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9日至14日，中国版协少读工委第11次主任委员会议在安徽黄山召开。这是中国加入WTO后，中国版协少读工委主任委员的第一次会议，是少儿出版的高层论坛。中国版协主席于友先同志、新闻出版总署图书司李建臣处长莅临会议，海飞主任主持了这次会议，会议就中国入世以后，中国少儿出版如何加强联合保护、协调发展，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讨。

一、少儿图书市场格局正在发生变化，少儿出版主体地位受到严重挑战

北京图书大厦少儿部的图书销售码洋，1999年为960万元，2000年为1535万元，比上年增长59.8%；2001年为1780万元，比上年增长16%。销售额呈上升趋势，但增长的比例在减缓。2002年一季度，销售同比增长7.3%；春节期间少儿文学类、少儿百科类图书销售，分别下降15%和18%。近两年，专业少儿出版社图书的销售额在逐年下滑，市场份额逐渐缩小。全国少儿社图书销售在北京大厦少儿类图书销售所占比重，由1998年开业时的51%，下降到2001年的28%，以致在2000年北京图书大厦畅销书排行榜上，前70名都没有少儿社的图书。少儿图书市场格局所发生的这些变化，表明少儿出版社的主体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李元君（接力出版社社长）：少儿出版社图书销售下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条是，少儿图书出版的门槛太低，谁都可以轻易进入。而做少儿出版的同志，长期行走在同一个轨道上，司空见惯，已经有点麻木了，自然难以创新。非少儿社的同志旁观者清，在他进入的时候，就有新的东西。少儿图书门槛低的深层原因，是出版队伍素质的低下，首先是编辑的观念，没有跟着市场走。我们搞低幼图书的编辑，有的年纪偏大，与儿童的心灵偏远；有的没有自己的主见，跟着作者走；最可怕的是，编辑没有危机感，过起日子来，舒坦得很，自我感觉极好。没有好的编辑，即使有好的选题，我也不敢做。

编辑成才与他所处的地域环境有很大关系。现在是信息社会，国外的出版业是一种信息产业，大多集中在大城市，譬如美国的纽约、旧金山、洛杉矶、芝加哥等。为什么？信息！你出差北京，受到很多信息的刺激，就会不断冒出思想的火花，不断有新的灵感。但回到广西后，你就会感到孤独，没有刺激，也没有呼应。这里就有一个信息问题。当社长的可以到处跑，那编辑怎么办？他老待在他那个地方，观念就很难变，就很难进入市场。所以，我要把出版公司办到北京、深圳去。我有一个编辑是研究生。过去想用他，总觉得他的智慧不够，有好的项目，也不敢交给他。后来，他到了北京，就几个月的时间，完全变了，成为很棒的编辑，受到大家一致好评。原因就是他到了那个适合他成长的土壤中，他就是人才。

张京（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少儿图书销售的下降，有图书质量与发行质量两个方面的原因。我们做发行的，也必须“两手抓”：一手抓发行渠道建设，一手抓图书质量。发行抓图书质量，就是要关心图书质量，将自己的市场信息与对图书质量的要求与建议，反馈给编辑与生产部门。图书质量直接影响到发行质量。没有好书，你得求书店；有了好书，书店就得求你。求人与求你，效果根本不一样。华东六省少儿发行集团的成功说明了三个问题：一是有比较好的图书，社店都有所获；二是有了一定的办会经验，六家合作起来很愉快；三是因为前面的两点，原先是地域概念的“华东”，已经成为一种品牌了，得到了认可。因为是一种品牌，也把一般图书的销售带动起来，形成了良性循环，市场越做越大，信誉与影响也越来越好。我们可否借鉴华东发行集团的经验，在全国少儿社之间搞一些联合呢？通过做大做强发行，来提升专业少儿出版的主流地位。

张小群（新蕾出版社副社长）：发行工作要积极地引导市场，而不是消极地向市场献媚。以图书定价为例，它是进入市场的一个杠杆，怎样才算合理呢？书店希望高定价，低折扣；读者希望书价越低越好。出版社担心高定价，读者不能接受；低定价，书店无利可获，图书上不了架。一个定价因素，不仅给利益相关的三方带来很多困惑，也给各出版社之间的竞争带来不少负面影响，这说明我们对市场的把握不准。为争夺市场，只有大打价格仗，最后吃亏受损的还是出版社。我们可不可以尝试一下，将价格听证会引进到图书定价中来呢？如果少儿社联合起来，协调发展，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就不至于在相互倾轧中，削弱了自己，方便了别人。非少儿出版社的介入，加剧了童书市场的竞争，留给少儿出版社的市场空间更小了。出版社为赶书市，做得非常吃力，而市场表现却日复一日地乏力，投入与产出呈现严重逆差，内外交困。图书销售的下滑，已在不言之中了。

刘海栖（明天出版社社长）：最近两年，我社的发展情况比较好，2001年，码洋、利润等主要目标，都比上一年翻了一番。但要保持继续发展的态势，核心问题是缺乏人才。出版社发展到一定阶段，对从业人员，尤其是编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能满足这个要求，就束缚了出版生产力的发展。我们现在有些好的想法，就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去做。不论你从机制上如何改革，如何采取激励措施，就是没有人能够脱颖而出。相反，一个杰出的人才，往往是出版社的一根支柱，在做好他本职工作的同时，还能带动一大片。我社也有这样的例子。我们有一个很突出的版贸人才——傅大为，近几年，他始终致力于少儿图书的版权贸易，业务非常熟悉，在国内外同行中有着良好的信誉，以至台湾等地一些出版社要引进图书，都请他去谈判。就他一个人，今年就推出引进版图书93个品种，码洋2300万，占整个图书码洋的60%，利润约500万。这就是人才效应。像这样的人才，如果我们有那么两三个，我社的发展将会是一个全新的面貌。所以，在有了明确的政策与策略之后，人才就是决定的因素，这对于一个出版社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二、改革是一把双刃剑：不改革，绝对不行；改革就要勇于承担风险

观念落后、人才匮乏、机制僵化，都说明一个问题，现有的生产关系已经严重束缚了出版生产力的发展。改革就是解放生产力。与日益高涨的改革呼声相伴随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改革阻力，而且，最需要改革的地方，往往是改革阻力最大的地方。然而，以今天的发展的眼光看，几乎出版过程的所有领域，都需要改革——用人制度的改革、分配制度的改革、管理制度的改革等等。可以说，改革无处不在，风险无处不在。希望亦无处不在。

尹秉礼（未来出版社社长）：长期处于政策保护下的少儿出版，在享尽政策优势的同时，也养成了“懒汉群体”。他们出版观念落后，市场感觉迟钝，缺乏危机感，缺乏创新意识，创新能力差，竞争能力差。有人对我说：“我们承认少儿社发展很快，但你们的编辑比不过我们。”要把编辑彻底推向市场，唯一的选择就是改革。首先改革用人制度，引入竞争机制，让编辑有危机感。所有编辑，通过竞争上岗，双向选择，不能上岗的就下岗；同时，通过公开招聘，从社会上广泛吸纳人才，给职工施加压力。与此相关的，就是彻底打破分配上的平均主义，重奖重罚，将效益提成提高到30%，不怕有人暴富，就是要让有突出贡献的人先富起来，树立典型，刺激落后。但改革就意味着要承担风险。改革实质上是对利益的重新分配，事关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又必须十分慎重。虽然从理论上说，改革允许失败，但在实践中，谁都清楚，失败将意味着什么，对此，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崔勇谋（辽宁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作为社长，必须解决好改革、稳定与发展的关系。改革应该以稳定为前提，但关注稳定并不是不改革。不改革，不要说发展，就是生存都成为问题。所以，既要敢于改革，又不能急躁冒进，如何掌握好其中的度，给领导出了难题。不改革，都不满意；改革了，不仅会出现更多的不满意，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甚至是要经受阶级斗争的考验。所以，我主张“摸着石头过河”武的渐进改革。在体制上，我们无能为力，就在机制上做点文章，在出版队伍的建设上多做实事。搞改革，一定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能借改革搞阶级斗争。改革是调整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不是搞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虽然改革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每一个人。一旦涉及人，就必须做人的工作，这个工作既无情又有情，是一个新课题。推行改革，既要适应发生深刻变化的外部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又要紧密结合单位自身的实际情况与承受能力，这就把一社之长，推向了改革的浪尖与矛盾的焦点上，要求他们不仅要有敢为天下先的改革精神，还要有敢作敢为的负责精神，甚至还要有舍身就义的牺牲精神。

彭兆平（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我们推进的改革，是以成本核算为中心的改革。2000年，我借出版集团成立与我社领导班子调整的机会，做了两件事：一是全员竞争上岗，双向选择，把一批比较年轻的、高学历的编辑，提到中层重要的岗位上；二是在成本管理上，把印制厂家的选择权和印刷工价的谈判权，交给编辑，把实施权保留在出版科，使选择权与使用权分立，实行编辑与出版科的相互监督。任何没有控制监督的权利，都会导致一些问题，甚至是犯罪。传统的生产模式，使得出版科与印刷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站在印刷厂的立场上，与社里讨价还价。过去的印刷工价与纸张价格，是从保护印刷厂的利益出发来制定的，已经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不从根本上改变这一价格标准，就等于出版社应该拿出相当大的一块利润，奉献给工厂与物资公司，这在少儿社有教材教辅等政策保护的情况下，还可以理解。而全面“减负”后，少儿社完全推向了市场，再要少儿社来养活工厂与物资公司，是完全不合理的。工厂与纸张公司因为自身经营与管理不善而造成的亏损，为什么要转嫁到出版社呢？所以，我们坚决地改革这一块，因为最关心成本与利润的是每个责任编辑。社里给每个编辑部下达了一个目标管理，如果责任编辑，前不能过问成本，后不能过问销售，中间这块，他就只有责任，没有权利，又哪里有利益可言！编辑将自己与工厂谈判的纸价工价，通过签订合同的形式，交到出版科审核，这是防止编辑不至于成为另一个出版科，以灰色收入来填补图书的亏损，个人得益，社里受损。编辑与出版科谈定的合同，最后还要经社长审核、签字，方可生效。一年实施下来，每千印张的平均成本，由上一年的366元，降低到290年；按码洋的比例，平均成本由原来的35%，降低到25%。这十个百分点，就是我们的利润空间，也等于创造了10%的纯利润。但就是这样一种效益明显的改革，却受到社内外的许多阻力，尤其是印刷厂、物资公司，甚至是来自集团领导与社内职工的反对。作为社领导，确实承担了难以言状的压力与风险。

刘建伟（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安徽少儿社这几年有了较大的发展，得益于管理，得益于机制的改变。发展的标志是销售与利润的增长，是市场占有份额的扩大。但最重要的是队伍成长起来了。队伍成长的主要标志是市场观念增强了，编辑策划营销的能力增强了。这是十分有意义的转变。从发展和竞争的要求看，这些远远不够，要提升编辑的专业水平，在目标市场中，编辑要懂行，才能创新，才能真正满足读者的需求，出版物才能体现专业少儿的功力，提高市场准入的门槛。

海飞（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改革的目的自然是提高核心竞争力。中少社改革集中在5个方面：第一，强化少儿出版专业优势，推行重点品牌战略，全面提升少儿图书的门槛，确保少儿出版的主流地位。具体措施是，要求每个编辑部，都有一种重点图书、一种畅销书，并将其作为考核编辑部的硬指标。第二，做强做大做优少儿出版产业。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成立后，整合在品牌、资金、人才、资源、市场方面的五大优势，强化8个中心10个企业的目标责任制管理，全面推行项目经理制和主任、主编、总经理负责制。实行扁平化领导，减少中间环节，提高工作效率。对领导干部，也通过签订责任合同的形式，将其收益与其分管的效益挂钩，体现责、权、利的统一。第三，按照现代化大企业的管理要求，大胆改革现有效益机制，通过对5报10刊的改革，实现新闻出版由发行经济向广告经济、服务经济的转变。第四，学习资本运营，尝试出版资本运作。计划于今年10月份，成立中少六一文化股份公司，开辟少儿出版新的经济增长点。第五、敞开大门，强化国际合作，成立“中国少儿国际对外合作出版公司”，从简单的版权引进，发展到多种形式的对外合作出版，加强国际间的出版交流，实现从图书、期刊与国际出版的全面接轨。

少读工委除了继续贯彻“联合保护、协调发展”八字方针，还要积极探索新形势下少儿出版产业发展的新途径，譬如，从培养人才角度，搞专业联合培训，提高出版队伍的专业化水平；从开发市场角度，强化少儿读物订货会展示的双重功能；从联合发展的角度，积极尝试成立超级少儿出版联盟、全国少儿图书发行股份公司，以及全国性的少儿连锁书店等。

三、少儿出版也要与时俱进，少读工委肩负着繁荣少儿出版的重任

少儿读物工作委员会是中国版协行业协会中工作开展得最好的部门之一，少儿出版社为中国儿童读物的发展与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少儿出版要与时俱进，于友先主席在发言中提出的八个方面的问题，值得认真思考。少读工委应负起行业领导与管理的重任，推动中国少儿出版走向新的繁荣。

海飞（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江泽民总书记所说的“与时俱进”，用在少儿出版上，非常重要。只有与时俱进，中国少儿出版才能从20世纪末的繁荣走向21世纪初的更加繁荣。众所周知，处于世纪之交的中国少儿出版，由于党与政府的高度重视，尤其是江泽民总书记将，少儿出版列为“三大件”之一，中宣部、新闻出版总署连续5年召开少儿读物出版工作会议，又发起“5155”动画工程，采取多项优惠政策，注重少儿出版，对我国少儿出版产业的健康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可以说，少儿出版得天独厚，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跨进了世界少儿出版的大国行列。但随着新世纪的到来，中国加入WTO以后，以少儿出版社为主体的少儿出版的主力军地位，正在受到挑战，这与目前中国出版处在大动**、大分化、大改组、大洗牌的特殊发展时期有关。新一轮出版改革以加入WTO为标志，正在全面启动，少儿出版呈现出四大发展趋势：一、少儿出版量的顶峰时期即将过去；二、少儿出版质的硬碰硬的竞争已经开始；三、少儿出版的国际竞争时代已经到来；四、少儿出版相关产业，或者说大少儿文化出版正在兴起。

李建臣（新闻出版总署图书司处长）：正如海飞主任所列举的，党和政府对少儿读物的出版一直非常重视，当前少儿读物出版中出现的严峻形势，也是少儿出版产业发展过程中难以回避的问题。我看目前少儿图书市场的分割，主要有四大块：一、专业少儿出版社；二、非少儿出版社；三、二渠道民营书业；四、国外少儿图书。虽然专业少儿出版社的市场份额减少了，但从积极的方面看，至少说明了两点：一是少儿读物还有潜力可挖；二是少儿读物还有甜头可尝。少读工委与专业少儿出版社虽然对中国的少儿出版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中国出版史上有其特别重要的地位，但由于出版形势的发展，现有的出版体制、机制与队伍素质，都需要有一个新的调整，尤其在加入WTO以后，与国外同行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所以，在复杂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少儿出版人应该认清形势，明确责任，与时俱进，先从自己的工作做起，发挥自己的专业出版优势，坚持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做大做强做优少儿出版，只有这样，我们的少儿出版才能在激烈的国际国内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于友先（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主席）：少读工委是中国版协行业协会中工作开展得最好的部门之一，少儿出版社为中国儿童读物的发展与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是有目共睹的。在肯定成绩的同时，我们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看到存在的不足，才能更好地前进。对当前少儿读物的出版，确实有一些值得关注的新问题。我说几点，供大家思考。

一、我们曾经出版过不少弘扬主旋律的图书，在这些图书中，究竟有多少成为畅销书，被孩子们接受了？为什么很多立意好的书，却印数不大，有的几乎没有能够产生社会影响？

二、少儿读物每年都有畅销书、热销书。有人说，现在孩子们功课负担太重，根本没有时间读课外书，甚至孩子也诉苦说没有童年，那么，这些畅销书、热销书的读者又是谁？

三、科幻、科普类作品的市场究竟如何？总的看，印量不大。很多出版界的人士对科幻、科普图书的出版没有信心，但有人查阅了一个省会城市图书馆的少儿图书借阅登记资料，表明科幻图书的借阅率最高。这是为什么？

四、少儿出版的特殊性在于它的读者对象是少年儿童，不了解少年儿童，就不能生产适销对路、受孩子们欢迎的图书。但我们现在对少年儿童究竟了解多少？有多深？现在有许多问题儿童，这其中难道没有我们少儿出版物的问题吗？

五、《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提高少年儿童的道德素质。少儿出版应该如何落实《纲要》精神，做好新形势下道德品质读物的出版呢？

六、儿童读物可否涉及社会的阴暗面？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暴露？现在有些儿童读物，不是回避矛盾，将不真实的世界展现给孩子，就是放弃引导者的职责，不加选择地将成人社会的假、恶、丑现象，乃至渲染暴力、凶杀、色情等类故事也冠冕堂皇地引入儿童读物，肆无忌惮地毒害青少年。这类现象是绝不允许的。

七、加入WTO后，少儿出版到了一个转折关头。国外少儿读物、卡通音像制品的涌入是一种相当严峻的形势。我们如何去迎接挑战，又如何抓住机遇加快发展和壮大自己？

八、新形势下，少读工委的职能是什么？“联合保护、协调发展”的方针如何得到落实？都很值得主任委员们好好研究。中国少儿出版的前景是广阔的，我希望少读工委应该负起行业领导与管理的责任，与时俱进，积极推进中国少儿出版走向新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