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教系(经济系)1977级 王玉崑
1977年10月21日,我从广播里听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10年了,无论是在北大荒的7年里,还是回北京后在十八中教书的3年间,我无时无刻不梦想着上大学!如今,就在梦想几乎破灭的时候,机会却来了!可是,看看眼下的情况:妻子怀孕了,而且妊娠反应挺厉害,如果考上大学,一上就是四五年,妻子和孩子怎么办?算了吧,不考了!
不行,还是得考!领导同志说了,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恢复高考显然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第一步。唉,妻子有孕在身,我怎么开得了口?
考还是不考?翻过来,覆过去……“你怎么还不睡呀?明天还上班呢!”妻子嗔怪道。我没吱声。翻过来,覆过去,脑子里还是那5个字:考还是不考?“今儿怎么啦?心里有事儿呀?”妻子的声音高了几分贝。“还真有事儿,大事兒。”我终于忍不住了,把我想参加高考的事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听我说完,妻子居然平静地说:“你那么聪明,当然考了,不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3年饿肚子,7年上山下乡,我们什么苦没吃过?家里的事儿、孩子都交给我,咬咬牙,几年一晃就挺过去了。踏踏实实考你的大学,上你的大学!”
考还是不考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对于我来说,要想考上大学绝非易事。1964年初中毕业后,我考入了北京外国语学院附属外国语学校,学阿拉伯语。学校的培养目标是培养外语人才,于是把大量的课时用于外语教学,而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等学科课时很少。高二第二学期没上完,就开始了“**”。接下来就是上山下乡,我在北大荒干了7年农活,高中功课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从公布恢复高考到考试,只有几十天。我能考上吗?
紧张的复习开始了。说是复习,其实是重新学。我决定用4周的时间攻克数学。当时高中是两年制,数学一共4册,我必须每周学完1册。每天上午,我自学1个單元;中午找数学老师出几道综合性习题,做对了,就算过了,错了让老师指点一下;下午去听语文、地理、历史的辅导课。同时我还要完成既定的教学任务,并负责全校、全丰台区政治课的高考辅导(当时我担任政史教研组组长兼团委书记)。每天夜里2点之前绝不能睡觉。没过多久,2点之后,想睡也睡不着了。
11月底,我参加了数学高考模拟考试,得了全校最高分。我充满自信地填写了高考志愿,第一志愿为北京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系,第二志愿为北京师范大学政教系,第三志愿则服从分配。
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我先去北京外国语学院加试了阿拉伯语笔试,接着我和应届高中毕业生一起,在本校考场考了政治、语文、数学、史地4场,然后又去北京外国语学院加试了阿拉伯语口试。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高考作文题目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这一年,尤其是最后2个月,的的确确是在战斗啊!
正月初七,入学通知书来了。我们十八中,连教职工在内,200多人参加了这次高考,只有2人被录取。一个是应届毕业生(我的学生)杨燕;另一个是我,被录进北京师范大学政教系。由于北京外国语学院将年龄限制在23岁,我没被录取。
寒冬无奈地走了,美丽的春姑娘来了。我骑着自行车,驮着行李,迎着明媚的春光向高等学府出发,妻子挺着隆起的肚子,在路边骄傲地为我送行!
1982年,儿子3岁半的时候,我毕业了。我被分配到北京教育学院,主要从事教育经济学教学与研究,后评上了教授,当了系主任;发表论文数十篇,完成著作多本;多次承担省部级科研课题;荣获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3次(一等奖1次,二等奖2次),一直工作到退休。
回顾高考往事,我由衷地感谢国家。要不是国家给予了我们最后的上大学的机会,我不可能找回上山下乡时逝去的青春,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贡献。当然,也应该感谢她——最理解我的终身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