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讲演缘(1 / 1)

我常常都感觉惭愧,

我哪里有什么东西能在大学讲?

这都是佛法的因缘。

因为他们没有听过佛法,

而我在佛教几十年来的酝酿、温习,

总知道一点人生的佛法、生活的佛法,

在烦恼苦闷的时候,

该如何用佛法来鼓励自己,

因此能获得大家的会心一笑。

或择其善者而从之,

也或者是野人献曝,

只是希望对大家有利益、有贡献。

在我青少年的时期,并不知道我会讲话,在栖霞律学院里,很难得有个讲演比赛,院长大本法师评我为第一名,自己心里很不认同,只觉得是大本法师存有私心。

我又不会讲演,哪里会得第一名呢?一定是因为我的师父和大本法师是法兄弟,基于人情的关系才给我第一名。这个心态让我后来很自责,因为我感到自己很不厚道,人家对我一片好意的鼓励,我居然用这样不好的心眼去批评他,至今仍感到惭愧。

不过,我是真的从来都不知道要如何讲演,因为我一直在寺院里过着关闭式的生活,到二十岁以后,才有机会见到广大的社会。虽然大开了眼界,但是与人说话还真的有困难。只要我看到五六个以上的人,讲话就会发抖,相当不自然,在佛经里有所谓“大众威德畏”,我就是这样的情形。

于香港红磡体育馆讲演,连续二十年佛学讲座,每场皆万人参加(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至十四日)

甚至后来到宜兰弘法,虽然当时我的年龄都快三十岁了,但是一看到几百人来听我讲话,我依然浑身发抖,就算手抓住桌子,也是不停地发抖。不过,习惯性地抖了两三分钟,后面也就不抖了。我自己心里总是警告自己,讲讲话不必怕啊!我讲话,他们听我的话,大家也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怕他们做什么呢?但是,这样自我训练还是不行,到了要对大众讲话的时候,还是会很自然地发抖。一直到三十多岁以后,讲话发抖的习惯才慢慢去除。

所以我想,这实在需要靠人的毅力来突破,假如我没有毅力,就不要讲话,也不要去讲演了。但是我深知,如果我不这样做,就不能弘法;就算有这样的畏惧,也要不惜一切地向自己奋斗。因此从以前畏惧讲话,到现今能侃侃而谈,我已经进步很多了。现在来了几千人、几万人听讲,也是多多益善,我已经没有畏惧的感觉了。

在我一生弘法讲演的岁月中,有很多的趣事与趣谈,倒可以在《百年佛缘》里向大家做个告白。

于新竹交通大学演讲(一九七七年)

初到台湾,我第一个讲话的工作是在台湾新竹青草湖。那年是一九五一年,我担任“台湾佛教讲习会”的讲师兼教务主任,学生只有五十人左右,每次上台对学生讲话,最初的一两分钟都不自然。

这让我想到,父母在孩子幼年的时候,如果能经常让他在大人面前多一些表达,应该是很重要的教育。因为,小孩可以顽皮一点,从小养成不畏惧和人相处或侃侃谈话的习惯,性格必定落落大方,不怕讲话。如果像我一样,从小就没有融入人群中,没有培养跟大众讲话的习惯,“大众威德畏”就会变成难以矫正的毛病。但庆幸的是自己并不因为有这样的毛病就不精进、不向上发展,反而一有讲话的机会,总是努力以赴。

当时每个星期天,在新竹城隍庙前都会举行布教大会,新竹县佛教会邀我前去弘法。因为我是佛教学院的老师,在当地属于知识分子,我如果不去弘法,那要找谁去呢?我就当仁不让地前往了。每次从青草湖外出弘法,都要先向派出所的警察请假,获得他们点头准许了,我才能到新竹。还记得路程遥远,走路将近要两个小时才会到,不过有这个让我上台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在为期一年多的布教弘法中,让我有自我训练的好机会。

在庙口讲演,群众来去就像潮水一样,大家一步走来,一步又走去,每逢我讲到故事,群众就会慢慢向我集中,故事讲完之后要讲道理,大家又慢慢散去,一场讲演约两个小时,人慢慢聚合而来,或者人慢慢解散而去,常常都要几个回合。我从那个地方学到一个经验,有时要“以事显理”,有时要“以理明事”,理事要圆融,要契理契机,思考如何将故事与佛学结合,才是一场最好的弘法讲演。这也是我后来一直很用心佛经里的故事,或人间社会生活小故事的原因。

不过,一则短短的故事也不容易讲,有一些朋友也爱讲故事,但是讲了以后,往往其他的人不笑,只有自己在那里哈哈大笑。要把故事讲得让人哈哈大笑,自己却不笑,这才是讲故事的本领。

一九五三年初我到了宜兰,宜兰是一个乡城,平常没有什么活动,当地居民忽然听说一个外省的年轻和尚要来说法,一下子涌进两三百人。每次的集会中,我也体会到一个技巧,光只是讲说还不够精彩,如果有图片会更好。于是我向日本购买许多幻灯片,再用幻灯机播放出影像,也就是一般所说的“看图说话”,这更容易吸引信徒的喜爱,他们都认为这是在放电影。

最初十年,先讲《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然后讲《弥陀经》,再讲《金刚经》、《心经》,也讲《大乘起信论》、《八识规矩颂》、《维摩经》,几乎没有外出到其他县市讲说。可以说,我在宜兰讲了十年,台北都没有人知道。

以新的弘法方式,带领青年将故事绘成连环图画,让听众看图听佛教故事(一九五五年十月二十三日)

宜兰人很保守,没有人评论过我会讲不会讲,喜欢听或不喜欢听,也都没有人对我表示过好或不好。其实,讲演也是需要听众的回响的。讲者讲过了以后,有人一起讨论讲说的内容,这对讲者来说是一种鼓励,也是很有帮助。不过,我在宜兰,也很习惯接受信徒们这种平平淡淡的应对,我讲我的,你听你的,讲听之后,完全没事。

十年后,我转移到台北讲演。那时候,新公园有个台北艺术馆,我也做过讲演,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撤除了。后来,我再到中山堂光复厅讲说,那是过去“国大”开会的地方。我在中山堂讲过之后,一下子在台北很受大家的重视及赞许。可是,在台北以外,依然没有人知道我星云会讲经说法。再后来,又到台北“国父纪念馆”讲演,每年讲三天,连续讲了三十年没有间断。当时每次讲演都像过年一样,人不但多而且很热闹,大家听闻佛法听得很欢喜。

自一九九〇年起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办佛学讲座二十余年,每年吸引听众六万余人,带动香港学佛风气

红磡讲演

一九八九年,我在香港油麻地梁显利社区服务中心主持三天讲座,主讲“胜鬘夫人十大受”、“普贤菩萨十大愿”、“因果报应十来偈”;同年又应邀前往香港沙田大会堂主讲“禅师与禅诗”、“禅心与人心”、“禅道与禅法”。由于香港人热切闻法,听众越来越多,一九九〇年起,场地更换至香港红磡体育馆。二十多年来,香港人由过去忌讳见到出家人,到现在欢喜学佛、行佛,可以说每年不辞辛苦连续三天讲说弘法,起了相当大的作用,改变了香港人对佛教的看法。

后来,我到南部高雄讲经说法,高雄人比较热情,讲过了之后,又一直要我再到别处去讲,我讲过的场所不断地扩展,不过也和我在台北一样,我在台北讲,只有台北人知道,在高雄讲,只有高雄人知道。

于台北艺术馆讲演“从金刚经说到般若空性的研究”,由慈惠法师翻译(一九七五年十月)

再后来到香港讲演,情况就有不同了。我在香港弘讲的地方很多,来的人也多,尤其在香港红磡体育馆,大概每次都有两三万人来听讲,不但听众多,今天讲完,明天全世界都知道了!

原来很多香港人的亲朋好友,都散布在全世界各地做生意,我讲演的时间从晚上七点讲到九点,解散后,听众们回到家大约是十点、十一点,那正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在欧美的早晨,他们就互通电话,讨论讲演的内容。所以,我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了。

一般人说“一夜成名”,我是真有这种感觉。我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也是一年讲三天,连续二十年没有间断过。

回忆起来,我在香港讲演的扩散力确实很强大。例如一九九二年,澳大利亚南天寺要动土,我去主持奠基典礼。当时我们在澳大利亚没有信徒,也没有朋友,只是有这个热心,因为政府提供土地给我们建寺,有这样的好因好缘,就欣然前往了。

南天寺位于澳大利亚东南岸的卧龙岗市(Wollongong),大家已经准备好几百个便当,供应前来参加奠基典礼的信徒。原本估计人数最多是三百人而已,但是后来我想了想,万一人来多了怎么办呢?我就说服大家,至少应该准备一千份,但是大家总认为我的估计是错误的,一定会失算。

回到我们住的地方之后,我前思后想,万一来参加的人真的有一千人以上怎么办?我们宁可多做一点,吃不了不要紧,如果不够吃,在那个荒山郊外,信徒们去哪里吃饭呢?也有人提议,可以临时去买面包,但是给人面包不如给便当吃。所以我和徒众们一夜没睡觉,又多包了五百个便当。

第二天,典礼正式开始,来的人数居然在五千人以上,只好临时炒面,连泡面都拿出来炒。怎么忽然有这么多的人来参加呢?我听到许多信徒在路上聊天,虽然他们都讲广东话,但是我多少能听懂一点,意思大概是打电话给他的媳妇、儿子、亲朋好友,说星云大师在这里建寺院,叫他们要来参加。这次在卧龙岗的奠基典礼,让我深刻领教了香港人的扩散力。

说到听众的反应,台湾的听众,在我接引的信众里算是最没有反应的。我在台湾,从乡村讲到都市,从寺院讲到学校,从监狱讲到工厂,从民间讲到官府,讲的好与不好,几乎都没有得到过反应。一场讲演等于水泡,讲完,水泡就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我曾在台湾的三个电视台游走,从“中华电视台”到台湾电视公司;从“中国电视台”再到其他的电台,录制过数千集的节目。所有的艺人,恐怕都没有像我这样的经历,三十多年来,在电视台讲说不停。我一样也没有得到过反应,讲得好或不好?我还是不知道。

不过,宜兰弘法队的队员倒是曾经给过我一些鼓励。记得我在农村庙口广场讲演过后,大概都已经晚上了。要回寺时,农村的民众总是鼓掌欢送。我们踏着月光,几十个弘法队的队员骑着单车,一路就在朦胧的月光下唱着歌回程,回到道场都已经十一二点了,但是所有的人都不想解散,兴奋地在那里讲说今天弘法的成果。

我在《弘法者之歌》里写着“银河挂高空,明月照心灵,四野虫唧唧,众生心蒙眬”,描述的就是当时的情景。农村的听众有没有受到影响,我不知道,但是弘法队的队员一个个地受到感动,甚至发愿参与终生弘法的工作,为佛教努力。外出度众有没有得到效果先不谈,“自度”倒是真有效果了。

其实在五十年前,我们在台湾的弘法也不全是那么顺利,有好多场次,几乎都和警察捉迷藏。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龙潭的一个乡村神庙前举办弘法大会,当时有一两千位听众,我才开始讲说不久,就有警察人员走到讲演台旁,用低沉的声音呵斥我,强势地要我下台,命令我解散。不过我一下来,也很不客气地对警察说,我们讲的都是净化社会人心的道理,不是违法集众,那场讲演到最后当然是自然解散,没有出任何问题。

还有一次到花莲讲演,没有事前宣传,也没有广告,我到的那天下午才开始敲锣示众。记得有一个人打着锣,“铛!铛!铛!……”好几声,然后就说:“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今天下午七点,在某寺庙的广场,星云法师要讲说佛法,欢迎大家参加。”接着又“铛!铛!铛!……”就这样重复地说。不久,警察找到我们的团体,呵斥我们,说要找主事的人。

一些年轻的弘法队员都吓得手足无措,只有我向前走去,我说:“我们是从台北来弘法的,为什么台北可以,花莲却不行呢?”警察拿我没有办法,也只好勉强答应我们在这里弘法,只要负责好安全及交通。这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一定负责到底。于是我谢谢警察后,就回去讲演了。

当时在外面演讲,经常要经过这样的波折,实在说,在那个威权时代,确实要有一点勇气,才能在台湾散播佛法的种子。

我到底是如何从一个讲话会发抖的人,变成可以向大众演讲的人呢?其实有几个例子可以跟大家做个说明。

我这个人胸无城府,常常想到要讲的主题,都会事先告诉同伴、同寮的法师。可是到了当天,那个主题往往被人抢在前面讲,就把我的题材讲完了。所以我很着急,心想:“糟糕!今天要讲的话都给人讲完了,怎么办?”我只好急中生智,再重新思考另外一个讲题。

所以到了后来,信徒经常提出一些问题来问我,我大部分都可以立刻给他回答,绝不会拖泥带水,为什么?因为我已经训练自己的头脑,可以马上应变,在时间紧急的时候,也能将所学的、所经历的事情,以最急迫的时间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关于这样的事情,煮云法师是我很好的兄弟朋友,对我最为佩服。不论在哪里讲演,人家出个什么题目,他总是说我星云某人“不成问题”。但是,这个“不成问题”,可是在多少艰难的考验下,慢慢才真的“不成问题”了。

更有些时候,常有团体找我讲话,只给我三分钟、五分钟,那是最难回答的。因为时间那么短暂,能讲出什么呢?我也不断地磨炼自己,虽然只是三分钟,我总要给人一些金玉良言,所以不管时间长短,我都会欣然应许。

尤其经常也有人问我:“请你给我一句话吧!”突然要说一句话,该从何说起呢?这一句话实在比一场演讲还要困难。因为一句话就要让人可以一生受用,所以我常常在紧急之下,马上要了解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程度,再送他一句话结缘。

后来我自己也得知,原来每一句话都可以做为“一句话”的座右铭,但要观机逗教,否则不能尽如人意。例如:“做己贵人”、“享有就好”、“肯定自己”、“不忘初心”、“忍耐最好”、“我是佛”等等,我也会引用像“相信因果”、“明因识果”、“惜缘惜福”等,来做为开示的结缘。

还有一些突发状况,也训练我在短时间内就能打好腹稿。五十多年前,初到宜兰,访客特别多,写文章、编辑等的事务也很多,有时候一天忙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忽然要我上台讲演,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般的老师在上课前,都要做一些准备功课,但是我都没有办法准备,到台上去能讲些什么呢?也经常会有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时候。这就训练我,也逼迫我必须要有急智,要能应付突发事件。

后来不管是忙到晚上,忽然要讲演了,只要自己在椅子上静坐五分钟,或者去拜佛十二拜,跟后再到台上,就会自觉很有力量、很有内容。所以佛法里常说“佛菩萨加持”,大概就是这种力量吧!

一九六七年,佛光山开山以后,当时我担任东方佛教学院的院长,朝山会馆经常来一通电话:“师父!有一些信徒要请您开示。”朝山会馆有许多信徒,各种职业的人都有,他们集中而来,有的是建筑工会,有的是水利会,有的是艺术团体的老师,有的是企业家,还有妇女、青年或儿童,各种职业的人士都有。面对这许多不同的对象,我要如何讲说呢?

幸好,我每次从学院到朝山会馆,都要经过一座桥梁,每每我走过这座桥的时候,就让我可以思考该如何讲说佛法。这座桥,就是佛光山的“宝桥”,佛经有一个故事叫“宝桥度佛”,我真的就是靠这一座桥,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所以我很感谢这座桥梁对我的贡献。

因为来的人各有不同的职业,我必须要像观世音菩萨“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所以我见到农夫,就跟他讲农业;见到商人,我就讲经济;见到青年,就跟他讲佛教对青年的关系;遇到妇女,就讲家庭治理之道,往往都能收到效果。经常也有些性质类似的团体来,比方妇女的团体,我就把昨天对妇女讲的话,对今天第二批的妇女再说一次。

应新加坡义安理工学院佛学研究会之邀,举行佛学讲座(二〇〇一年四月七日)

但是那个时候,朝山会馆有一位叫宏恩的服务员(依庵法师),只要我一开讲,她就站到旁边做听众。我怕她取笑我老是每天都讲同样的东西,所以都尽量讲不同的内容,要想出很多不同的题目,当时的确是很困难、很辛苦的。到了今天,我很感谢依庵法师,她自己也不知道帮助我这许多的进步,逼迫我去思考,逼迫我去用心。

所以,一个人在学习的阶段,只要能接受压力,接受推挤,能够乐观,就会有所进步。

在这些情况之下,我也研究了很多方法来学会讲演,例如,用“四分法”最为妥当。什么是“四分法”呢?如果只是漫谈,听众会记不清楚你讲过了些什么,所以最好把大纲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都列点下来,让听者至少都能记住纲目,了解我说的大意。

我也学会了逆向思考。因为讲演不能老是像老生常谈,就像“劝世文”一样,老是要人家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三皈五戒、四圣谛、十二因缘,这样终究不能交代得过去。我觉得可以改为逆向思考,在讲说的内容里加进一些不同的看法,比方:“你对我错”、“你大我小”、“你有我无”、“你乐我苦”。

这许多的问题,看起来都很简单,但都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道理。因为一般人只知道“我大你小”、“我对你错”、“我有你无”、“我乐你苦”。但是将这个思考反过来想,你再说出一个道理,就可以收到很大的效果。好比我经常引用一个故事:

一个张姓人家经常家庭不和,就问李姓人家:“你们家都一团和气,为什么我们家经常吵闹不休?”李家人就说:“因为你们家都是好人,我们家都是坏人。大家都是好人,就容易吵架;而我们家都承认是自己的错误,都是坏人,那就不容易吵架了。”这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接着举例说:好比李家的茶杯打坏了,一个人就赶快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把茶杯打坏了。”另一人会说:“是我放在那里的,都怪我不好!”大家都承认错误,当然就吵不起来了。

张家的人不是这样,茶杯打坏了,打坏的人就先大叫:“谁把茶杯放在这里?”打坏的人没错,都是放的人的错。放茶杯的人也不服气,就说:“是我把茶杯放在那里,谁叫你把它打坏呢?”所以张家就经常吵闹不休。

这样的故事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目的是教导大家,认错是美德,认错是勇气,只要学会“你对我错”,反而能解决问题,不伤和气。类似这种人间生活的譬喻,让我深深感觉到佛教对生活的重要,很适用于佛教的人间化,于是心中慢慢思考、**漾、成形,后来索性对太虚大师的人间佛教打起了招牌,彻底地宣扬了。

受广州中山大学许宁生校长之邀,于南校区怀士堂讲演“人生财富知多少”(二〇一一年四月十三日)

除了在时间紧迫下养成快速打腹稿的方法之外,在诸多讲演经验之下,我也找出一些讲演的技巧。

例如讲演时,我一向不喜欢讲说陈腔滥调,我认为应该做到“语不惊人誓不休”,所以常用故事来表达佛法深奥的道理。可以讲的故事很多,如:“哭婆与笑婆”、“二鬼争尸”、“师徒大小”、“石头的价钱”,甚至“三八二十三”,等等,这许多话题,往往都能赢得广大群众的欢喜。

还有,演讲不但要说故事,还要有些新意。假设一场讲演,台下坐了几百人、几千人,如果台上的人只是个人耍嘴皮子,内容也会显得单调乏味,这样说、那样说,也不一定都能合乎大家的胃口,所以可以将音乐和舞蹈串联起来,和讲演合在一起,提高大家的注意力。好比我在“国父纪念馆”讲演之前,都有十五或二十分钟的表演,如敦煌舞、古典舞、佛教音乐、梵呗赞颂等,这些表演都能收到很好的效果,这也是弘法者应该注意的问题。

应乡亲之邀,前往鉴真图书馆“扬州讲坛”登坛开讲“人生与财富”(二〇一一年九月二十五日)

说法要注意的重点很多,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契理契机,所谓“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这才是佛法。

我在一九五二年,对《普门品》,即所谓的《观音经》曾有过一些研究,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告诉我们观音菩萨三十三应化身、十九种说法,真的是妙趣无穷。因此我每次讲说的时候,总会想到对方是什么人,应该跟他们讲说些什么道理。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十六日晚上,一群大陆的麻醉师来访,要我为他们说法,我就跟他们讲麻醉医师的贡献。假如今天来的是师范学校老师的聚会,我就改讲佛教的教育,这就是所谓“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

很多地方为什么会请我去演讲?其实也是因缘所成。像我的徒众们,知道我常常在各处讲说,所以哪里有需要演讲,都会告诉我说:“师父您去!那里有工厂,工人需要佛法;师父您去,那是一个官府,官员难得请出家人说法;师父您去……”到处都是这里很重要,那里也很重要,所以我自己就体会出“你重要,他重要,我不重要”,我都可以因应大家的重要。

其实我很平凡,我是一个没有进过学校读过书的平凡僧侣,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向人登坛讲说?只是我自信我肯广结善缘。我有很多的朋友、信徒,都是承蒙他们跟我来往了以后,知道我的信用,知道我永不退票,知道我的诚恳,所以都很喜欢邀请我,鼓励我,要我到处讲演。

尤其在台北“国父纪念馆”讲说三十年从未间断,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也是讲说了二十年从未间断,甚至我经常举办巡回讲演,在欧洲、亚洲、美国都有过巡回讲演。我也应马来西亚马华公会的决议,由六位部长联合邀请我,要我前去提高华人的地位,提升华人的团结,因此我在马来西亚也有过多次巡回讲演,每场都有一两万人,我也感觉到这对于马来西亚华人的团结,确实是有些许的贡献。

例如一九九六年,我在马来西亚莎亚南体育场,曾经创下八万人集会听讲演的记录;时隔十六年后,二〇一二年十一月,我们又再次举办一场同是八万人集会的讲演。这可以说是我在马来西亚结缘讲说五十年来,再一次掀起听法的旋风,承蒙当地信徒护法们及媒体界对我的厚爱。

我一生在世界各地演讲,不只讲了百千个场次,不过,我都没有收过任何的讲演费或钟点费。讲演了以后,我还要感谢请我讲演的人。有一次,台北有一个工厂找我讲演,后来他们要供养我两万块钱,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心想,他们赚了钱,就承蒙好意收下吧!我接受了以后,还可以布施给需要的人。

于全亚洲最大的吉隆坡莎亚南体育场弘法,八万人参加,写下马来西亚佛教史上弘法的创举(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一日)

另外,数年前,有几次在美国西来大学以远距教学的方式讲《六祖坛经》、《心经》等,五天课程,每人酌收美金三百元,不过,讲完也就捐给主办单位了。

我在“台湾省政府训练团”做过多年的讲师,也没有收过钟点费,不过有汽油费,但汽油费都没有直接跟我算过,我都是请司机签个字,再捐回给他们用做买书的费用或补贴其他。

多年来,我到各处讲经说法,有许多的供养我也没有收过。每次在台北普门寺讲演过后,总有信徒要给我红包。曾经有一位信徒要给我红包,给了几年,都没有办法交到我手里。因为我在台上讲完,下台后,就直接从后电梯走了。从今天到明天,从明年到后年,信徒的红包在皮包里都磨烂了,还交不到我的手中。尤其近年来,我对信徒的红包更是感到于心不忍,我应“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如果贪图信徒的红包,还能算一个慈悲的法师吗?所以我对此尽量不用、不买、不据有,这也自是有一番体会了。

受北京大学周其凤校长之邀,至该校演讲,并获颁名誉教授荣誉。我以一笔字“无上士”相赠(妙香法师提供,二〇一一年四月二日)

回顾这一生数十年的岁月,可以说,我讲过多少的乡村、讲过多少的寺院,甚至全台湾的监狱,几乎每一所都去讲说过佛法,也到各个大学、中学去讲,再讲到国际上的大学,如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康奈尔大学;大陆的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等,我也去做过讲演。

看起好像我很神气,甚至应该感到骄傲,各处的大学都纷纷请我讲演。其实不是的,反而我常常感觉惭愧,我哪里有什么东西能在大学讲?这都是佛法的因缘。因为他们没有听过佛法,而我在佛教几十年来的酝酿、温习,总知道一点人生的佛法、生活的佛法,在烦恼苦闷的时候,知道该如何用佛法来鼓励自己。因此,能获得大家的会心一笑,或择其善者而从之,又或者是我个人的野人献曝,只希望对大家有利益、有贡献。

适逢厦门大学建校九十周年,应新闻传播学院张铭清院长之邀,于厦大建南大礼堂,讲演“空有之关系”(二〇一一年四月五日)

我一生做人,自觉有一些慈悲、忍耐,也讲信用、承诺,也讲究发心、勤劳,尤其守时、慈悲喜舍等这许多性格。我演讲过后,也严格地要求自己,既然讲说给人听,自己也必须要能做到。我也觉得个人没有什么专长或艺能,但是我从讲演中不断自我学习、自我训练、自我成长,可以说收获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