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系1977级 陈黎

第一次邂逅蒋硕民先生是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那时我刚到数学系,并不认识蒋先生,只看到他扶着手杖,慢慢地走到长椅边,有些吃力地坐下来。先生很胖,很儒雅的样子。我冲他笑笑,先生和我拉起了家常,问:“你是哪个系的呀?”我指着数学楼说我是数学系的。他又问:“你从哪里考来呀?”我说我从农村考来的。其实我是以插队知青的身份考来的,蒋先生可能以为我是个农民娃,饶有情趣地说:“哦,那可挺不容易的。那么令尊大人是做什么的呢?”原谅我的愚昧,当时竟然不明白“令尊大人”的意思。蒋先生看到我傻乎乎的样子,解释说:“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呢?”我一时语塞,小声地回答:“他不在了。”“**”中,父亲含冤去世,直到我上大学时还没有被平反。幸好北京师范大学不歧视我们这样的“可教育好的子女”,为我们敞开了大门。那天我们后来又聊了些啥,已经记不清了。

当年对本科生的英语水平要求不高,加上我中学的时候就喜欢英语,插队时除了带上了一堆数学书,还订了一份《北京周报》(Peking Review),结果一入大学就稀里糊涂地通过了英语免修测试。数学系把通过考试的几个人组成了一个专业英语小组,指定蒋先生做我们的辅导老师。蒋先生15岁从同济中学毕业,后来到德国哥廷根大学留学,22岁就在南开大学做了教授,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蒋先生为我们选了教材,从英文的数学公式怎么读开始,非常耐心地指导我们。很多专业知识是数学课程还没有涉及的,如点集拓扑和复变函数等。

先生平时总爱拿一个瓶子喝水,不保温,于是我们用外汇券买了一个保温杯送给先生。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到先生家里上课。蒋先生家里藏书丰富,他看到我对康拉德·克诺普(Konrad Knopp)著的《函数理论》(Theory of Function)很有兴趣,就把它送给了我。我用漂亮的画报纸包了书皮,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书中有许多先生做的批注,我现在教的“数理方法I”恰是这本书的内容。除专业英语外,蒋先生还选择了英国王尔德的著名剧作《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LadyWindermere's Fan)作为补充读物,告诉我们里面的台词非常地道。

由于课程在专业方面的吸引力,许多非英语免修的同学也加入进来。在专业英语小组学习的同学,很大一部分毕业后去了国外,我留校后到了天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