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宁静美好的一天。幼稚班的小朋友都在操场上无忧无虑地玩耍着,只有那位新来的小幼虫独自坐在栅栏边,一脸阴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是在哪里捡到她的?”蠼螋妈妈望着那只小幼虫向蟋蟀老师问道。
“在上班的路上。”蟋蟀老师答道。
“唉,可怜的小东西!你一定是从天敌嘴里把她救出来的。”蠼螋妈妈说道。
蟋蟀老师朝小幼虫看了看,她浑身长满了尖细的小刺,腹部边缘还向外伸展出一圈荆棘样的枝刺,头顶上有一对向内弯曲的大牙,锐利无比,闪着凛冽的光。他打了个寒战,然后含糊地说道:“她没有被天敌咬在嘴里,是我被她咬在了嘴里。”
“哦……哦,天哪!那你没事吧?”蠼螋妈妈吃惊地向蟋蟀老师问道。
“你同意收下她,我就没事了。”蟋蟀老师说道。
“哦,那当然。”蠼螋妈妈愉快地说道,近来幼稚班的小朋友化蛹的化蛹,羽化的羽化,现在只剩下那些熊蜂宝宝和萤火虫小朋友了。正因为这样,她才能站在这里悠闲地晒着太阳。“不过,我希望这位蝶角蛉小朋友能再活泼开朗些。”她又说道。
蠼螋妈妈走到蝶角蛉小朋友身边向她问道:“你为什么自己坐在这里呀?不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吗?”
“我正在祈祷让幸运降临在我的身上。”蝶角蛉幼虫说着向天空指了指。
蠼螋妈妈下意识地向上看去,咦?天上有个小黑点正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砰的一声,一个庞然大物重重地摔在了她们面前。透过弥漫的烟尘,她们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雁肚皮朝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砸到我,我好幸运啊!”蝶角蛉幼虫喃喃地说道。
蠼螋妈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啊——我的孩子们啊——”她突然发疯地朝大雁跑了过去。刚刚在操场上抱着熊老六的萤老大和抱着熊老大的萤老六都被平平整整地压在了大雁的身体下面。
得知发生了重大事故,蝗虫校长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并亲自指挥飞虫班的土鳖同学迅速挖出一条隧道,把被困的四位小朋友及时救了出来。幸好小朋友们都有胖肉护体,没有受伤,只是吓得不轻。
彩臂金龟老师、蟋蟀老师和捕鸟蛛老师仔细观察了大雁一番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只大雁已经死了。但还无法判断他是死了之后掉下来的,还是掉下来后摔死的。至于他为什么会飞着飞着突然就死掉了,这更是匪夷所思的谜题。
“这可恶的鸟,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死在别人的操场上!”蝗虫校长暴跳如雷地吼道。
一具大雁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操场上,不但影响了学生们的活动,阻挡了学校的大门,还污染了学校的环境。更重要的是,这具尸体会给学生们带来沉重的精神负担和心理压力,某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学生可能还需要接受专业的心理疏导和危机干预。
“我必须保护好每个学生!”蝗虫校长沉重地想。
这时,弱小无助、脆弱可怜的学生们已经一股脑儿地拥到了操场上。还没等老师们在尸体周围拉起警戒线,他们就已经争先恐后地爬到大雁身上去了。
“这只鸟的肌肉松弛、瞳孔散开、口部微张,估计死亡时间还不超过一小时。”站在大雁脑袋上的星天牛同学兴奋地说道。
“身体表面虽然没有流血,不排除颅内出血和内脏破裂的可能性。”食蚜蝇同学从大雁的翅膀下钻出来后说道。
“身体大关节没有骨折,说明落地时没有挣扎,由此可推断他在掉下来之前就已死亡或陷入昏迷状态。”跳蛛同学从大雁的背上滑下来后说道。
“他的羽毛干涩,受损严重、皮下脂肪消耗殆尽,说明他在迁徙途中日夜兼程、体力透支,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最终导致他在飞行过程中精疲力竭而死。”独角仙同学指着大雁那干瘪的肚子说道。
“那么拼命干吗?为了早点儿到达越冬地吗?死得太不值了!”弄蝶同学议论道。
“是呀,管他冬天什么时候到呢,我们只要吃得饱、睡得好就行了。”鸟粪象鼻虫同学说完便带着其他六只象鼻虫走了。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也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只留下蝗虫校长和几位老师呆立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怎么办?这具大雁的尸体也不能一直摆在这里呀。”过了一会儿,蝗虫校长向老师们问道。
“就算全校师生都动员起来,也搬不动这个大家伙。”捕鸟蛛老师首先说道。蝗虫校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希望在自己目光的威慑下她能想出点儿有用的主意来。
“蚂蚁是最擅长搬运的昆虫,能不能让蚂蚁们来帮帮忙。”彩臂金龟老师接着说道。蟋蟀老师使劲儿瞪了彩臂金龟老师一眼,他怎么能把麻烦推给飞虫班的同学呢?
很快,蚂蚁同学就带回了蚁后的答复。她说:“我们可以帮忙,但你们要先把大雁切成小块才行。”
“如果能切成小块,我们就自己搬了!”蝗虫校长生气地嚷道。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难办的事了,如果有头发的话,他肯定一夜白头了。
幸好这时蟋蟀老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埋葬虫同学不是会埋葬尸体吗?能不能让她来尝试一下?”
“可恶的家伙,竟然把烫手的山芋扔进了我们班!”彩臂金龟老师愤怒地朝蟋蟀老师看去,他真想直接把他给瞪死算了。
埋葬虫同学倒很愿意帮这个忙,但这件事她自己可做不了,所以她立刻找来了爸爸和叔叔。“这么完整的一具大雁尸体相当于满满一仓库食物。在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这些食物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把它深深地埋入土中,我们的孩子就可以躲在里面有吃有住,平稳地度过冬天了。”埋葬虫爸爸高兴地说道。
“哎呀,看看这温暖的阳光,担心什么冬天啊!”埋葬虫叔叔说道。
“今天的阳光只能温暖今天的你,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明天你可能就死在寒风里了。”埋葬虫爸爸说道。他们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大雁的尸体,而蝶角蛉幼虫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身体。
蝗虫校长热情地接待了埋葬虫同学的爸爸和叔叔,他对他们寄予了很大希望。如果他们能解决这个麻烦,花钱比割肉还痛的蝗虫校长甚至考虑象征性地付一点儿钱给他们。
让蝗虫校长高兴的是,埋葬虫爸爸愿意完全免费地帮这个忙。“动物的尸体就是我们的食物,所以对我们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说道。
“哦,那么……”蝗虫校长刚要说话,幼稚班的蝶角蛉小朋友突然走进来说道:“听说动物的尸体是埋葬虫的食物,那这么大一只雁的尸体应该相当于满满一仓库的食物喽。大家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世上有没有满满一仓库的免费食物呢?”
“这……”埋葬虫爸爸、埋葬虫叔叔和蝗虫校长都愣住了,蝶角蛉幼虫虽小,说话倒蛮有道理的。
“既然埋葬虫需要尸体,那就说明尸体也是有价值的,而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有价格呀!那我就象征性地收一点儿费用吧。”蝗虫校长这样想着便向埋葬虫爸爸举起一只右手说道,“虽然像这样巨大而完整的大雁尸体并不多见,但考虑到你们是埋葬虫同学的家长,所以只要给这个数,那具尸体就归你们了。”
埋葬虫爸爸看了看蝗虫校长的右手,心想:“幸好蝗虫只有两个爪。”
蝗虫校长见埋葬虫爸爸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便说道:“不要看我的手,要看这里。”他用左手指向右胳膊的胫节,胫节上长着一排刺。
埋葬虫爸爸目瞪口呆。“好吧,好吧。”最后他还是同意了这个条件,但在心里嘟囔道,“可恶,从哪儿钻出这么一个倒霉孩子。”
就在交易即将完美达成的时候,站在一边的蝶角蛉幼虫竟又说道:“森林里可不只有埋葬虫一种食腐昆虫,我听说苍蝇家族的许多成员也对动物的尸体感兴趣,说不定他们愿意给更高的价钱呢。”
埋葬虫爸爸和埋葬虫叔叔一听都慌了,还没等蝗虫校长发表意见,埋葬虫爸爸就举起了四只手说道:“不用找他们来了,我给你四倍的价钱,立刻就付款。”
天哪,这真是天降横财!这笔横财不但幸运地砸到了蝗虫校长的头上,还砸出了一群纯金的小星星。蝗虫校长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啊……那样啊……那就……这么定了!”
埋葬虫叔叔跟着埋葬虫爸爸离开校长室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蝶角蛉幼虫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埋葬尸体工程队就进入校园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为了早日完成这个大工程,埋葬虫爸爸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几十只埋葬虫奋力挖掘着大雁身体下面的泥土,天黑的时候大雁的尸体就陷入土中五分之一了。蝶角蛉幼虫一直坐在工地边,盯了他们一整天,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晚上,大雁的尸体陷入土中三分之一了,蝶角蛉幼虫看着他们说道:“这么努力干吗,会有用吗?”
第三天中午时分,大雁的大部分身体都沉入地下了。“这样拼命劳动,就能战胜冬天吗?”蝶角蛉幼虫茫然地说道。
埋葬虫爸爸恰好听到了她的话,便从土中钻出来,坐在蝶角蛉幼虫身边向她问道:“为什么要战胜冬天呢?”
“因为冬天是昆虫最大的敌人,冬天会把大部分昆虫都冻死。”蝶角蛉幼虫说道。
“是的,数不清的昆虫会在冬天的寒风中死去。但也有数不清的昆虫会在温暖的春风中苏醒啊!”埋葬虫爸爸说道,“那些终于挺过了冬天的昆虫,他们并没有战胜冬天,他们只是战胜了同类。”
“为什么?”蝶角蛉幼虫听不懂埋葬虫爸爸的话。
“每当冬天到来时,大自然就会把那些不耐寒的体弱的昆虫淘汰掉。但总有一些优秀的个体能够经受住恶劣天气的考验,活了下来。”埋葬虫爸爸说道,“他们不必去和大自然战斗,他们只要努力使自己成为群体中优秀的那个。这就是……优胜劣汰。”
接下来的几天,蝶角蛉幼虫都没有去操场上看埋葬虫工作,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庞大的大雁尸体是怎样消失不见的。
现在,蝗虫校长欣慰地看到操场又变得平整了,地面覆盖着一层松软的泥土,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可是,一想到下面埋着一堆白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钻出一群吃死尸的小家伙来,他就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加快、手脚冰凉、冷汗直流、浑身哆嗦。不过,当他看到学生们像以前一样在操场上你追我跑、上蹿下跳、滚成一团、打成一片的时候,他的呼吸就平稳了,心跳就正常了,手脚就温暖了,冷汗就不见了,步伐也更有力了。
当《昆虫财富》杂志的记者到学校来采访的时候,蝗虫校长以一只昆虫难以想象的爆发力跳起来朝他们吼道:“怎么赚钱是我自己的事,赚了多少钱也是我自己的事,这些钱到底是属于学校还是属于我自己,这也不关你们的事。”
“管他冬天什么时候到呢,那只老蝗虫还蹦得那么起劲儿,我也用不着担心。”蝶角蛉幼虫终于决定做一个开心的小朋友了。
“谁说那只大雁是被我打下来的?谁说的?我和他拼了!”蝗虫校长有力的吼声响彻在校园上空,让老师和学生们听了备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