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翻译——妙光(1 / 1)

除了台语和日文,英文算是我弘法的第三语言了。我在世界弘法奔走,有二十多位徒众都做过我的英文翻译,其中一位是来自澳大利亚的妙光。妙光是个小留学生,台湾人,十二岁跟父母移民到澳大利亚悉尼。初次在南天寺见到她的时候,还在就读新南威尔士大学。也不晓得听不听得懂我的口音,听住持满谦说是专门学翻译的,在大学只要放假,都在南天寺做义工,也受到当地澳大利亚人的认可,说她的英文讲得比英语人士还要好,特别推荐可以为我翻译。当时因为行程匆忙,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是隔了数月再回到南天寺,听说有六个人要随我出家,其中一位便是这位不多话,个性内向的青年——妙光。

二〇〇〇年受完三坛大戒后,妙光便开始跟着我四处弘法,为我做英文口译。在台上,翻译的人,往往会成为主讲人的负担与包袱,奇怪的是,我也不用担心她听不懂我的扬州腔,英文佛学也不知怎么学得那么好。我不会英文,但凡是听过她翻译的人,都赞不绝口,表示我说话的内容,经过她翻译的英文,非常清楚易懂,措辞准确,声音优美,说话抑扬顿挫,就像唱歌一样,具备翻译该有的信、达、雅。我常叫她“妙光佛”,妙光则喊我“佛师”。我说她是跟着我“跑江湖”,就这样,妙光便以随侍英文翻译的角色,随着我“跑江湖”了十余年。

我常对人说,我这一生有三个缺点,其中一个就是语言不好。而长年行脚于数十个国家弘法,有了慈惠、妙光等人的翻译,也让各地人士免去了语言隔阂的问题,对我一生积极弘扬的人间佛教,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让我和官员、学者和信徒的沟通更加顺畅。

例如,澳大利亚移民部部长菲力浦·罗达克问我:“世界上的宗教领袖,哪一个最好?”我说:“你欢喜的那个,就是最好的!”部长一听,拍手叫好。

当我在讲演时提到禅门公案里一位禅师半夜忽然大喊:“我开悟了!我悟到师姑是女人做的!”正担心英文不知道有没有“师姑”这个名词的时候,全场英语人士听了,一样哈哈大笑。

后来我问妙光怎么翻译的?她说用“aunty”(阿姨)一词来代替,一样很巧妙的达到了相同的效果。当我和观众说“Thank you very much”的时候,妙光也会很尽职地再翻译回“谢谢”。这许多类似的情况,都透过适当的翻译,将我的语言和幽默准确地传达给了观众。

于菲律宾佛光山万年寺主持三皈五戒典礼,妙光法师担任英文翻译(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十六日)

曾经有美国的大学教授听了妙光的翻译,允诺只需要有译作,就愿意颁发博士学位给她。妙光多次在佛光山的国际活动,引起马英九先生的注意,特别赞叹佛光山比丘尼的高水准。我更曾开玩笑地告诉妙光:“两百万美元,买你的英文,我就可以在世界弘法了。”妙光则笑着回答:“师父,如果您会英文,我可就失业了,没有机会随着您到世界各地翻译。而且,我的英文就是您的,请师父尽量使用。”

我曾推荐妙光去当美国西来大学的校长助理,甚至数次建议妙光去读博士,但她都推辞了,告诉我,当星云大师的翻译,学到的比博士更多、更光荣。后来我也期许妙光要训练自己从事英文讲说、写作、教学、司仪等工作,现在她除了为我翻译,自己也同时在世界各地举办英文佛学讲座,甚至在人间卫视担任英文主播、录制英文电视佛学院的佛学讲座等。

二〇〇一年,“九一一”事件发生,我带领梵呗赞颂团前往纽约世贸大楼现场洒净,并为罹难者超度祈福。在祈愿文的开头,我特别说到:“慈悲伟大的佛陀,慈悲伟大的上帝,慈悲伟大的安拉真主,请您保佑您的子民,让他们都能在您的净土和天堂得到安息……”透过翻译,站在一旁的警察及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流下了眼泪,仿佛心里得到了安慰。纵然有语言的隔阂,但透过信仰所得到的慰藉与希望,是超越种族之分的。

除此之外,我也应洛克菲勒基金会亚洲协会及鹿野苑基金会联合邀请,前往纽约洛克菲勒中心讲演,入场券销售一空,许多美国人无惧“九一一”事件的影响,特别前来聆听。我呼吁大家,在这非常时刻,要保持秩序,不要乱了方寸,被谣言打败,面对暴力的威胁,不应以暴制暴,而是应该用慈悲的力量来降服敌人。在这次十六天的美加之行,总计做了一场“宗教领袖的对谈”、四场大学与国会会议中心举办的“佛学讲座”,每一场都提供英文、法文以及广东话的同步翻译。在没有语言障碍之下,上下交流,反应热烈。

二〇〇五年,我在洛杉矶西来大学以远距方式,同步线上教学,透过英文翻译,探讨“佛教与当代社会问题”。有来自十个地区,如美国、加拿大和台湾等地数百名中外学生上线聆听及提问。隔年再以《心经》为题,进行五天的远距教学课程,也得到热烈的回响。

二〇〇六年,我应邀前往梵蒂冈和教皇本笃十六世会晤,特别向教皇表示:“我带着台湾所有佛教徒和天主教徒的心意前来向您致意,并邀请您到台湾来。”教皇除了表示欢迎,也对佛教的包容性感到非常欢喜。数日后,我也应邀前往日内瓦联合国国际会议中心,就“融和与和平”做专题演讲,有八百位国际人士与会聆听,现场同步以英语、瑞士德语、广东话直译。

我不仅曾和约翰·保罗二世及本笃十六世两任教皇交流及交换意见,也和教内及教界人士等保持友好关系。二〇〇三年,我在巴西圣保罗SE大教堂与天主教福曼斯枢机主教,针对宗教对本世纪应该提供什么样的贡献进行“宗教对话”,当时便由任职如来寺住持的觉诚担任葡萄牙语翻译。那一次,觉诚也展现了她语言的天才。

同年,我前往韩国访问,分别与松广寺、海印寺、通度寺、曹溪宗等代表会谈,由徒众依恩及韩国籍的慧豪担任翻译。之后,也前往中南半岛和马来西亚、新加坡南传首座达摩难陀长老、舍利弗比丘大学校长强帝玛法师、斯里兰卡法王寺第七代法王、缅甸比丘等法师交流过。我会见过教廷天主教传信部部长塞佩枢机主教、帕利亚主教及诺托秘书等,都是透过英文翻译与他们交流沟通。

说来惭愧,我是一介僧侣,凭着一袭袈裟,在全世界弘法都能受到当地国家元首、重要官员,以及文教界的学者教授给予协助。从印度总理尼赫鲁,泰王普密蓬,菲律宾总统马卡帕加尔,马来西亚三任总理马哈蒂尔、巴达维和纳吉布,厄瓜多尔前总统马华德,多米尼克总统克莱伦斯·西格诺雷特,尼加拉瓜总统博拉尼奥斯·赫耶尔,危地马拉总统波蒂略,到中南半岛各国家的政府领袖等,都和我有过交流。二〇一二年,弟子觉诚为了纪念我在马来西亚弘法五十周年,发动当地佛教界,共同在莎亚南体育场举办八万人的弘法大会。总理纳吉布不但特别拨冗和我见面,更祝福大会成功,我们对于世界和平的共同理念,跨越了宗教、种族、文化、语言的藩篱。

至于和学者教授的交流,在过去弘法六十年中,我曾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加州大学、康奈尔大学、耶鲁大学、伯克利大学,澳大利亚邦德大学、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多伦多大学,印度德里大学,香港理工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新加坡义安理工学院,台湾大学、台湾成功大学等校演讲,主题包括“什么是宇宙人生的真理”、“佛教的真义是什么”、“禅与悟”、“自在人生”、“佛教的科学观”等,透过翻译,场场皆引起西方学子的热烈讨论与回响。

我虽然不会讲英文,但是我很会听英文。到了海外,常常有徒众在话语中夹杂英文单词,经过翻译的解说,我也慢慢找到理解的方式,并清楚记得这些词汇的意思。例如,在美国过海关时,他会问我:“你预计在美停留多久?”“One Month”讲起来就像“我忙死”,因为一个月的行程很紧凑忙碌。所以每次我总是能记得回答他“我忙死”,然后就顺利过关了。美国有五十一个州,要全部记起来并不容易,但是像加州政府所在地的萨克拉门托(Sacramento),我就能记得是“三颗馒头”。

二〇〇三年,尼加拉瓜总统与危地马拉总统,分别来山访问会见,由于他们的名字不容易记,我便取谐音“泼地油”和“不拉牛”,这样一来,也很容易记得了。其他像是“How are you?”、“Please sit down”、“Ok”和“Thank you very much”等句子就更容易记了,所以有时候我也不需要翻译,就能直接用几句简单的英文和外国人士交流。

我甚至只需要透过肢体语言和真情流露,就能让他们理解我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一九九四年,国际佛光会在东京举行会议,阿那努达法师是国立斯里兰卡大学的副校长,他对我说:“其实不必要英文翻译,因为看到您讲话,大家都在笑,我也跟着笑就好。但是当您请英语翻译,我听了以后,别人都在笑,我倒反而不觉得好笑,所以还是用看的就好了。”一句话,经过转译后,神情韵调就改变了。紧接着他又说:“为什么你每次说话大家都喜欢拍手?我正在研究这个问题。”由此可见,语言纵然重要,真心的交流,更能让人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