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素食者阿贝(1 / 1)

33.素食者阿贝

我在家乡的朋友不多,两三个而已,且都是中学同学。儿时,因亲眼看见外公、父亲、姑妈在“文革”中被斗争,我就一直对家乡没有什么感情。到南宁读书、工作至今,再不跟其他同学来往,更不喜欢与官府接触。

这几个仅有的朋友当中,其中一个还是大学同学。他一直都在写些文章,起了一个很好的笔名,叫雨相。他个高,壮,在校时爱打足球,我们曾是校队的队友。早些年,大家还没有手机、电脑,我们便用书信来往。现在有了手机、电脑,联系就更密切了。

知道我在上石起有房子住,他颇感兴趣,便提出要过来玩。龙州离凭祥极近,坐汽车四十分钟便到。有一天,我到了上石,便邀他过来,他就带着妻子过来了。

那时正是四月。天已暖,阳光媚媚的,透透的。满山的树木都换了新叶,绿荫如盖。果园里的三华李结满了果子,青青的,看着就嘴馋。很多的鸟,不断地啼叫,但就是看不到它们的影子。两丛单竹,叶子上沾满了露水,一凝聚,成了水珠,不时往下滴。走过去,头顶和脖子就被敲中。

我在镇上接到了雨相。一见面,我便吃惊:他的妻子,比他小了十来岁呢!这么多年,我与雨相来往,但未曾到过他家,没见过他妻子,也没见他谈起。

雨相喜作诗文,所以浪漫。他给妻子起了个网名,叫阿贝。

阿贝三十出头,留着短发,略瘦。一入到山里,见那些果树,那些鸡狗,甚是高兴,像个小孩似的,大呼小叫。三华李未曾熟,她便摘了几个下来,一吃,酸得她龇牙裂嘴。那些鸡崽被她追得全都躲到草丛里去了。老伯便笑了,说,咦,这个妹仔,怕是未见过呢。一问,果然是从来都没到过这样的地方。

我和老伯不敢怠慢,连忙做好吃的。中午饭杀了一条鸡。那鸡昨晚就抓住放到笼里了。还煮了南瓜。这个南瓜还是去年老伯留下来的,特甜。吃饭时,阿贝净吃南瓜,不吃肉,还连连说这南瓜好吃。我和老伯都笑了,说早知道我们就不那么忙乎了,煮南瓜就行了。雨相说,她就这样,爱吃素菜,不吃肉。老伯说,这样的人,好养。

阿贝问,山里都有些什么野菜呢。老伯说,野菜可多了,有白花菜、雷公根、红薯藤、南瓜苗。阿贝不解:红薯、南瓜是野生的吗?老伯答:我从不护理,它们自生自灭,不算是野生的吗?

吃了饭,阿贝转到老伯的厨房,见有一个凉薯,又切开一半,生吃了。然后,雨相和阿贝就钻到树林里去,说是摘野菜。不一会,人影就不见了。

做晚饭时,他们真的拿出了一把雷公根。原来剩的一半凉薯,也煮了。吃饭时,阿贝就吃雷公根和凉薯。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动情而真实。我和雨相、老伯喝酒吃肉。

吃完饭,阿贝回到房间,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老伯:我们买了一个收音机,送给你。

老伯感到意外,我也感到意外。老伯竟愣了一下,才接过来:噢,噢,多谢,多谢!正好,我那只收音机也坏了,收不了几个台了。今晚就换个新的,好,好……

入夜,雨相和阿贝就到水沟边洗漱去了。回来时,气喘喘的,连连说,这水好凉快好凉快哦。

夜里,雨相和阿贝就睡在我屋里。我和老伯睡一起。早早就见他们屋里的灯黑了。我和老伯听收音机。

第二天他们就回去了。做早餐时,阿贝还是趁空到坡地里摘了一把红薯叶,给我们煮了。红薯叶几乎都给她吃完。临走时,她还把屋里门前扫了一遍。我在一旁,拍拍雨相的肩膀,悄悄地说,你艳福不浅啊……

雨相和阿贝一走,老伯就望着他们的背影,说,这个妹仔还真不错呢,吃得苦,不嫌弃。我还真少见呢。

后来,雨相和阿贝又来了两次。可渐渐就少来了。

时不时,老伯就念叨,哟,好几年了,那个雨相和阿贝都不见来了,怎么回事呢。

能让老伯念叨的人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