们的内在身体造成了无法确知的损害;我已在前面提到,这会迫使她们在现实中不断检验她的恐惧,而她们和真实客体的关系就是她们的检验途径。也就是说,这迫使她以次级的方式强化了内射倾向。再者,基于女性拥有更强的排泄物全能和思想全能,她也比男性拥有了更强大的投射机制,这是促使她跟外在世界和现实中的客体形成更紧密联系的另外原因,部分目的在于通过神奇的力量控制它们。
女性比男性更为强烈的内射和投射过程,我认为,不仅影响她客体关系的特点,还会对她的自我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她希望放弃自我,并完全信任和服从于内化的“好”阴茎。这个欲望根深蒂固,并一直处于Sachs)指出一个有趣的事实,那就是虽然女性普遍比男性自恋,但她们更容易感到爱的丧失。他接着解释了这看似对立的现象,他认为,当她的俄狄浦斯冲突结束的时候,女孩渴望跟父亲生出一个孩子,或者她能通过口腔退化的方式使自己依附于父亲。他强调,她对父亲的口腔依附会对超我的形成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一点与我的观点不谋而合。但是,他认为,当女孩对拥有一个阴茎感到无望时,或者她无望从父亲那里获得性满足之后,她才通过退化产生了这种依附能力。而我的观点是,她对父亲的口腔依附,或者更确切地说,她想吞并阴茎的欲望是她的性发展和超我形成的基础和起点。
恩斯特·琼斯(Ernest Jones)认为,客体的丧失会对女性造成更大的影响,其原因是女孩害怕父亲将不再让她得到性满足(参见《女性性特征的早期发展》,1927)。他认为,女性之所以无法忍受性满足上的挫折(当然,在这件事上,女性比男性更依赖他者),是因为这激起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即她对性机能丧失的恐惧,比如,她会害怕自己完全失去了体验性愉悦的能力。主导地位,这是促成她的升华和兴趣呈现出接受性特点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是,她的女性位置也极力迫使她去隐秘地控制内化客体,控制的手段是排泄物和思想全能,这使她养成了敏锐的观察力和强大的洞察内心的能力,她不仅增长了谋略和心计,而且还变得善于利用欺骗和计谋。这个层面的自我发展大体上跟母性的超我保持一致,但这同时扭曲了她和父亲意象的关系。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指出:[268]“如果它们(认同的客体)(object-identifications)占了上风,而且它们不仅数量众多,彼此还强大到无法共存的话,一个病态的发展结果也就为期不远了。由于不同的认同客体之间互相排斥,它们就不得不相互隔离,这可能会导致自我的瓦解。像‘多重人格’(multiple personality)这样的案例,有可能就是因为不同的认同客体轮流控制意识的结果。即便事情没这么糟糕,不同的认同客体依然会冲突,这种冲突终究不能算作完全病态,但自我会在冲突中分裂。”有人曾对早期超我形成和它跟自我发展的关系做过研究,结果完全验证了上述说法。此外,就我们所知,对整体人格的更多研究都必须按照弗洛伊德指出的路线着手进行。要想加深对自我的认识,我们似乎就要了解自我的各种认同及它对这些客体的态度。只有通过这条研究路线,我们才能发现自我会以何种方式调节各种认同之间的关系。我们知道,这些认同会随着发展阶段的变化而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取决于认同的主体是母亲、父亲还是两者的混合体。
女孩关于母亲的超我形成要比男孩关于父亲的超我形式更容易受到阻碍,因为她很难在身体结构相似的基础上认同母亲,而这又是由于促成女性性功能的内在器官及身体里的孩子都无法通过现实进行研究或者验证的缘故,这个内在器官既包括母亲,也包括她自己的。我已在前面提到,这种障碍对女性的性发展有着重大意义,它会使她的母亲意象变得更加可怕,这个意象是幻想中她对母亲施虐攻击的结果。这个意象会危及她的内在身体,并要求她承担起母亲失去孩子、粪便和父亲阴茎的责任。
基于她全能的排泄物和思想,女孩用来对付母亲的攻击方式似乎直接和间接地影响她自我的发展。这种针对施虐全能的反向作用(reactionformations)和从施虐全能到建构全能的转变过程使她能够发展出自我升华(sublimations)和各种思想品质。这些品质跟我们刚提到的品质截然不同,而且它们还会融入她对排泄物的最初全能意识。这些使她变得坦诚、可靠、愿意自我牺牲、愿意为眼前的义务献身、及为自己和他人承担更多的责任。在内化的“好”客体的基础上,这些反向作用和升华再次促使她形成了全能感及服从父亲超我的态度,而这些是她女性态度的决定性因素。[269]
此外,她的欲望也能对自我发展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是:她想利用“好”尿液和“好”粪便拨正有害的“坏”排泄物造成的影响,并利用它们制造出漂亮的好东西;这个欲望对生孩子和孩子哺乳行为也有着绝对重要的作用,因为她生出的“漂亮”孩子和产出的“好”乳汁抵消了她对有害粪便和危险尿液的恐惧。的确,这个欲望为升华奠定了丰富的创造性基础,使升华得以在生孩子和母乳喂养的生理性表征下应运而生。
由此,女性自我发展的特点可总结如下:女性的超我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并得到了充分放大;自我尊敬并服从超我。因为自我试图满足提升的超我,它会铆足劲地全力以赴,自身从而会得到扩大和丰富。总之,在男性身上,基本上是自我及其在现实中的关系处于主导地位,因而他整个人在本质上都会更加客观和务实;而对女性而言,潜意识是其决定性因素。女性成就的质量取决于自我的品质,这点跟男人一样,但她们的自我具备了如直觉和主观这样独特的女性特质,因为自我顺从着一个有爱的内化精神。它们象征着她们和父亲所怀的精神之子出生了,这种精神的出世要归功于她的超我。的确,即便是一个女性特征特别明显的发展路线,它也会呈现出许多男性特有的特征,但女性之所以能成功发展出独特的女性特质,这似乎要得益于她的绝对信任:她对父亲被吞并了的阴茎的信念,以及她对身体里不断发育的孩子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