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机关,来到乡下,便多了几分难得的闲适。
闲适的日子,乐趣无穷,春日田野踏青,夏日槐下品茗,秋晚庭中望月,冬夜拥衾读诗。这情境,你会深切地感受到人的精神理念与自然神秘契合的无限愉悦。
出了寓所,就是田野,你尽可毫无牵挂地向春天的田野走去。碧绿的麦畦像一张硕大的地毯铺向天边,绿毯上点缀着各色的花,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象。迎春花最惹眼,万点小花金灿灿的,很烂漫,还不时地送来缕缕清香。田野中有很多的野菜,寻一兜带回家,便可享受到一桌丰盛的野味。如果走累了,就躺下来吧,天当被,地当床。这阔大的境界,会让你的心胸如万里晴空无挂无碍。微闭双目,听春风轻拂、鸟鸣嘤嘤、小麦拔节的生命律动。听着,听着,西贝柳斯的美妙旋律就走进了你的梦。你忘了那嘈杂无序的城市,沉浸在超然物外的空灵中。
炎炎夏日,最惬意的是槐下品茗。房前一株老槐,亭亭如盖,绿阴铺满一地。虽然四周热浪滚滚,槐下却清风泠然。树上花开万簇,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树下三五友朋,把壶临风,其乐融融。当今,城市里“茶楼”、“茶坊”旌幡招摇,然而,那种人迹斑驳的“自然景致”和这自然的本真相去何远?手中所捧,并非名贵的紫砂,壶中之茶也并非毛尖龙井,说品晶“也有点故作高雅。但大伙置身花香与茶香融成的香氲里,敞胸露怀,”欢欢喜喜喝茶,叽叽咕咕谈心,坦诚相见,抒怀畅叙,侃侃不已,真是痛快淋漓,就连枝头的蝉鸣都染上了酽酽的茶韵。
秋天的夜比任何季节都清,秋天的月比任何时候都亮。搬一张椅子(最好是摇椅)放在院中,手中摇一把纸扇,不慨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也不必“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你只需静静地躺着,心绪如清淡平和的月光。这时,清清亮亮的月亮照着清清亮亮的你,一种久违的真纯在月华的滋渥下于心中发芽,世间的喧扰纷争,杀杀伐伐,纵在咫尺,也若在天涯。
冬口的长夜凄清而落寞,但只要有书可读自然就是另一番境界。天寒地冻,捧书拥衾而卧,一本小说,一本散文,或是一本诗歌,但最好还是读诗。海德格尔说:“诗意的居住是作为人的真正存在。”说得直白一点,诗才是人类精神的家园,在这深沉宁静的冬夜里,诗人吟哦着向你走来,用他那大智大慧而又闪闪烁烁的诗句撩拨你,浸润你,这时,你的灵魂再也不是迷途的羔羊,你因此而睿智而坚定,你会怀着一种超脱而沉毅的心境面对人世。
有花可觅,有茗可品,有月可赏,有诗可读,足以让人欣慰。另外,还有这无尘无埃、无边无垠的宁静,你还奢望什么呢?
“远处尘埃少,闲中日月长。”诗句本是康熙帝所作,只是他无缘享受这“闲中日月”,真有点为他可惜。
(原载2000.2.23《山东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