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自相残杀，这个世界充满杀机。但有善心者行走无畏，他不畏黑暗中的利斧。世界如此遗憾，而他如此完美。他简直爱上了遗憾。

佛陀还在做太子时，有一天在阎浮树下休息，突然看到一个不幸的场景：一条虫子从树上掉下来。虫子并没有死，而是在地上蜷曲挣扎，吃力地想爬起来，正当那条虫子要爬走，突然，一只不知名的鸟从空中飞下来，啄死了那条虫子。

太子看到这一幕，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净饭王看见太子在沉思，忙问：“孩子，你为什么独自一个坐在这里?芽”

太子回答：“我父，我看到众生互相吞食，心里十分忧伤。”

净饭王说：“弱肉强食，这本是自然界的规律啊！”

太子说：“难道就没有办法避免吗？”

太子陷入了深深思索之中。

净饭王看到的是弱肉强食，太子却看到“众生平等”！

一颗博爱的心比一颗凶残的心要博大，要坚强，要智慧。正如昌耀在《慈航》中所讲的：

“是的，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更勇武百倍。”

１９９６年我还在青海师大，刚好碰上昌耀来师大演讲，推销他的诗集《命运之书》。我喜欢他演讲的笨拙，为了他我破天荒买了第一本当代诗人的诗集。

随后我拜访了他，给他看我的诗。最后一次我去见他，他似乎很烦，敲门很久才打开，我进了屋见满桌的纸，他正在练字，并对我说：“每天练字可以让人安静下来。”

我当时并未明白他这话的深意，事隔多年我听老村（他与昌耀是好友）讲，才知道那段时间他已心情大坏，每日屋后暗藏利斧，以防坏人伤害他。

我听了老村这话深感不安，一种悲悯的情怀涌上心头，老诗人晚境如此，夫复何言。那时他练字以静心，不知心里藏了多少烦乱的事。

后来昌耀自杀了，我每当读起他的诗作，总是心有所动，不能漠然。

昌耀是坚强的，因为他毕竟怀有一颗博爱众人，甚至博爱陌生人的心。昌耀屋后的利斧毕竟没有砍向如我这样的陌生客，这比起顾城挥斧屠戮与自己日夜相处的妻子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昌耀说：“爱的繁衍与生殖，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更勇武百倍。”他是这样说的，并亲自实践了这句话，所以我说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有着佛陀般的慈悲之心。

而他将自己这首诗命名为“慈航”，也正是此意。“慈航”本是佛家语，即普度众生之意。

一个自杀的人有资格谈普度众生吗？

有的。

他只是自杀。他没有伤害别人。

自杀的人比杀人的人更勇武百倍！

我们当然不赞成自杀，但对自杀如昌耀者应有足够的理解与尊重。

人生有时真的很苦，真的很无奈。

千条万条，哪条才是我的路？

千人万人，哪个才是我爱的人？

佛陀说“众生平等”，有三层意思：

一、众生皆苦。

二、众生都在杀生。众生自相残杀。

三、众生皆可成佛。

第一层是基础，“苦”是因为业报，人人有份。第二层“众生杀生”则是人堕落。第三层“众生成佛”讲戒杀就成佛。

小鸟吃虫，太子伤心

悲悯心是人天生的，慈悲心是后天培养的。

悲悯心是针对个体，慈悲心是因整体而发。

佛陀看见生命之间相互吞噬，弱者遭殃，慈悲心泛起的同时升起的是使命感。他要使众生平等，众生全生。

顾城的斧与昌耀的斧

顾城的斧头砍向别人，昌耀的斧头最终没有砍下。在最愤怒关头仍然尊重他人、反省自身的人，是真正的人。

佛陀说“非身”，要我们不断反省自身，这样才能不伤害他人。

顾城

昌耀

佛

佛陀说“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讲人怎么变还是变不成别人，毁你的是本性，成就你的是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