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是谁?
不但杨廷和不知道,所有的部院大臣都不知道这个无名之辈。当他们打听到张璁只是一个尚未授职的刑部观政时,顿时都愤怒不已。但是,因为有了张璁这篇疏文,本来铁板一块的文官系统出现了裂痕。世宗在大礼争执中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大臣们虽然仍坚持要世宗尊孝宗为皇考,但同时也作了让步,同意他尊父亲兴献王为本生兴献帝。由王变帝,一字之差,张璁功不可没。
但张璁由此得罪了士林。几乎所有的京官都排斥这个“狂悖之徒”。此时,吏部给他授官。按说有皇上的关注,他应留在北京谋到一个不错的职位。但谁也不肯让他留在北京搅局,于是给他安了一个南京刑部主事的职位,将他逐出京城。
嘉靖元年(1522)春节刚过,张璁离开北京前往南京赴任。临行前,写了一首《赴南都留别诸友》一诗:
今朝辞北阙,明日赴南官。
时论苦难定,圣心当自安。
独怜知己少,只见直躬难。
若问唐虞治,终期白首看。
张璁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独怜知己少”的悲哀。他开始相信肖鸣凤“大贵”的预测,所以又表露出“终期白首看”的信心。
抛开是非恩怨不讲,单从政治投机的角度来看,张璁绝非愚钝之辈。他之所以站出来表达对皇上大礼议案的支持,乃是经过了认真的思考。世宗登基时,他已是四十八岁,就算授官能获得一个七品的位置,从七品到五品,也就是知府以及六部员外郎这种位置,还有四个台阶,即从六品、六品、从五品、五品。明代官员晋升,三年一次考察,各项指标及格后方可晋升。如果按正常的途径,不出任何纰漏,十二年后,他才能获得一个中层官员的位置,而他的年纪却到了六十岁。以这把年纪,再往上走就难上加难了。
适逢此时大礼案起,张璁看到满朝官员众口一词与世宗作对,便感到机会到了。刚刚登基不到三个月的世宗成了真正的孤君。张璁觉得此时若挺身而出支持皇上,得到的后果不外两种,一是让满朝大臣把他迫害;二是得到皇上青睐,打通晋升之途。思来想去,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下定决心冒死一搏。
对于张璁的外任,世宗皇帝心里头不乐意,但并未干涉。个中原因,一来是张璁级别太低,吏部可直接安排而无须得到他的同意;二来世宗刚登基不久,还未完全掌控局势。张璁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说“若问唐虞治,终期白首看”这样的话。他内心认为,世宗若开创唐虞之治,他应该是首屈一指的辅佐人选。
到了南京刑部就职以后,他认识了另一个投机分子桂萼,这为他日后的“骤贵”增加了筹码。
这个桂萼是正德六年进士,科名比张璁早了十年,初授丹徒知县,恃才自负,屡忤上官,改授青田知县,嫌远不肯赴任。在官场蹭蹬十一年,也才混到南京刑部主事一职,与张璁同事。两人都是官场不得志之人,乍一见面即引为知己。桂萼没当过京官,不知道北京的局势,听张璁讲述大礼案前因后果,心情不觉怦然而动。斯时,大礼案纷争似乎已经结束,但兴献王为本生兴献帝显然不是世宗的本意。两人在办公室反复琢磨,决定各写一疏再论大礼。其中心意思仍是不应尊武宗之父孝宗为皇考,而应直接尊自己的父亲兴献王为皇考。
两封奏疏到京,可能是有关部门故意拖延,拖至嘉靖三年正月,世宗才看到奏疏,他对张璁、桂萼的观点非常感兴趣。此时,张璁不再是孤身一人支持皇上,除了桂萼,尚有方献夫、席书、黄倌等,这五个人可称为支持世宗的“五虎上将”。除方献夫外,四个在南京。鉴于两地相隔遥远,音讯不能及时传达,张璁与桂萼倡议,请皇上下旨让他们进京,与反对大礼案的官员在朝廷举行公开辩论。
眼看将欲平息的纷争又起狼烟,北京的部院大臣们再一次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