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心=广大同情心(万物一体),艺术=心为主,技为从(善巧兼备),艺术教育=艺术精神的应用(文质彬彬、温柔敦厚)。
——丰子恺:《丰子恺文集》
丰子恺1914年考入浙江第一师范,师从一代名师李叔同,学习图画和音乐。李叔同引导丰子恺步入艺术的殿堂,亦以其精湛的技艺与“先器识后文艺”的文艺观启迪了丰子恺稚敏的艺术心灵,造就了他风骨中的艺术因子。在浙江第一师范求学期间,校长经亨颐提倡的“人格教育”,注重学生德、智、体、美诸方面的和谐发展,也让丰子恺对艺术教育于人格造就的意义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于是,丰子恺在为普通学校艺术教育不懈耕耘的同时,结合教学撰写了大量关于艺术和艺术教育的论著、教材与文章。1920—1922年,丰子恺分别在《美育》杂志的第一期、第二期、第七期发表了《画家之生命》《忠实之写生》《艺术教育的原理》等文章,此后又陆续发表了《西洋美术史》《关于儿童教育》《近世西洋十大音乐家故事》《关于学校中的艺术科》《音乐故事》《少年美术故事》《近世艺术教育运动》《卅年来艺术教育之回顾》等多篇文章与论著。这些蕴涵丰富艺术教育思想的文章影响了整整一代热爱艺术的青年。据1933年浙江省教育厅进行的七千名“中学生课外阅读书籍登记”的调查(列出所爱看的书目),丰子恺所编撰的《音乐常识》《音乐之门》被列入“音乐图画类”学生最爱看的16种书中。[2]
“大艺术教育观”是丰子恺艺术教育思想精髓之所在。丰子恺主张健全的教育。他认为,健全的教育须从三方面入手:“科学是真的、知的,道德是善的、意的,艺术是美的、情的,这是教育的三大要目。”[3]所以,艺术教育是“美的教育”,是“情的教育”,是“人生的很重大,又很广泛的一种教育,不是局部分的小知识小技能的教授”[4]。它重在授人以道,而并非授人以技。因此,包含着人生温暖情味的都可以是艺术教育的内容,它及于日常生活的一茶一饭、一草一木、一举一动。
在春晖中学时,丰子恺便十分注重课外艺术活动,以使学生们在艺术中得到陶冶,培养其高尚的情操。每逢佳节,在月白风清之夜,丰子恺便率领学生在草坪上举行“月光晚会”。有时在学生的要求下,他便用钢琴演奏贝多芬的《月光曲》。柳叶微飘,乐声悠扬,让大家在艺术的雅致中浸染与沉醉。
如果说“大艺术教育观”是丰子恺教育思想的核心,那么在具体的艺术教育实施中,丰子恺推崇的是顺乎自然、发乎童心的艺术教学原则。他说:“艺术教育就是教人这种做人的态度的……就是教人学做小孩子,就是培养小孩子这点‘童心’,使长大以后永不泯灭。”[5]在春晖中学教授图画课时,丰子恺就经常对学生进行寓教于乐的教学,以此涵养趣味,让学生们以纯净之心去学习绘画,并在人生中开启和持有童心。
有一次,丰子恺教学生写生,当大家在“小杨柳”下坐定后,丰子恺便指着自己那宽宽的前额,瘦瘦的下巴,示范着在画纸上画一个倒置的三角形,然后再添上几笔,于是,柳树下一个丰子恺微笑的头像出现了。他对学生们说:“你们看,这是因为你们平时用功,画得好,所以丰子恺笑了。”说完再加上几笔,又说:“这是因为你们平时不用功,画得不好,丰子恺哭了……”同学们听完老师这番形象生动的举例,都开心地笑起来。
丰子恺并没有用生涩的语言讲述绘画的理念和精神,而是用趣味横生的故事,用自己的一番童心,消弭了学生与老师间的心理距离,也打破了艺术高居象牙塔顶遥不可及的偏见。丰子恺曾有一幅《剪冬青联想》的漫画,画中有人用一把大剪子,要把参差不齐的学生如剪冬青般“修剪”成整齐划一的模样。这是在讽刺当时的教育法:千篇一律,千人一面,机械式的教学和管理,结果塑造出的全是毫无个性的学生。古语云:“亲其师,信其道。”教师放下自身的权威,保持纯洁、趣味的童心,才能和学生建立如朋友般互尊互敬的关系,也才能摒弃束缚个性的专制教育制度,按照学生心灵的形式去指导他们,尊重他们的个性和自由,培养出有趣味、有活力、有特色的学生。而也唯有在人生中始终保持不泯的童心,方能在艺术的路途中更好地捕捉美,感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