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射和投射之间的互动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对应超我形成和客体关系[150]两者之间的互动,其结果是儿童找到驳斥害怕外部世界的方法,同时,通过内射真实而“良好”的客体来缓和焦虑情绪。由于良好真实客体的存在还可以减少儿童对内射客体的恐惧和儿童的罪疚感,儿童对内在危险的恐惧加强他对母亲的固着,并且大幅提升儿童对爱和帮助的需要。弗洛伊德解释说我们能理解的儿童焦虑,他的焦虑可以被归结为一个原因:儿童想念他所爱的人或者他渴望见到想念的人[151]。弗洛伊德把焦虑追溯到未成熟个体完全依赖其母亲的那个阶段,想念所爱和渴望见到的人,经历得而复失的爱、危险客体的消失、黑暗中独处的恐惧、与不相识的人独处的恐惧,所有这些都是早期焦虑情境的不同形式,也就是说,都是儿童害怕的内化危险客体和外部危险客体。在晚期发展的某个阶段,除了这些焦虑,还有对客体的忧虑,儿童现在害怕他的母亲会在自己幻想攻击中死去,他会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关于这一点,弗洛伊德说[152]:婴儿还不能区分暂时离开和永久离开。一旦婴儿看不见母亲,他就会做出行为反应,似乎他永远都看不见母亲了。儿童必须重复经历母亲不会消失的事实,最后确信这个真相:母亲暂时消失以后还会重新出现[153]。
根据我对儿童的观察,母亲必须以她真实的存在多次证实她不是那个“坏”而充满攻击的母亲。儿童需要一个真实的客体,抗击他对可怕内射客体和超我的恐惧,再者,母亲的真实存在证明她没有死亡。随着儿童与现实的关系不断向前发展,儿童更多使用他与客体的关系以及各种活动和升华,帮助抵抗超我的恐惧和超我的破坏冲动。我讨论的出发点是焦虑激发自我的发展,儿童在克服焦虑的努力中,儿童召唤自我支持建立与客体的关系,以及与现实的关系,所以,为了儿童适应现实和自我发展的需要,努力建立客体与现实的关系非常重要。
幼儿的超我和客体并不是一致的,但是超我持续不断地做出努力,使得它们的角色可以互换。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减少对超我的恐惧,部分原因是能更好地满足真实客体的需要(真实客体的需要不与内射客体的幻想要求重合),因此幼儿的自我负担了超我和自我的冲突,而超我包含了互相冲突的各种意象(在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的要求。除了这些以外,幼儿必须应付超我要求和真实客体的要求,结果,幼儿总是在内射客体和真实客体之间——在幻想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摇摆不定。
在幼儿阶段,超我和本我尝试互相适应的尝试是失败的,因为本我的压力和超我的严厉吸收了自我目前为止的全部能量。在潜伏期的开端,当力比多的发展和超我的形成都已经圆满完成,这时候的自我变得更强大,可以着手在更宽广基础上调整各相关因素的适应性。力量强大的自我与超我联合,建立一个联合援助计划,它首先包括了自我的顺从,以及自我对真实客体和外部世界的适应。在发展的这个阶段,儿童的理想自我是“举止礼貌得体”,满足父母和老师对“好”儿童的期待。
但是,这个稳定期在青春期到来之前被粉碎,青春期更是没有稳定性。力比多重新登场,这个时期的力比多强化了本我的要求,而同时超我的压力得以增加,自我又一次被猛烈挤压,自我面临必须做出新的调整的任务,因为以前的调整适应已经不合时宜。本能冲动不能像以前那样被压制和限制,儿童的焦虑由于这个事实而增加:儿童的本能现在可能更容易在现实中获得突破,导致比幼儿时期更严重的焦虑后果。
自我与超我达成一致。为了建立一个新的目标,儿童需要放弃原先爱过的客体。我们观察到青春期的少年常常与他周围的一切发生摩擦,他常常盼望新的客体出现。其实,这样的需要在某种程度上与现实是和谐的,因为,这时候现实施加各种要求更高的任务给青春期的少年。在他发展变化的道路上,他不断逃离原初客体,最终他脱离自己的一般意义上的私人客体,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原则和理想。
个体最后的稳定期要在他完全经过青春期以后才能达到。在这个阶段的终点,他的自我和超我终于能够就建立成年人的目标而达成一致意见,个体现在适应自己更广大的外部世界,而不仅仅只是依赖于自己所处的周围环境。虽然他认可这个新的现实的主张,他却把这些主张设置为他自己的内部要求。当他成功脱离他的原初客体以后,他在普通的客体上获得了更伟大的独立。这样的调整取决于他对新的现实的认可,并且,这个调整在更强大的自我的帮助下发生效果。在他的性生命绽放的第一阶段,压力对自我的强化做出很大贡献(压力来自本我和超我的夸张要求之间的压力情境)。与此相反,我们常常可以看见抑制这种压力的结果——对他个性产生约束,这种约束效果常常是永久性的,在此阶段结束时彻底完成。虽然童年第一阶段蓬勃发展的幻想,以较小的程度,伴随着性生命的出现而第二次出现,但是,当他已经经过了青春期后,他的幻想就被毫无意外地严重挤压,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
幼儿期还有一点,我们已经看见,超我和本我在这个期间还不能相互妥协;在潜伏期,自我和超我为了追求共同的目标,两者联合一起创造了稳定;在青春期阶段,与早期相似的情境再一次出现,个体的精神稳定再一次紧随其后。我们已经讨论了这两种稳定的区别,我们现在能够看见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两种情况中,自我和超我达成互相适应,彼此同意建立一个符合现实[154]要求的“理想自我”。
在这本书的更早一些章节中,我曾经尽力表明在潜伏期的肇始,超我的发展与力比多一起停止不前。我特别强调我们各个不同阶段都要处理的重要一点:在俄狄浦斯冲突下降以后,跟随其后的不是超我自己的变化,而是自我的成长,自我的成长包括了超我地位的巩固。在潜伏期,儿童的自我和超我分担了适应环境的目标任务和那种环境中的“理想自我”的角色任务,这个事实(而不是超我发生实际改变)可以解释潜伏期总的稳定状态的现象。
我们现在必须从讨论自我的发展转移,我们要考虑这个过程与克服焦虑情境的关系,我认为克服焦虑情境是自我发展非常重要的因素。
我曾经说过,幼儿的游戏活动通过连接幻想和现实,帮助儿童克服内部和外部的危险。让我们拿小女孩办家家游戏中的“妈妈”角色举例,正常儿童的分析表明这些游戏除了满足儿童的心愿(包含早期焦虑情境中最严重的焦虑),在小女孩反复渴望洋娃娃的想法中,还存在着小女孩的安慰和确信需要。小女孩得到洋娃娃的事实是她没有被她母亲抢走孩子的证据,以及她的身体没有被母亲破坏,她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另外,照顾她的洋娃娃,给它们穿衣服(女孩已经把自己与洋娃娃等同),她确信自己曾经有一位慈爱的母亲,因此减少了她被抛弃、无家可归和变成孤儿的恐惧,这种自信在某个程度上也在其他游戏中表达出来:比如,男孩和女孩玩过家家和旅游的游戏,这两种游戏都是儿童渴望找到一个新家的愿望——最后的归属都是重新找到他们的妈妈。
典型的男孩子游戏清晰地表达出男性特征。这些游戏跟马匹、火车和马车有关,游戏象征着进入母亲的身体。在他们的游戏中,男孩子们一次次地上演每种不同的场景,在母亲体内与父亲打斗,与母亲**;在游戏中,男孩与敌人斗争,自我防卫的胆量、技巧和精明都确保他们成功地打败他们的父亲,男孩的胜利减少了对父亲的恐惧。通过这些斗争方式和通过与母亲**,他获得了阴茎和性能力——这两者都是男孩最害怕的事情,而且,在游戏中,伴随他的侵犯趋势,帮助母亲恢复完美的愿望一起出现。他要向自己证明,他的阴茎不具有破坏性,他以这样的方式减轻他的罪疚感[155]。
儿童在游戏中无拘无束的巨大乐趣不仅来自他们的心愿已经圆满完成,而且来自他们在游戏中对焦虑的成功克服。在我的想法中,这不是两个分别完成的不同功能,真实的情况是:自我采取每一个“实现愿望”的机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克服焦虑的目的。因此,一个复杂的过程运作所有自我的力量,儿童游戏帮助其完成从焦虑到愉快的转变。我们将在后面仔细讨论这个重要的过程怎样影响成年人的精神生活和自我发展。
虽然如此,就儿童而言,自我永远不能通过游戏克服焦虑。只要焦虑保持潜伏状态,它就会成为玩游戏的动力,但是,只要焦虑一旦表现,它就会公开中断游戏的进行。
在儿童的游戏中,我们能认出儿童早期的自我仅仅部分达到了克服焦虑的目的。在潜伏期的发端,儿童能更好地克服焦虑,同时他表现出应对现实需要更强的能力。儿童的游戏失去所有想象的内容,而且想象力逐渐被学校作业取代,儿童专注于字母表、算术的数字和绘画,这些在开始都有游戏的性质,后来,很多都被取代了。儿童专注于字母连接在一起的方式,字母的写法和顺序,整齐划一的字母书写,这些准确到位的细节让儿童感觉非常愉快——儿童的精神状态与“造房子”“玩洋娃娃”游戏的精神状态完全相同。一个漂亮和整洁的作业本具有游戏中房子和家的象征意义,也就是象征健康和未受伤害的身体;对于儿童而言,字母和数字代表父母、兄弟、姐妹、儿童、**和粪便,它们都表示他的攻击趋势和他的反应趋势,他通过成功完成作业中断害怕,就像造房子和玩洋娃娃一样。对潜伏期儿童的分析表明,不仅仅是作业的细节,而且学校里还有所有手工制作和画画的各种活动都在幻想中出现,表征修复儿童的**和身体、修复母亲的身体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修复父亲的阴茎,也修复兄弟姐妹等等。同样地,儿童自己的每一件衣物和洋娃娃的每一件衣物,比如衣领、袖口、披肩、帽子、皮带、长筒袜、鞋子,它们都有象征意义[156]。
在儿童发展的正常道路上,年幼儿童书写字母和数字的乐趣得到延伸。随着他们年纪的增长,这种乐趣变成智力上的整体成就。即便如此,他们成就感的获得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从父母那里得到的赞赏,这是获得长者认可的方式。因此,在潜伏期,我们看见来自真实客体的爱和赞许帮助儿童缓解危险情境,这时,儿童的客体关系和现实关系受到过分强调。
就男孩子而言,写作表达男童特质[157],钢笔笔画和字母写作代表的是**的积极表现,是他具有阴茎和性能力的有力证据,书本和练习本代表**或者母亲和姐妹的身体[158]。对于一个六岁的男孩子来说,大写的字母“L”意味着一个马背上的男人(他和他的阴茎)骑行穿过一个拱道(她母亲的**);字母“i”是阴茎和他自己,字母“e”是他的母亲和母亲的**,而字母“ie”的拼写是他自己和母亲**结合,大写的字母和小写的字母分别代表的是父母和孩子[159]。男孩子积极的**幻想也在游戏和体育活动中表现出来,我们发现同样的幻想表现在这些活动的细节和学校的作业中。男孩子希望超过他的对手,确保胜利战胜危险的父亲——这个愿望相当于男性处理焦虑情境的方式,这对于青春期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在潜伏期时,他的这个愿望就存在了。总的来说,这个时期的男孩子对外部环境的依赖程度要小于女孩子,取得自己的成就在男孩子的精神活动中已经占有更大分量(相比女孩子)。
我们描述的稳定状态发生在潜伏期,这是自我和超我适应现实,达成共识后的反应。稳定的达成取决于所有压制和限制本我的本能力量的联合行动,儿童停止**(masturbation)的努力在这个时候进入。借用弗洛伊德的话“这种努力占用了儿童潜伏期大部分的精力”。他所有的力量都是针对他的**幻想,而这些幻想正如我们反复看见的一样,不仅是儿童游戏的一个成分,而且还是他们学习活动和所有晚期升华的一个构成部分[160]。
儿童在潜伏期需要客体的赞许,其原因是他想要减弱超我的对抗力量(超我在这个阶段往往对客体自适应),达到“去性”**幻想的目的。因此,在这个阶段,儿童一方面需要满足放弃**的要求,以及压制**幻想,另一方面需要满足反向要求,满足年长者每日“去性形式”(desexualized form)的**幻想的兴趣和活动。因为只有在这样令人满意的升华中,儿童才获得自我的需要,从而完全驳斥焦虑情境。儿童成功逃离这个尴尬局面取决于潜伏期的稳定状态,在潜伏期,儿童需要取得那些掌握权力的人的批准,这是改善焦虑的前提条件,这样他才能控制焦虑,让我们简短回顾如此复杂和分歧广泛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一定是计划周密的过程。在真实情况下,正常儿童和神经症儿童之间的分界线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特别是在潜伏期)。神经症儿童可能在学校表现不错,表现正常的男孩常常用其他的方式否定焦虑情境,比如他展现他的力大无穷,而他并不是总是想要学习。潜伏期的正常女孩常常用非常男性的方式克服焦虑;另外,即使男孩选择更被动的行为方式或者女性行为方式来克服焦虑,他还是被看作是正常的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