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佛的两年后(576年),宇文邕毫无顾忌地向乱成一团的北齐帝国发动全面进攻。北齐虽已脆弱不堪,但高欢家族决不退缩,而是积极应战。
北齐的软弱全是咎由自取。侯景背叛高澄时就预言,高欢的子孙全是窝囊废。毫无人性的高洋上台后,侯景的预言成真,公元559年,高洋去世,他十五岁的儿子高殷(北齐废帝)继位,儒家学派大臣杨愔被任命为辅政大臣。高殷饱读诗书,有君子之风,却没有帝王才能,朝中大小事务全由杨愔做主。
北齐帝国官员野蛮成性,且弊病多如牛毛,杨愔下令裁撤不合格的官员,一大批官员被裁撤,他们怨气冲天,纷纷投奔高洋的弟弟常山王高演。高演在这群一心要夺回利益的蛆虫的怂恿下,发动兵变,攻入首都邺城,活捉杨愔,废掉皇帝高殷,自己即位为帝。高演(北齐孝昭帝)也是个兽性十足的人物,可惜他还没有机会展示,做皇帝一年后即病死。他那个风度翩翩、仪容秀丽的弟弟高湛(北齐武成帝)趁势夺权,建立属于他的帝国。
高欢家族的人都属于白马王子一样的人物,但这只是表面,内心深处,他们都禽兽不如。高湛的残暴****是他哥哥高洋的十倍,公元561年,高湛即位,立即宠信奸臣和士开,让和士开帮助自己诛杀亲人。他几乎诛杀了所有的兄弟、叔叔和他们的后代,再把哥哥高演的儿子高百年捉来,先让人乱揍一顿,再让人拉着高百年绕着堂一边走一边打,所经过的地方步步血脚印。高百年奄奄一息地乞求饶命,表示愿意永远给高湛做奴隶。高湛大怒说:“你也配?!”于是将高百年斩首,把尸首扔到池子里,池水被血染红。
高湛最****的事就是把高洋的皇后李祖娥拖到自己**奸污,李祖娥羞愧不已,生下一个女儿后将其杀掉。高湛气得死去活来,把李祖娥与高洋生的儿子捆绑到李祖娥面前说:“你杀我女儿,我就杀你儿子,立即斩杀。”
高湛的种种暴行和让人叹为观止的****行径是高欢家族的特产,这不足为奇。高湛对北齐帝国最大的伤害是,与盟友柔然部落和吐谷浑闹掰。北齐帝国能始终压着北周帝国,一方面是其自身力量的强大,另一方面则是其盟友对北周形成包围,使北周动弹不得。而高湛将这些对北周帝国的优势全部破坏。
公元569年,高湛在做下无数恶行后去世,他的太子高纬(北齐后主)掌权,北齐帝国走进死胡同。高纬和他的先辈一样,风流倜傥,相貌俊俏,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发起疯来就不是人。
他喜欢享受,常常带着一群美女听“无愁之曲”,有时候会亲自上阵,反弹琵琶,让人眼前一亮,所以北齐帝国的人都称他为“无忧天子”。除了热爱音乐,高纬还喜欢体育运动,中国历史上第一批相扑选手就是他亲手培训出来的。他更喜欢行为艺术,在行宫建造丑陋贫穷的村庄,亲自穿着乞丐服住在里面,还设置穷人市场,跑去进行买卖交易。高纬在行为艺术方面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从晋阳(今山西太原)出发往东巡幸,他单枪匹马,披头散发、光着膀子放纵驰骋。
当然,他还有更变态的享受。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南阳王高绰驻守定州(今河北定州)时,残暴异常。曾在路上见一妇女抱着小孩,他上前夺走妇人的小孩,丢在地上喂他养的波斯狗。小孩被波斯狗撕咬,妇女恐惧大哭。高绰就又纵狗咬妇人,但狗刚吃饱没有兴趣,高绰就把死掉的小孩的血涂抹在妇人身上,众狗见到血,一扑而上,把妇人撕裂吞吃。
有人告发高绰这种禽兽行径,高纬立即命人把高绰捉拿到首都邺城。正当所有人都认为高纬要严厉惩处高绰时,高纬却为高绰拿掉枷锁,好奇地问他:“在定州什么事最开心?”
高绰回答:“把蝎子和蛆混在一起,看它们互相啮咬,实乃人生最大的开心事。”
高纬惊喜地大叫,派人连夜搜寻蝎子,不久获得两三升蝎子,放进一个大浴盆,然后把一个绑成粽子的人放进去,看着那个人被蜇得哀号翻滚,兄弟二人放声大笑。高纬突然埋怨高绰:“这么高兴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高绰请罪说:“没有机会啊,而且您推陈出新,我实在是望尘莫及。”
高纬大为欢喜,立即拜高绰为大将军。在这种残暴的统治下,北齐帝国不亡就是没有天理。北齐帝国皇帝的残暴不是个案,事实上,北齐帝国的大部分文武百官都有残暴的基因。他们在审讯犯罪嫌疑人时,根本就不问案情,直接给犯罪嫌疑人用失传千年的炮烙之刑。犯罪嫌疑人如果不死,就有机会被讯问;如果死了,审讯官员马上就认定,此人罪有应得。
高纬如果只是做了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他的帝国迅速覆灭,他还做了两件事,这两件事把他和他的帝国推进深渊。第一件事就是把南陈推到北周那里。
公元571年,南陈帝国派使者来,想要和北齐帝国合作攻击北周帝国,高纬当时正纵情玩乐,对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毫无兴趣。他故弄玄虚地对南陈使者说:“天下是什么?天下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南陈使者苦笑,公元572年,南陈帝国再派使者到北周帝国请求和解,并请求组成联盟对付北齐帝国。宇文邕刚杀掉宇文护,对于宇文护执政时期和南陈帝国对攻的国策极为不满,于是欣然同意。北齐在失去了柔然、吐谷浑两个盟友后,又失去了潜在的盟友南陈帝国。
高纬做的第二件错事就是冤杀名将斛律光。斛律光是南北朝时期可以进入前三的名将,他在护佑北齐帝国和北齐帝国前身东魏政府期间,多次击败宇文家族。北齐帝国在和北周帝国的战场上总是占有绝对优势,斛律光功不可没。斛律光治军严明,身先士卒,不营私利,是北齐军界德高望重的人物,同宇文护在北齐帝国的地位一样。但公元572年,高纬抽风似的诬陷斛律光谋反,将他和其族人全部处决,北齐军界大哗。
斛律光在北周帝国的威名厉害到什么程度?当他被杀的消息传到北周时,宇文邕竟下令赦免境内全部囚犯以示庆祝。
高纬在自废武功,他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高昂的代价。
公元575年中秋节,北周帝国和南陈帝国的战时联盟组建完成,九月初,南陈帝国派重兵入北齐帝国南境,北周兵团陆续进入洛川(今陕西中部),开始在邙山屯兵,大战一触即发。高纬却毫无察觉,继续和他最喜欢的小老婆冯小怜日夜**乐。冯小怜是中国历史上的超级美女,不仅艳绝人寰,而且体温可以随气温变化,寒冬时,她浑身如暖炉,酷夏时,她全身如凉玉,这样的尤物被高纬喜欢得死去活来。
高纬在温柔乡里自甘堕落。宇文邕却身穿战衣,冒着严寒风霜布置战场。公元576年阴历十月,宇文邕趁高纬带着冯小怜在祁连池狩猎,突然包围晋州(今山西临汾),猛攻不止。
晋州是北齐帝国西境的门户,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晋州如果失守,北齐帝国的首都邺城、重镇晋阳就会马上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
高纬得到情报后,结束狩猎,启程回晋阳(今山西太原)动员兵力,南下救援。在正常人看来,救兵如救火,必须分秒必争。可高纬不是正常人,他带着冯小怜南下,每到一处旅游景点,就要和冯小怜驻足游览。晋州方面危急文书一日发来百道,高纬却浑然不知。他被冯小怜的神韵折磨得目眩神迷,等他稍有点清醒,知道晋州危在旦夕时,晋州已经失守。
高纬正要发火,冯小怜却温情脉脉地说:“失去的东西再拿回来就是了。”
高纬高兴得大笑,命令部队快速前进,夺回晋州。北齐兵团虽失去了伟大的领袖斛律光,但皇帝御驾亲征,等于给他们注射了几百斤鸡血。在一番狂暴的攻击后,晋州城的北周守军渐渐支持不住,正面城墙被攻破一个可以容纳十人进入的缺口。
正当北齐士兵要冲进去建立功勋时,高纬突然传令停止进攻。他有两个目的:“第一,宇文邕那老家伙是否在城内,如果在,让他出来见我;第二,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冯小怜必须来观看。”
立即有人告诉他:“宇文邕那个老家伙攻陷晋州城后就优哉游哉地返回长安了。另外,冯小怜正在对镜理红妆,要知道女人化妆没有半个时辰是化不来的。”
高纬下令说:“等我那可爱的宝宝冯小怜来,不许进攻。”
当冯小怜如仙女下凡一样从容飘来时,北周守军已把那个缺口填好,高纬下令进攻,让冯小怜看血肉横飞的场面,冯小怜吓得不敢看,高纬就命令部队:“不要搞得太惨烈,不要吓到我的小宝宝。”
北齐兵团只好像演戏一样进攻,如此折腾了半个月,宇文邕亲自率领援军从长安赶来,双方在晋州城外展开决战。
高纬带着冯小怜在高处观看,两个兵团决战到最**时,杀声震天,土崩瓦解,冯小怜一个脚下不稳,从高处摔落,高纬大叫一声:“不好!”北齐兵团以为他们的狗皇帝被活捉了,顿时斗志全无,全线崩溃,高纬带着冯小怜和几十骑兵逃往晋阳。
这一次失败,北齐主力全部丧失。高纬在晋阳城愁眉不展,晋阳守将高延宗安慰高纬说:“如果晋阳守不住,可以投奔柔然。”高纬说:“鬼扯吧,柔然非把我献给北周不可。”
他心慌意乱,听说北周兵团已向晋阳方向开来,急忙带着冯小怜跑回首都邺城。他前脚刚走,痛恨他失政的晋阳官员就拥立高延宗为北齐合法皇帝。高延宗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君王死社稷,登基两天后,北周兵团抵达晋阳城外,高延宗出城和北周兵团决战,结果战败被俘。
听说晋阳失守,高纬已对皇位“生无可恋”,他把皇位让给太子高恒(北齐少帝),自己关起门来琢磨退路。儒家学派官员兼诗人薛道衡劝他到黄河以南、淮河以北那块地方躲避,因为那里还没有被北周帝国侵犯。高纬正要收拾行囊跑路,有消息来说,南陈帝国兵团已开进淮河以北,正在风卷残云般地扫**北齐那块的领土。
高纬自作主张说:“那咱们就向南陈帝国投降。”于是他率领百余骑兵从邺城逃亡,渡过黄河后在青州(今山东青州)驻足,派使者去南陈帝国请求归附。南陈帝国不可能要他,他已经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就在高纬困守青州孤城时,北周兵团攻陷邺城,闻风赶来,将他活捉。公元577年十月,他被宇文邕诬陷谋反,遭到诛杀,北齐帝国(550年—577年)灭亡,寿命仅二十七年。
北齐是由一群疯子建立的帝国,只有奠基人高欢还算正常,也正因为高欢积攒下了厚重的家底,才使得北齐帝国虽然疯子无数,却仍可以支撑二十七年。如果不是北周帝国迅速崛起,北齐帝国高氏家族的疯子们还会支撑下去。这告诉我们,消灭你的永远不是对手,而是你自己。物必先腐,而后虫入之,不是虫让物腐烂。我们从北齐帝国那里得到的人生教训是,必须从自己的心上求,求内心的强大,内心良知的光明,如果你自己不会击倒自己,别人就不会轻易把你击倒。
消灭北齐后,北周帝国迎来它有生以来的巅峰,如当年的北魏帝国一样,统一了北中国。南北朝在经历了近半个世纪(北魏分裂到北齐灭亡)的变态后,重新回归常态,南中国是南陈帝国和西梁帝国,北中国则是北周帝国。
南陈和西梁只能自求多福,北周帝国却有统一全国的雄心壮志。不过,北周的寿命似乎受到了北齐的诅咒,北齐灭亡后不久,它也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