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噶尔丹(1 / 1)

青海和硕特叛乱首领罗卜藏丹津逃亡准噶尔,为策妄阿拉布坦所接纳,清朝政府索要,策妄阿拉布坦拒不交出,由此可以看出双方处于敌对状态,这是康熙末年双方关系的继续。

自从抚远大将军允褪在康熙六十年(1721)五月移驻甘州(张掖),对准噶尔采取进攻的态势,但是康熙实行的是防御性手段,没有深入贼巢彻底消灭叛军的打算。雍正即位后,即以兵丁在前线日久,勤劳过度,撤回内地。与此同时,策妄阿拉布坦也派遣使臣根敦到京城讲和,雍正则厚礼相待,以事笼络。时值雍正二年(1724)元旦,该使臣要求随同廷臣一起朝贺,雍正让他与朝鲜使臣一道行礼,事后,雍正说“其行礼时,光景十分虔敬”,大约是反映了策妄阿拉布坦讲和的一些诚意。因此,雍正派佛保等到准噶尔议和,然遇到罗卜藏丹津的干扰,谈判颇不顺利,策妄阿拉布坦又遣人至京,雍正如同前次厚礼相待。但是没有商谈出结果,双方依然处于敌对状态。雍正因内部事务繁多和经济力量不足,暂不用兵,而密切注视对方的动静,尤其留心它同西藏的关系和它对喀尔喀蒙古的侵凌。因此,雍正初年,受形势所迫,雍正渴望和谈,实际上是采取的守势,与康熙末年以攻为守有所不同。

雍正随着政治改革的实现,政局稳定,财力充足,就具备了解决准噶尔问题的条件。雍正五年(1727)年初就筹谋讨伐准噶尔,及至阿尔布巴叛乱事发,促使他下决心用兵,到五年年底,他说: “(准噶尔、西藏)二处实为国家隐忧,社稷生民忧戚系焉,所以圣祖明见事之始末利益之意,灭取准噶尔,安定西藏者,圣知灼见,不得已必应举行者也。”他认为阿尔布巴事件,正是讨叛伐罪的机会,决心雍正六年(1728)解决西藏问题,雍正七年(1729)转向准噶尔, “命两路整大兵勒取,相机声罪致讨,必灭此而后朝食”。同年,策妄阿拉布坦死,子噶尔丹策零继立,雍正认为是可乘之机,从而促使他下定用兵的决心。

雍正开始筹划用兵事宜,只同怡亲王允祥、大学士张廷玉、岳钟琪等极少数人密商,因事关钱粮,户部尚书蒋廷锡时或参与商讨此事。雍正取得了他们的支持,决定兵马粮饷屯守进取的方略。

雍正备战首先重视的是军士的挑选和训练。雍正五年(1727)十一月密令河南、山东、山西三省督抚,在步兵内各拣选二千人,他们不必善长弓马,但要能放鸟枪,以备驾车开垦之用。预计明年秋冬时差遣,为期约二十月,并要三省督抚妥善安排应选兵丁的行装和安家费用。雍正七年(1729)春夏之交,岳钟琪密令四川松潘镇总兵张元佐整饬马步兵丁一千名,预备一切军装器械,听候调遣。

西北用兵,为长途运输,需要大量的骆驼、骡马。雍正五年(1727),雍正命河南总督田文镜购买驮骡三千匹,务于六年二月送至西安岳钟琪处。田文镜在河南买足额数,如期送至指定地点,验收时因口老口小等不合格处,只收两千六百多头,岳钟琪一面报告雍正收验情况,一面怕贻误战事,于是在陕西省购买补足。雍正相信田文镜认真办事,此事不能按要求办好,必是像以前受张球之骗一样, “又被属员欺瞒矣”,要他慎重办理。

准噶尔是游牧民族,骑战是其所长,转移比较便捷。清军与之打仗,自须有强大的骑兵,但是要深入叛军的后方,彻底消灭它,军需供应是严重问题,靠驼马运输,代价太大,且易受到攻击,难以保障供给。岳钟琪针对这一情况,提出车战的建议。他的办法是造宽二尺、长五尺的战车,用一人推辇,四人保护,即一车五人,五车为一伍,二十五车为一乘,一百车为一队,每一千车为营。行军时,车上装载军粮军衣;驻防时,以车为营盘;作战时,两队在前,进行冲锋格斗,三队随后跟进,其余五队保护大营,劫杀冲入的敌军。雍正采纳了他的意见,命打造战车,挑选满洲护军组成车骑营,进行练习。在豫、鲁、晋三省选调的备驾车用的军士,就是为用于车战的。

雍正对他的准备很是满意,自称“选派将领,悉系镇协中优等人才,拣选兵丁,率皆行伍中出格精壮,殊非草率从事”。到雍正七年(1729)二月,他认为可以把事情公开了,发布上谕,历数准噶尔首领之罪恶,说噶尔丹策零无悔改之意,对之用兵,乃是完成圣祖的未竟事业,如今国帑充实,士卒振奋,正是用兵之时,若迟疑不决,将来后悔莫及。因命朝臣讨论用兵事宜。大学士朱轼、散秩大臣达福认为进攻的条件还不成熟,噶尔丹策零能利用先人的旧臣,内部一致,没有可以利用的机会,反对发兵。还有人以为对准部战争是穷兵黩武,得土不足以耕,得民不足以使,不应用兵。大学士张廷玉极力主张用兵。云贵广西总督鄂尔泰认为那些反对派是“庸人畏事,识见不远,但知论难易,而不论是非,并不论利害”, “皆不足道耳”。其实雍正主意早定,不听反对之言,于雍正七年(1729)三月下令两路进军,讨伐准噶尔。命领侍卫内大臣、三等公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振武将军、公、巴赛为副将军,顺承郡王锡保管理振武将军印务,都统、侯、陈泰,石礼哈,散秩大臣、公、达福,前锋统领衮泰等为参赞大臣,法敏、伊都立、巴泰、西琳、傅德管理粮饷,屯阿尔泰山,是为北路军营。命三等公,川陕总督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四川提督纪成斌参赞军务,屯巴里坤,为西路军营。六月,雍正因出师而告祭太庙,说明征讨噶尔丹策零的事由“若不迅行扑灭,将来必为蒙古之巨害,贻中国之隐忧”。在太和殿举行隆重的受钺礼,与傅尔丹、巴赛,陈泰等大将军,参赞大臣一一行跪抱礼,以昭郑重。雍正皇帝踌躇满志,以为准备充足,选择了上好的出师日子,只希望领兵将帅戒骄戒躁,**平敌寇,凯旋回京,论功行赏,再举云台题名、凌烟绘像之盛。

在清军出师不久,突然有准噶尔使臣特磊到达岳钟琪军前,诡称罗卜藏丹津阴谋杀害噶尔丹策零,后者发觉了,把他解送清廷,走到半路,听到清朝进军的消息,就又把他送回伊犁。特磊前来,表示要求和解,岳钟琪当即向雍正奏报了此事,并表示对准噶尔诚意的怀疑。但雍正命将特磊送至京城,暂缓进兵,又召傅尔丹、岳钟琪进京商议军情。

岳钟琪离开前线,由纪成斌理宁远大将军印务。纪成斌认为满洲人强悍,就派副参领查廪率军牧放马驼于科舍图,然而查廪怯懦畏寒,置马驼于不顾, “率众避寒山谷间,日置酒高会,挟倡伎以为乐”。准噶尔人两万来劫掠牲畜十几万头,查廪逃遁,求救于总兵曹勒,其仓促出战,大败,总兵樊廷、张元佐、副将冶大雄前往救援,夺回被掳掠的大部分驼马。为此事,纪成斌嘲笑说: “满人之勇,固如是耶!”把查廪绑缚论斩,适值岳钟琪自京回营,见状大惊,说纪成斌要遭灭族之祸了: “满人为国旧人,党类甚众,吾侪汉臣,岂可与之相抗以干其怒也?”便把查廪放了。纪遂罪曹勳,并以大捷上奏,雍正奖赏樊廷等人,授予世职,指命内务府总管鄂善到前线犒师。雍正九年(1731)二月,岳钟琪奏议军机事宜十六条,请在吐鲁番屯田,于哈密、吐鲁番之间设哨所。这时雍正已知道谎报军情,以败为胜,但因自己已予嘉奖,不便说明,就借此责备他,说他所议“无一可采之处”,责问他:过去倡言长驱深入,以今日之势,能保必胜吗!三月,命都统伊礼布为西路副将军,带领八旗家选兵两千名赴任,若岳钟琪有统兵行走之处,伊礼布引领满洲兵一同前往即监视岳钟琪。同时,责备岳钟琪的坚壁防守主张,说他统兵二万九千名,不能御敌,是筹度无方。五月,派石云倬为西路副将军,以分岳钟琪统兵之权。满人查郎阿于岳钟琪出兵之时,即署理川陕总督,雍正八年(1730)在肃州(酒泉)专理军需,他夺了岳钟琪的总督权。岳钟琪的后方在陕甘,因而受到查郎阿的挟制。

雍正九年(1731),喝尔丹策零派遣大策零敦多卜、小策零敦多卜领兵三万,东犯北路军营,并派间谍到傅尔丹处报称噶尔丹策零怕受哈萨克人的袭击,分兵防守,又有罗卜藏丹津的族人罗卜藏策零谋反,噶尔丹策零正在和他周旋,所以大策零敦多卜不能出兵,只有小策零敦多卜东来。傅尔丹有勇无谋,信以为真,率领一万人轻装前往。副都统定寿、海国、永寿等谏言叛军有计,不宜轻往,傅尔丹不听。六月,在和通泊与叛军两万相遇,大败,副将军巴赛、查弼纳阵亡,只有两千人逃至科布多。雍正闻讯,掩盖失败,唯说兵马有损失,而傅尔丹等人无恙,并说他们能竭力迎战,将自束的腰带赐给傅尔丹系用。他话是这样说,其实也知真相,随后降傅尔丹为振武将军,以顺承郡王锡保代为靖边大将军,斩临阵遁逃的参赞大臣陈泰。并命大学士、公、马尔赛为抚远大将军,驻防归化(今呼和浩特市)。寻又以马尔赛为绥远将军,其抚远大将军印务交康亲王崇安暂行管理。

雍正十年(1732)正月,噶尔丹策零以六千人自乌鲁木齐扰掠哈密,岳钟琪命曹勃往击,命副将军石云倬往断敌之归路,曹勃败敌,石云倬动作迟缓,纵敌逃去。岳钟琪奏劾之,大学士鄂尔泰并劾岳钟琪拥重兵数万,纵投网之敌,不能料敌于先,复不能歼敌于后,雍正因此将岳钟琪召回京城,指责他“将国家军旅重务,视同泛常,且赏罚不公,号令不一,不恤士卒,不纳善言,傲慢不恭,刚愎自用”。削其公爵,降三等侯,随即改组西路军营统帅部,命查郎阿署理宁远大将军印务,调汉军旗人、贵州巡抚张广泗为副将军,护军统领阿思海为前锋统领,管辖满洲兵,侍郎武格为扬威将军,统辖巴尔库尔满洲兵,副将军刘世明统领巴尔库尔绿旗兵,并命鄂尔泰督巡陕甘,经略军务。这样,西路军的统帅权就由汉人手中转到满人手里,而以汉军旗人为辅佐。张广泗就任,奏参岳钟琪车营法,不适宜于沙碛沟堑,在调兵筹饷、统驭将士诸方面,都不得当。查郎阿与岳钟琪共事多年,本对岳钟琪不满,前述丧失马驼的查廪为其亲戚,查廪怀恨旧仇,因向查郎阿进谗言,雍正十一年(1733),查郎阿奏劾岳钟琪、纪成斌、曹勃等人,雍正命斩纪成斌。曹勃于军前,囚禁岳钟琪。雍正十二年(1734),大学士等议将岳钟琪处死,雍正命斩监候待决。

雍正十年(1732)七月,噶尔丹策零亲率大军,越过阿尔泰山,振武将军傅尔丹与之战于乌逊珠勒,大败,准噶尔军进抵杭爱山,迫使哲布尊丹巴胡图克图迁徙多伦泊,又袭击喀尔喀蒙古诸部中最强大的策凌部。策凌为额驸、和硕亲王、喀尔喀大札萨克,他因不在营中,致使子女被掠,闻讯后,割发及所乘马尾誓天,率部深入敌后,突击准噶尔军,狙击于鄂尔浑河畔的额尔德尼昭(光显寺),杀敌万余,准噶尔余部奔逃。锡保和策凌要求已降为绥远将军的马尔赛邀击,马尔赛和都统李秋拥兵一万三千,拒不出击,诸将恳求出战,参赞大臣傅鼐跪请,马尔赛终不应允,致使准噶尔败军逃去。光显寺大捷后,雍正大赏策零,赐号超勇亲王,授定边左副将军,屯兵科布多,经理军务。雍正以贻误军机罪处斩马尔赛、李秋与军中,削傅尔丹公爵和官职,留军营效力。又以锡保调遣失宜,怯懦畏缩,罢靖边大将军,派平郡王福彭为定边大将军。

噶尔丹策零在光显寺失败后,已无力发动进攻,于雍正十一年(1733)下半年放出口风,要释放清军俘虏。福彭不知是真送还是假送,因此无法进行军事布署。

清廷在几年的战斗中,人力物力消耗较大,用兵前库帑银五六千万两,到雍正末年只剩下二千多万两,大部分是在西北战场上耗费的。其时,翰林院检讨周彬上疏,说西征造成“糜费疲惫”,要求迅速撤兵, “军务俱行停止” “舒天下之力” “养天下之命”。雍正也认识到久战无功,所派将帅皆不如意,杀戮降调也不解决问题,感到仗已不能打下去了。雍正十一年(1733)五月宣布暂停进兵,召策凌、查郎阿至京与王大臣会议军事。策凌、查郎阿与庄亲王允禄主张继续用兵,张廷玉等人希望议和,若噶尔丹策零再事扰乱,重新出兵。雍正就罢兵一事征求傅鼐意见,傅鼐叩头说“此社稷之福也”,表示赞成。雍正十二年(1734)七月,雍正决意议和。他总结了战争的进程:失败多,获胜少,两路共用兵十余万人,跟役近十万人,消耗太大。他把失败的责任归之于将帅,也做了一点儿自我反省, “朕之筹划于事先者虽未有爽,而臣工之失机于临事者不一而足,亦皆朕无能不明之咎”。为了议和,雍正委派傅鼐、内阁学士阿克敦、副都统罗密前往准噶尔谈判,为准噶尔与喀尔喀划分游牧地,欲以阿尔泰山梁为分界线。噶尔丹策零要求以杭爱山为界,阿尔泰山为其牧地,后又遣使到京,改求以哲尔格西喇呼鲁苏为界,雍正命策凌与议。策凌同意以此为界,但准噶尔人不得过阿尔泰山。雍正采纳策凌意见,噶尔丹策零又不满意,和谈持续不决。雍正鉴于形势的缓和,于雍正十三年(1735)上半年批准两路撤军的计划,量留守兵,西路用绿旗兵驻哈密,北路留满洲、蒙古兵。至乾隆四年(1739),终于同噶尔丹策零定议,以阿尔泰山作为准噶尔与喀尔喀分界线。

雍正此次用兵尽管以失败告终,然而仍有一定意义。噶尔丹策零三次出兵喀尔喀,起始胜利了,也立即退去,终不敢留在这里,最后还是以阿尔泰山为界。清廷与准噶尔的紧张关系,是准噶尔在康熙末年挑起的,雍正大举进攻是一种反击,虽然失败了,但也起了扼制其发展的作用,使其不能干预喀尔喀、青海和硕特和西藏的事务。雍正在喀尔喀西北部设乌里雅苏台定边左副将军,辖治阿尔泰山东边的科布多、唐努乌梁海等地,营造了科布多城,使喀尔喀人更加依赖清朝政府,如雍正十一年(1733),车臣汗垂札卜请求给予俸禄,雍正欣然接受。就扩大统治范围而言,雍正时期在青海、西藏、喀尔喀的成功,与一定程度控制准噶尔相结合,为乾隆时期最终解决准噶尔问题奠定了基础。魏源讲到清朝经营西北、西藏问题时说: “圣祖垦之,世宗耨之,高宗获之”。道出了康、雍、乾三代的各自贡献,相当中肯。总之,雍正对西北边疆的经营有其成效,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