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奈恩以马克思主义解读世界的发轫,不得不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当时的奈恩风华正茂,他意气风发、才情横溢,对马克思主义满腔热忱,一心想成为一个革命者,并逐渐开始在《新左派评论》等杂志上发表论文,抒发观点。1968年与安琪楼·夸特罗其合著的《法国1968:终结的开始》一书意义重大,这不仅是奈恩的第一本著述,也标志着奈恩理论观点的发轫。他从马克思主义视域出发,初步建构起一种科学、理性、客观、辩证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我们知道,谈起20世纪西方的社会运动,就不得不提到1968年5月那场席卷法国、波澜壮阔的社会运动——“五月风暴”——这场革命不仅深入广泛地撼动了整个法国社会,也给全世界带来了空前的影响。英国作为与法国毗邻的资本主义现代国家,在同一时期,也隔海唱和,弘赛艺术学院的学生静坐抗议运动(The1968 Sit-in)即其中之一,此时,奈恩正在此教学,他对学生运动十分同情和支持,后也因此被解雇。正是在弘赛艺术学院,汤姆·奈恩第一时间对“五月风暴”做出了客观辩证而又**洋溢的解读,可以说,对法国“五月风暴”的亲历开启了其以马克思主义解读世界的思想历程。
奈恩从真实的社会状况出发,回答了“‘五月风暴’为什么会发生”这一问题,并进行了深刻的历史反思和理论剖析,他以“五月风暴”为切入点,批判西方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及政治体制,聚焦现代化的社会经济及社会主义革命,并在此基础上构建起自己独具特色的思想观念。今天距“五月风暴”的发生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但“五月风暴”对世界政治经济领域和学术理论范畴的影响还未淡去,国内外对其的研究探讨仍很兴盛,多年来学者对于这场革命的意义、价值的定性可谓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无论如何,在奈恩看来,“五月风暴”是一场极具革命性的社会革命,这场影响深远的革命也形塑了奈恩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的信念。
奈恩对“五月风暴”的解读充满如火山爆发般的热情,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他笃信法国的五月事件是一个新世界的前锋,他指出,“五月革命是对一个真正有开创性的历史发展所做的测试以及丈量”①。他从“五月风暴”照射下的社会现实、“五月风暴”对传统革命的超越,以及“五月风暴”的基本精神三方面逐步阐释出“五月风暴”是一场深具革命性的社会革命。
首先,奈恩指出,“五月革命所发出的刺眼光芒,让现实社会显现原形”②。1968年的法国正值戴高乐主义官僚政权当政的第十个年头,表面上经济发展迅猛,工业生产欣欣向荣,社会现代化进程进一步加快,然而这些都无法掩饰其资本主义政治体制下积攒多年的、深刻的社会矛盾,资本家为了获取大宗利润,对工人、农民极尽压榨,寡头垄断政治,政治、经济、文化管理因循守旧等问题不断积聚,法国社会危机四伏。面对社会的一系列问题,法国的学生首先表达出了他们的不满,并逐渐发展壮大为一场轰轰烈烈的社会革命。而正是在这场革命的刺眼光芒的照射下,法国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逐渐显现,人民看清了资本主义的丑陋面目,一系列问题**裸地摆在了台面之上。可以说,“五月革命展现出来‘前所未有的辩证冲突’”①,它剥去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华丽表象,揭示出了其腐朽堕落的本质。基于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辩证分析,奈恩看到,“五月风暴”这场社会运动对自由解放有一种天然的渴求,革命实践正是其核心。
其次,奈恩进一步指出,“就其根本而言,新生的1968年五月革命显示出它已经超越了它所属的伟大革命传统的所有主要弱点。……它是一种比过去所有革命过程都要伟大的革命过程的初期表现”②。奈恩认为,“五月风暴”之前的每一个革命几乎都“出了问题”,那些革命在各自的历史时刻都和社会的真正潜力相脱节,它们都在向不可能挑战,其革命主体、对象、生产力、心智、远景等方面都不成熟,因此都会因为各种问题而被迫流产。与之相反,“五月风暴”是第一个没问题的革命的先导,其时,社会生产力与意识形态发展相契合,运动主体与实践阶级相切合,社会现实与革命理想相吻合,因此,“这个崭新的革命将走到所有远景前头,打破所有阻碍,并实现那些我们甚至还没意识到的梦想”①。在奈恩看来,“五月风暴”是对资本主义种种恶行的反攻,是对抗异化的马克思主义式的实践,是资本主义极致丰饶下走向社会主义理想的试探,它所孕育的是终将震颤资本主义世界的崭新革命。
最后,奈恩基于以上阐释对“五月风暴”给予了高度肯定,他这样写道,“1968年五月是第一个‘新的’法国革命,标志了资本主义的抓攫之力已开始在它的发源地现出了疲态”②。在他看来,法国“五月风暴”这一新的革命已然超越了1789年的革命,主要体现为:在革命性质上,是无产阶级革命对资产阶级革命的超越;在革命主体上,是以广大人民为主导的革命对以资产阶级为主导的革命的超越;在革命对象上,是革资本主义之命对革封建主义之命的超越;在革命理念上,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理想对资本主义民主愿景的超越。资本主义的控制力在发达资本主义地区已经开始松动,人民天性之中的自由要求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社会革命正朝着社会主义的梦想走去。因为,“五月风暴”的基本精神是“要求解除一切束缚,并指向以真正的社会力量进行社会控制”③,所以,它是一个先导性的运动,一个生机盎然的实践,是一场深具革命性格的社会革命。
1968年的“五月风暴”不仅早已成为历史(包括思想史)的徽章与历史学的记载对象,而且体现了一种时代精神。④虽然“五月风暴”最终在戴高乐的“宪政独裁”下失败了,但是,在奈恩看来,社会主义革命的意识形态已然觉醒,尽管其革命愿景是当前西方社会现实能力之所不及,却已然为未来吹响了革命的号角,现实必将向理念靠拢,因此,在这一层面上,“五月风暴”是成功的。可以看出,“五月风暴”这一历史性事件让奈恩进一步构建起了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的思想观念,起到了实践意义上的形塑和启动奈恩以马克思主义解读社会状况的作用,为他之后的马克思主义思维范式的民族主义理论的生发奠定了一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