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龙红年诗集《命运的白牙》
大约在1983年,我收到来自我的家乡涟源一所中学的一封来信。那正是我的小说《山道弯弯》获全国中篇小说奖之后,每天接到全国各地的各种信函不少,回信成了一件繁重的工作。有些信看后只好束之高阁,但这封来自家乡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一位年轻语文教师写来的,信中说,他自己是二个痴情文学的青年,大学毕业后分在这所乡村中学。他就像一点星火,点燃了乡村学子的文学梦,在学校里成立了一个“乡土文学社”,发展了百余名会员。知道我是涟源老乡后,师生们希望我能做文学社的顾问。这封信非常诚恳,且富有感情。我被打动了,很快给他回了一封长信。具体写了什么已经模糊,但这位写信的年轻语文教师我记住了:龙红年。
红年是一个典型的书生,个子不高,圆圆脸,带一副眼镜。他是位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就常常在报刊上读到他的作品。《诗刊》《星星》《十月》《芙蓉》《诗神》《诗歌报》《绿风》《诗选刊》《诗林》《湖南文学》《文学界》等刊物,其诗作频频亮相。
红年的诗我虽然读得不是太多,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诗歌创作一直坚守一种现实情怀。他是站在大地上深情歌唱的歌者。沉重的乡土,乡土之上的亲人,亲人的幸福与苦难,在红年的诗中都是非常重要的元素,这也奠定了红年诗歌的基调。早逝的父亲,在病痛中艰难支撑八十年岁月的母亲,乡间一场忧伤的雨,一个暮色中回家的人,遭遇不测的农民工,没有厕所的村小,井下遇难的女工……都是红年诗歌所观照的。我平常看诗不多,但我知道诗坛的风云多变。特别有不少诗歌,甚至以远离现实为荣,对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缺少很好的承继。而红年在诗歌实践中,却将视线更多地投射在脚下这片厚土。红年诗歌中对普通百姓的悲悯情怀让人十分感动。他不是站在高处放歌的人,而是将头放低,去细细观察和体味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他对普通人的情感不是简单的同情,而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深深融入所写的对象中,他与他们自始至终站在一起,像一棵树融汇在森林之中。红年出生在一个山村,虽然十多岁考上大学离开了那片乡土,但他骨子里的那份情感总是与土地无法分割。深沉、厚重、淡淡的忧伤,这是红年诗歌中的主色调,这种色调自然也成了红年诗歌创作的底色。让我备觉欣慰的是,在红年的作品中,有一些直接来自于现实生活、带有很强时代色彩的诗歌,这些作品,让我看到诗人在创作中大气的一面,如《浪尖上的红旗》《民歌浏阳河》等等。在一些诗人千方百计远离生活、回避时代的时候,红年的这些作品更是难能可贵。
在诗歌创作方法上,红年的诗对中国的诗歌传统进行了很巧妙的继承。他的诗歌讲求意境。诗歌的意境美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精华所在。境和意共生共存,构成诗歌的完美。通读红年的诗歌,可以感觉到如古典诗歌的境界和意象之美,有一些诗歌,让我们毫无觉察地沉浸于优美动人的意境之中,如《温暖吹散》《故乡的蓝天》《月照丘陵》等作品。红年的诗歌在语言上明显受到古典诗歌的影响。诗歌语言的节奏美和韵律美是红年诗歌的一大特色。仔细品味他的诗作,读者一定会感觉到蕴含在他诗歌语言中的动人节奏和韵律。此外,红年的诗歌语言还十分讲究炼字炼词,诗歌语言中恰如其分的字词是使诗歌语言神采飞扬的奥妙。红年显然对个中滋味有特殊的体会。诗歌是文学的最高形式,语言是诗歌的最高境界。
在红年的诗歌中,读者能够体会到他强烈的创新意识,无论是诗歌的表现手法、结构方式,还是诗歌的语言,都有强烈的现代意识。
红年是一个在诗歌创作道路上的孜孜跋涉者,坚持走下去,我相信一定会有理想的收获。我是写小说的,极少为诗集写序,这次就算破例吧。
(《命运的白牙》2007年1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