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分别的功课(1 / 1)

这几天,我时时想起自己当母亲的功课,就要结束贴身照顾的形式, 转而修习远距挂念与沟通的课程。 虽然三年前,我也曾修过这门课,但并不因为是重修而感到轻松容易。

抵达费城后,为了调整时差,我们每晚都早早上床,黎明即起,不折不扣是清晨早起的鸟。

今天,我们果真比鸟还要早起。从饭店走到市政大厅的附近,夜幕倏然收起,晨光初现,鸟声齐鸣。一群群麻雀飞燕从四面八方的树上与建筑物里环绕而出,阵容好庞大。

散步而行的间歇中,Eric跟我坐在树下休息,突然感叹时间怎会过得如此之快?记得第一次怀着忐忑难安的心情送Abby来入学,不就是昨天的事吗?整整三年可是一千多个日子,这么多个晨昏,怎能以眨眼的速度就呼啸而过?我好不容易才对Abby离家的感觉有了一些适应,怎么又马上要面对Pony紧接着出门的惶惶?

Pony离开台湾的前两个星期,我的生活作息虽然看起来是正常忙碌的,但心情已完全不对劲。我常常忙着一件事就忘了另一件该做的事,工作更完全谈不上“效率”。

我每天都问Pony:“学校的事都弄好了吗?我们还有什么该准备的?”但自己却只无由地感到仓皇,不知道该动手做哪些事。我常常感到喘不过气、胸口痛,尽管知道那是Pony要离开,我在学习割舍所造成的压力现象,却无法轻易把它甩开。有几次开车在路上,这些感情突然袭我而来,我急急哭过一场而后下车购物或办事,无心顾及别人对我红肿的眼睛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家里不只是Eric和我,连Bitbit也跟平常大大不一样。本来,我们每天放它出来玩的时候,它有自己固定的路线、喜欢玩的地方。在Pony离开前的几天,Bitbit却每次出来都只绕着Pony跑,她走到哪里,Bitbit就跟到哪里;她坐下来工作,Bitbit就在桌下把她的脚舔得满是口水。这些举止是Bitbit从来没有过的,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诧异,难道Bitbit也知道姐姐不再能天天跟它在一起了吗?它也开始觉得分别就在眼前了吗?

这半年,Pony为Bitbit画了很多画,有一些就放在她房里的书架上。水彩上的Bitbit毛茸茸、侧边眼睛亮晶晶。我不能盯着那些画看,因为画里的Bitbit,总是很快在我的眼底模糊成一片。

有一次,Pony在车上对我们说:“以后别人问你们有几个孩子,应该说‘三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小很多,眼睛咕噜咕噜转,耳朵大大的,很调皮,还没满一岁,白天睡觉,晚上起来胡闹……”她一边说,我们一边笑,在百感交集里想象不久之后,只有Bitbit能得我们宠爱的日子。

Pony三号开始新生训练,我们提前抵达费城是想与Abby相聚。Abby还没有开学,但工作已经开始忙,忙里也坚持要把妹妹接去同住,并安排带我们到处逛逛(因为工作的关系,这三年她已把费城摸得很熟)。有个黄昏,我们先去小意大利和瑞汀车站市场买菜,等Abby下班后,一起在她们的宿舍煮一顿晚餐。我们跟几个大孩子过了一个有趣的晚上,也实际体会了忙碌大学生努力追求的生活暖意。

这几天,我时时想起自己当母亲的功课就要结束贴身照顾的形式,转而修习远距挂念与沟通的课程。虽然三年前,我也曾经修过这门课,但并不因为是重修而感到轻松容易。

我只能希望,自己慢慢加油。在学习放手时,也纪念孩子为使我们放心所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