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期,我就对文化馆充满了神往,总认为那是缪斯女神居住的地方。鲁迅、高尔基大概是从此得到女神的点化而伟大起来的吧?随着阅历的增加,始知自己的想法是十分荒谬的。但我对文化馆却依然向往,原因之一,文化馆里有那么多让我敬仰的人,比如雷庆龙老师。
最早认识雷老师,是从一本油印的刊物《平阴文艺》上,上面不但有雷老师的诗歌、散文、小说,而且主编就是老雷。1984年,我从山乡调到城里,脚还没有站稳,就匆匆忙忙去拜访心仪已久的雷老师。那时雷老师住在国棉厂宿舍,一座高楼的底层,房子很小,却很迷人。屋里大大小小的书架就有好几个,大概老雷是我当时见到的藏书最多的人。书桌上、**、地上、角角落落都是书。“风雨三尺剑,零乱一床书”,汗牛充栋,书香弥漫,好羡煞人也!那一排排平装的、精装的、毛边的、单册的、成套的,或齐整、或散乱,围着主人,像古今中外的艺术大师一次盛会,主人就是老雷。自己像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会场,大师未惊,自己先呆了。
好在老雷没有为师的架子,平易得很。他看过你的文章,给你充分的肯定,指出不足,还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鼓励。他告诫你要多读书,多读文学名著,最好多读外国文学名著。当时,我对他的谈话还有点惊诧,因为他没有说要多观察生活,多读些“国粹”。现在想想,老雷的话,确实让我深受裨益。我很想从老雷那里请几位大师,但直到今天,我俩成为师朋好友之后,都没有开过一次口,因为他的书架上赫然贴着“书概不外借”的告示。老雷爱书如命,不仅是我,大概不会有任何人借到过一本书。有好书,老雷必定要设法买到,大有吞尽世界所有文化之气势。也许,老雷读书多的缘故吧,见解总是比别人深刻。他的话,会常常成为一种预言,当时你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现在却已成为一种活生生的现实。我曾对他说,把你的见解写出来,就是一本很有思想的书。老雷摇摇头,说说而已,是不可落笔为文的,老雷这一代人,经历的太多,深知文学的危险,自然不敢随意为文。“一朝十年”,文化专制的遗害是多么深远啊!然而,今天的中国,决不是昨天的中国,可大有可为而不为,老是以绳作蛇,必将遗憾终生——哎,你看,说着说着竟开导起老师来了。读者也许以为我忘乎所以了吧?不,老霄是个极谦和的人,从不以老师自居,他更希望把我当作朋友。你不直言,岂不枉为朋友?
老雷是一个非常重友情的人,每天他的办公室里、家里都有朋友和他神侃。老雷在借书上“吝啬”得很,在时间上却又“大方”得出奇,我想这真有点本末倒置。里尔克早就说过,疏远才是扩大的开始。但,老雷就是老雷,对书对友,自有其自己的原则,只要书和朋友不连在一起他是不会疏远朋友的。老雷因此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那就是他的拳头作品似乎与他的才能不太相称,他写长篇和出书的计划是一延再延。我真担心会延成终生遗憾——那不仅是老雷个人的遗憾,也是平阴人的遗憾。
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老雷倒更像个编辑,这不仅因为他是《平阴文艺》的主编,而且还编辑了《中国歌谣集成·山东卷》和《平阴县建国五十年文学作品选》这些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他还甘愿为朋友出书作编辑。当编辑毕竟是一项为他人做嫁衣的艰苦工作,他竟乐此不疲,是很需要一种精神的,虽算不上无私,但至少是一种可贵的奉献。
虽然,我进文化馆的愿望没能实现,但文化馆却成了我经常出入的地方,在那里结识了很多的老师和朋友,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因此,我对文化馆和文化馆的师友特别是省作家协会会员、县文协主席、文化馆馆员雷庆龙老师是深怀感激的。没有他,就没有今天我文学上的进步。在此,让我真诚地道一声:谢谢了,老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