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玉屏笛箫声——参加笛箫专场演奏会后的遐思(1 / 1)

5月15日晚,应邀参加笛箫亭揭牌仪式,随后又欣赏了时尚旋律笛箫演奏。丰富多彩的节目,优美欢快的笛声,使我心旷神怡,与年轻人一起度过这美好的良宵。而学生送给我的一支长箫,则勾起我许多往事的回忆。

1938年秋,我进入国立九中学习。虽然校舍简陋,生活清苦,但却有许多可敬可爱的好老师??其中对学生影响最大的就是音乐教员瞿安华。他不仅课堂教学效果极好,而且善于组织课余歌咏活动;除多次组织四声部大型合唱外,还教会一批又一批学生拉二胡。难民学生买不起乐器,只有满山遍野捕蛇剥皮,偷摘马尾,利用竹筒自制二胡。尽管比较粗糙,然而熟能生巧,我们很快都学会演奏刘天华的许多名曲,如《良宵》《光明行》《空山鸟语》等。每当课余或假日,校园内外经常缭绕着悠扬的琴声,“弦歌之音不绝”。

从来不知疲劳的瞿老师,在艰苦岁月把我们引入美好的音乐世界,用音乐的乳汁滋育我们稚嫩的心灵,而那把二胡则从此伴随我流浪各地,琴声化解了我的乡愁、孤寂与饥寒。我永远难忘瞿老师对音乐的无限痴迷和对学生的深挚怜爱。

八年抗战好不容易在1945年8月15日胜利结束了,但我因为贫穷且无权势背景,一直熬到1946年8月才同一大批天涯沦落人复员还乡。我们弄不到船票,没有福气“即从巴峡穿巫峡”,而是舍近求远,取道西南公路,经贵州到湖南,然后从衡阳转火车到武汉,再换轮船东下返乡。西南公路盘山环行,崎岖艰险,汽车又多有以木炭代汽油的老爷车,所以一路风餐露宿,灰头土脑,非常辛苦。有天黄昏,汽车停在贵州玉屏,借宿在车站边一家山村野店。年轻人生性好动,听说玉屏以产箫闻名,顾不上洗去风尘便蜂拥而至附近集镇买箫,我也随俗买了一支。这支箫与我在重庆以复员费的50%在旧货店买的一把楠木柄蟒皮二胡,遂成为我随身携带的最贵重的财产。

山村夜晚极为寂静,月光似水从窗外洒进床边,只听得微风吹拂竹林簌簌作响,邻近小溪淙淙流过山谷,偶尔还传来略带乡愁的游子吹奏的箫笛之音,简直像是天籁一般使人沉醉。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箫声撩动了多少浪迹天涯的游子心弦。思乡情切,近乡情怯,八年离乱以后,故园何状?家人安否?……我永远难忘这个夜晚,难忘这凄美的箫声。

我终于回到自己的老家,见到离别已达八九年的亲人。但这支箫却一直挂在卧室墙上,从来不敢吹奏。因为姐姐告诉我:“由于长期接不到你的来信,母亲总以为你死在四川,日夜思念,眼泪都快流干了。”我怕惹慈母伤心,从此放弃学吹箫的念头,连二胡也不再敢拉《病中吟》之类感伤乐曲。因此,当现今听见笛箫可以演奏《喜洋洋》《紫竹调》《好日子》等欢快而又优美的旋律时,我又后悔当年未曾学笛箫。

我好羡慕今天的年轻同学,你们生活安定,衣食不愁,在美丽的校园里努力学习,健康成长,并且可以充分享受课余生活的各种有益乐趣。我为大学生在此次活动展示的组织能力与艺术才华感到由衷地欣慰。我对热心指导、支持此次活动的农新瑜、周可奇等老师特别敬佩,仿佛在他们的身上又看见瞿安华老师的影子。音乐是生命的甘泉,好的音乐可以引导青年追求真善美的人生,我愿有更多的师生参与此类社团活动。

回想50年前,当我经过八年离散终于回家时,祖父一见面就沉重地说:“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这句话包含着多少国家与家族的痛苦与辛酸,仅就个人而言,战争就夺去我三个弟弟,一个死于七岁、两个亡于襁褓之中。所以,我们不仅要珍惜今天的幸福,而且更要珍惜和平、保卫和平,决不能再让中国人民重受侵略战争的苦难。这是我发诸内心的对当代青年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