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林陆二人争宝箱(1 / 1)

在前文中曾提到,徐志摩两次将装有信件的箱子交给凌叔华替自己保管,而且对她说:“里面有些是小曼不能看的,有些是徽因不能看的,所以放在你这里最好。”

也就是说,这信箱中,有瞒着陆小曼的事,也有瞒着林徽因的事,唯独没有背着凌叔华的话,两人之间才是真正的红颜知己。

1928年,志摩再次去欧洲,临行前仍然将一些日记和文稿交给凌叔华保管,当时他曾开玩笑:“你得给我写一传,若是不能回来的话,这箱里倒有你所需的证件(日记、文稿等)。”凌叔华登时就急了,说他这话不吉利。其实当时的志摩心里正因小曼和翁瑞午的事儿烦心,难免言语消极了些。

这箱信件就是徐志摩的“八宝箱”,里面装着未给二人读过的日记和散文稿,聚积着徐志摩潜在的感情。凌叔华曾写信给胡适说:“志摩于一九二五年去欧时,曾把他的‘八宝箱’交我看着,欧洲归,与小曼结婚,还不要拿回,因为箱里有东西不宜小曼看的,我只好留下来,直到去上海住,仍未拿去。”

志摩死后,陆小曼和林徽因都来讨要这个箱子。林徽因的理由是:“大半年前徐志摩和我谈到当年在英国的一段往事,说到他的‘康桥日记’仍在,回硖石时可找出来给我看。”志摩既然说过给她看,那么自己就有权利看,所以她开始托胡适向凌叔华讨要。

可凌叔华谨记志摩的话,不能将“八宝箱”给林徽因和陆小曼其中的任何一个看,更不能给别人看。其实当时凌叔华已经心有所向,觉得陆小曼是徐志摩的未亡人,如果非要看,也该是给陆小曼看。

后来胡适一直讨要,凌叔华只好把徐志摩的箱子交给胡适,胡适又将箱子交给林徽因。小曼曾在信中提及:“叔华来信想将她那里的信送我,我真是万分地感谢她,在此人情浅薄的时间,竟有她这样的热心,叫我无以相对。”

胡适把箱子交给林徽因是出于什么心理?难道也是因为志摩的死对小曼耿耿于怀吗?小曼开始继续给胡适写信,信中的语气似在恳求:“先生我同你两年来未曾有机会谈话,我这两年的环境可说坏到极点,不知者还许说我的不是,我当初本想让你永久地不明了,我还有时恨你虽爱我而不能原谅我的苦衷,与外人一样的来责罚我,可是我现在不能再让你误会下去了,等你来了可否让我细细地表一表?因为我以后在最寂寞的岁月愿有一二人能稍微给我些精神上的安慰。”

她能求助的人实在不多,她希望胡适可以“在百忙中能将日后的办法好好地安排一下”。她是那样的无助、痛苦、歇斯底里:“叫我真不能一日活,我的眼泪也已流干,这两日只是一阵阵的干痛,哭笑不能,先生盼你救我一救吧!”终于,胡适在陆小曼的催促下将“八宝箱”中小曼的两本日记还给她。

至1935年10月间,陆小曼和赵家璧合作收集、整理、编辑的《志摩全集》基本完成,她仍然请胡适帮忙将别人手中的志摩日记和志摩给北方朋友的信、给胡适的信拿出来做整理,但胡适并未理会。

日子久了,小曼也了解了胡适的做法,对他渐渐疏离。直到最后,徐志摩的日记和书信都没收录全,她还自我调侃:“其他日记倒还有几本,可惜不在我处,别人不肯拿出来,我也没有办法,不然倒可以比这几本精彩得多。”这个“别人”其实说的就是林徽因。

林徽因拿到箱子之后,看到里面有两本陆小曼日记、三本徐志摩英文日记,其中一本就是她想找的“康桥日记”,日记是从1921年7月开始写的,但是前半部分却被凌叔华动了手脚,没了。没过多久,凌叔华想编一本“志摩信札”,到林徽因家中要徐志摩写给林徽因的信,林徽因却说信大多在天津,而且大都是英文的,一时拿不出来,惹得凌叔华很不开心。

随后,林徽因又想到凌叔华家取那半本日记,却没想到凌叔华不在家中,只留下一封信,说自己三四年中奔走四方,家里书物堆积如山,需要时仔细检查一下才可以找出来,这两天人事烦扰,等周末再来翻寻。看到这封信,林徽因气得整夜没睡,又去找胡适告状,胡适开始向凌叔华施压,对方只好交出前半本“康桥日记”。

林徽因看到日记的关键之处,刚巧在徐志摩刚要遇到她的前一两天就没了文字,又气又恼。她连续写信给胡适,逼他要回缺失的内容:“现在无论日记是谁裁去的,当中一段缺了是事实,她没有坦白地说明,对那几句瞎话没有相当的解释以前,她永有嫌疑的(志摩自己不会撕的,小曼尚在可问)。”胡适又找到了凌叔华,凌叔华也是心有怨言,本来受志摩之托,就必须尊重志摩生前的意思,但如今别人却以为她居心不良。她写信给胡适:“适之:外本璧还,包纸及绳仍旧样,望查收。此事以后希望能如一朵乌云飞过清溪,彼此不留影子才好。否则怎样对得住那个爱和谐的长眠人!……算了,只当我今年流年不利吧。我永远未想到北京的风是这样刺脸,土是这样迷眼。你不留神,就许害一场病……”

毋庸置疑,让她感到刺脸的就是林徽因,她对林徽因非常不满,也责怨胡适。收到这半本,胡适一查,仍然少了四页,他也有些生气,勉强忍耐,写信讨要,而且在日记中指责凌叔华:“这位小姐到今还不认错。”折腾了几次,最终也没个完美的结局,还伤了朋友之间的感情。

至1982年,凌叔华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她写信给徐志摩的表妹陈从周,叙述了事件的整个过程:“我说我应该交给小曼,但胡适说不必,他们人多势众,我没法拒绝,只好原封交与胡适。可惜里面不少稿子及日记,世人没见过面的,都埋没或遗失了。他(胡适)说要为志摩整理出书纪念……同时我知道如我交胡适,他那边天天有朋友去谈志摩的事,这些日记恐将滋事生非了。因为小曼日记内也常记一些是是非非,且对人无一点包涵(里面当然有褒贬林徽因的日记)……”

和林徽因费尽心机隐藏那些信件相比,小曼就显得坦**多了。凌叔华把信交给胡适的时候,也嘱咐他交给小曼,但最终那些信也没到小曼手中。

但不管怎么说,势单力薄的小曼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整理《志摩全集》,她的坚持是志摩生前的那些好友办不到的,似乎她的世界里,就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她有勇气出版志摩和她写的信和日记,任世人评说,这种勇气就不是普通人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