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系1977级 吴萍
1977年的高考是很多人的人生转折点,对我也是如此。我成了全国570万考生中4.7%的幸运儿之一,最后进入了北京师范大学。
可怜的中小学教育
我10月生人,本应在1963年上小学,但往前赶了一年,上了五年制的实验小学。四年级赶上“**”,停课了。1968年复课上初中,1970年不满15岁毕业。一年后北京才恢复高中,阴差阳错,命中与高中无缘。
七年卖鱼的磨炼
我被分配到副食商场,卖鱼和肉。按政策我没去农村,因为姐姐已经去了山西插队。我们那批大多被分到了北京的工厂,可我没有资格。
那时干商业,尤其是副食前台,脏累不说,而且工资低、没地位,不可能调离,上大学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经过七年的摸爬滚打,我练就了一口地道的京腔,一手好算盘,杀鸡、剔肉、挑西瓜样样精通,蹬着三轮车大街小巷到处叫卖。后来还“升官”当了鱼组组长,坚守前台第一线。下班脱了围裙套袖、洗了手,仍然本“腥”难移,挤公共汽车都惹人嫌:“什么味儿?谁买鱼了?”一次挨家挨户卖大白菜,开门的居然是我的小学同学。哈哈,多年后碰面,我已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他竟不知所措,比我还尴尬。那些年,从小喜欢我的亲友邻居见面时总掩不住怜惜的眼神。
斗胆准备高考
1977年秋天,陆续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我当然想考,但能行吗?不甘心一辈子卖鱼,怎么也要拼一下!妈妈帮我借了中学课本,我就“开战”了。当时我是商场青年突击队队员,平时在水果夜市工作到晚上十点回家,可从此八点就硬着头皮走了。单位的小伙伴追着问:“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半截子的小学、两年的初中,在极短的时间恶补整个高中,那真是名副其实的“赶考”。我更像个学理科的料儿,父母也都是学理科的。可我在初中所学实在少得可怜,物理只学了安装日光灯,化学只学了化肥的分子式。为了能考上,只好弃理从文。大学的志愿之外,我又报了三所中专,那可真是一心求变。时间紧,但还照常上班。语文就单靠平时的那点儿积累;政治、历史、地理基本靠死记硬背、临阵磨枪;数学只能一点点地啃,临考还是没能学完。反正考期一到,眼一闭,心一横,听天由命了。
难忘的两天
我的考场是一五五中。12月的北京寒风凛凛,考场内外却热气腾腾。进场之前见两位考生还在复习政治,一问一答,听了令人发懵,脑子里一片空白。进场坐定,情绪反倒稳下来了。心想:尽力而为,以后不后悔就行了。12月11日考的是政治和历史地理,12月12日考的是数学和语文。当年文科的数学题是比较简单的,就连我这水平也基本能做。有一道关于数列的题,我没来得及学,列不出过程,可猜出了答案,只盼阅卷老师给点分儿。作文题目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看了倒也不慌,毕竟有了些不平坦的经历。两天的考试,一位监考老师常在我旁边走来走去,原来这个教室里的考生多是副食业的1970届初中生,许多人早早离场,老师自然喜欢能坚持到最后的学生。
人生的新起点
1978年2月,大学入学通知书直接寄到了我们副食商场。我成了一起参加工作的30个初中生中唯一的大学生。师傅们和小伙伴们都由衷地为我高兴,说我们这儿飞出了个“金凤凰”。
1978年3月3日,我跨入了北京师范大学的校门。我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和那么优秀的同学们一起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忐忑的是自己居然误打误撞进入了陌生的历史专业,感觉自己像一张白纸。四年很快就过去了,不知是得到了上天什么特别眷顾,毕业时我竟还成了班里的优秀毕业生,最后我调整了航向,考上了文理科边缘的科学院研究生。
后来,我到了美国,取得了博士学位,多年从事科研教学工作。可不管走到哪里,过了多久,我总忘不了小学、初中、大学、研究生院的同学,还有副食店的伙伴。我也始终心存感恩,忘不了那改变命运的1977年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