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discipline)的原意是指跟随、学习和教导,信徒(disciple)就是一个伟大导师或伟大榜样的追随者。纪律的深层含义和处罚或专制条例的运用几乎没有关系。当我们谈到教学的情调的时候,并不是情感的漫无边际的宣泄或非理性的放纵,更不是浪漫感伤或唯美颓废。因为维特根斯坦说过,“**本身不是智慧”。爱必须与意志同行。而本真的纪律并不是外在的“规训”(discipline也翻译成“规训”,含贬义),而是主体内心生发的自律,一种自愿的自我约束。为了成就自己精神上的成熟,我必须给自己下命令:“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需要心之所想、心之所向的“意志”来导航。一种近乎信仰的“意向性”不能没有自律的规范。对于父母和老师如此,那么对于儿童呢?
儿童天性在于游戏(play),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怎么能理解“纪律”的教育学意义呢?那就要从“玩”说起,游戏也有游戏的规则,违反规则,就是“赖皮”,就“不跟你玩了”。你看,孩子们也有所约定,也有所遵守。正是在玩中我们引导着孩子们慢慢意识到“秩序”的重要性。混乱无序,就没法玩了。其实,孩子在幼儿园已经懂了一些规矩,到上小学的时候,孩子们也就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规矩。但要让孩子们自觉遵守游戏规则,那还需要父母和老师的引导。
其实,任何学科的学习过程都是一个自我约束的过程,它需要很强的意志力和专注感。对于儿童来说,我们要掌握儿童的心理特点,循序渐进,使孩子慢慢理解“纪律”的深远意义。
人类学和历史学教授劳伦·爱舍利(Loren Eiseley)讲述了一个经历,说明有没有纪律就是不一样。[1]
故事:“扔海星的人”
劳伦·爱舍利在海边沙滩上散步,人们沿着海岸线捡着海水退去后留下来的贝壳和海星。当他走过拥挤的拾贝壳和海星的人群时,看见远处一个身影,目不转睛紧盯着沙子里的什么东西。只见他弯下腰把一个东西扔进了远处澎湃的浪涛中。
当爱舍利走近时,又看见那个人弯下腰去,在一个沙子和淤泥沉积处,一只海星的双臂努力地向上伸,试图从令人窒息的淤泥中挣脱出来。只见那个人迅速而轻柔地捡起海星,用力地远远地扔进了身后的海里。“它会活下去的。”他对爱舍利说。爱舍利有点困惑,他注意到其他人都没有冒险下到离海水这么近的地方。“你有没有捡贝壳呢?”他问,一边弯腰看着沙滩上求生的海生物,一边轻轻地说,“只像这样捡,只是为了生存。”
故事想表达的是:科学规则的本质并不是简单地搜集和分类自然现象以为人的需求所用。真正遵守规则的人应该是那个“扔海星的人”,那个救助海星使其重返大海的人,是为了大自然和生活规律,通过劳动了解自然本质的人。那种西方主体的征服自然的雄心壮志在当今时代受到激烈的批判。如果人类不能摆脱自我中心主义的困局,那么,科学再发达,人们也听不到自然的本质的呼唤。要想理解一个东西,你首先要热爱它。“扔海星的人”被一种情感——一种遵守规则的情感,一种需要遵从和责任的情感驱使着。这里,“遵从”意味着能够去听别人说,听别人在说些什么。要想知道海星说些什么,你必须热爱它们。要想理解学生,你也要首先热爱他们。这就是一种自律,一种摆脱自我中心面向他者开放的情怀。自我决断的自由恰恰是一种自律。真正的自由来自于自律。纪律的教育学意义就包含着自由这一教育的根本。
[1] Max van Manen. The Tone of Teaching .The Althouse Press, Canada, 2003, 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