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系1977级 赵欣如
我的大学生活中最难忘的是写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光。
大二,刚开始学习植物学、动物学等专业基础课程时,我、戴建敏和王光宇兴致勃勃地想出一个计划:暑假去神农架做一次动植物考察。怎么想怎么激动人心!我们去请教动物学专家郑光美,郑先生坦诚地说:“以你们现在的专业基础,做不了神农架地区这样大的课题。如果你们真的对野外工作感兴趣,我建议你们暑假去河北省的最高峰——小五台山,做那里的鸟类调查。这项工作目前尚未有人做,认真努力是能做出成果的。如果你们真能开展研究,那就是你们的毕业论文,只不过提前开始而已。”在郑先生的指点下,我们放弃了盲目的想法,开始做小五台山野外考察的各项准备。我们明确了研究思路,确认了题目《小五台山地区夏季鸟类垂直分布》。他告诉我们,这是艰苦且危险的野外研究,既要合作,又要分工,各自有独立的部分,并鼓励我们自己去探索。临行前,郑先生给我们鼓劲儿,仔细讲解研究、考察、采集和记录的方法,嘱咐我们注意安全。
我们制订了工作计划,做好物质准备。那时的研究手段很原始,我们在系里开了介绍信,每人1个背囊,带大批工具书、记录表、标本采集用品。从系里借来3台蔡司牌的双筒望远镜,1台左尔基135相机,1个瑞士产海拔仪。为在陌生的山区顺利工作,体现北京大学生的真诚,我们还买了20斤挂面、10斤酱油膏,而个人衣物等生活用品都从简。
7月15日天不亮,我们每人负重四五十千克,乘头班公交车到展览路长途汽车站,把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汽车顶,装进大网兜里。6点钟,车沿109国道开往河北蔚县。山路陡峭,长时爬坡,汽车才开了120千米水箱就开锅了,要停车休息。到达蔚县西合营已是傍晚,离小五台山林场还有20千米,于是卸货住店,第二天一大早出发,无车步行20千米。拼尽全力到达小五台山林场已过晚上9点。
野外调查十分辛苦,每天披星戴月,少则行5千米,多则行30千米,虽是盛夏,西金河口的水冰冷刺骨,调查毛脚燕时,在河水中只能站立五六秒。白天采集的鸟到晚上已是腐烂或半腐烂状态,几乎每晚都要连夜突击抢制标本,整理当天观察和采集的数据,还要做第二天调查的准备。
野外工作危险多,我们曾经一天遇见30多条蝮蛇。金钱豹时常出没,一天晚上不见我们回来,工人们自发打着火把进山营救。我们还合作爬上一棵约25米高的云杉树,去探究树顶上10个喜鹊窝构成群巢的秘密。
野外工作中最大的困难是看到或采到的鸟不认识,查遍所带的专业书也找不到答案,只能靠详细的描述与记录,回校请教郑先生。
我们的合作紧密而快乐,大家取长补短,争相出力。同吃、同住、同跑野外,数据共享,有难同当,没有任何不愉快,关系超过亲兄弟。
半个月的考察让我们体验了生物学野外研究的艰辛,感受到中国发展的不平衡。
结束了第一次野外考察回到学校,我们向郑先生汇报,并提出了许多问题,郑先生一一解答,还悉心指导我们归纳和分析现象和数据,把野外和室内的研究归纳综合,把许多零散的现象和问题串联起来,并找到了这次考察的问题和欠缺。
1981年的暑假,我们再次前往小五台考察。山岭依然壮观,条件仍旧艰苦,考察热情依旧旺盛。秋季开学,我们开始撰写毕业论文。与其他同学不同,我们的毕业论文历时两年,3人合作,每人有独立部分。郑先生一次次约我们讨论,一次次批改我们的论文稿。郑先生的言传身教、耐心指导、循循善诱,使我们克服了理论欠缺、知识不足、经验匮乏、缺少研究思想等重重困难,完成了大量野外记录,为标本室提交了140号标本,做出了高质量的毕业论文。郑先生的指导使我们学会运用分类与进化等基本理论研究解决生态学领域里的实际问题。
如今回想,这是大学生活中最宝贵的学习机会,最幸运的是有郑光美先生的悉心指导,使我们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