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渐失色彩的诗人(1 / 1)

至1931年6月4日,徐志摩来北京不到4个月,除了自用费用,已经给家里寄近三千元,他规定陆小曼每个月只能用五百元,可五百元根本不够小曼的开支,到了这个月又需要借钱,以至于徐志摩记得连觉都睡不好。

后来,他和陆小曼商量在房子、车子、厨房上节省一些,因为他们的房子太大了,太奢侈,他劝小曼卖掉车子,辞掉一些佣人,因为家里吃闲饭的实在太多了。可小曼不肯,她铺张惯了。徐志摩希望可以把家里的开支节省到每个月四百元,可小曼只鸦片和医药两项费用就得三百元,再加上车子、衣物、佣人的开销,每个月最少六百元,志摩实在有些担负不起,这种靠借债生活的日子让他感到难堪。

为了满足小曼的开销,诗人开始像翁瑞午之流那样做起了房地产中介人,希望可以赚点佣金补贴家里的亏空,可这点佣金赚得并不顺利,原本就很忙的徐志摩根本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去打理,他想写诗,可是他忙到空有才情没时间,这大大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

但是没办法,他急着用钱,急到买一张机票回家的钱都没有,以致在他去世前,还欠下了五百元的债。他想重新振作起来,可妻子并不给他机会,闹分居不说,还把家财挥霍一空。他的日子可以说暗无天日,而妻子似乎全然不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外界都在传陆小曼和徐志摩失和的消息,徐志摩曾写信给上海报界钱芥尘,“事实是我们不但从未‘失和’,并且连贵报所谓‘龃龉’都从来没有知道过”。

志摩一直都想挽回小曼,他对小曼心存爱意、包容,对她有亲情,他说:“我的愁大半是为你在愁,只要你说一句达观话,说不生我气,我心里就可舒服。乖,至少让我们俩心平意和地过日子,老话说得好,逆来要顺受。”

志摩写信说:“我不在家中,不能与你对饮一杯蜜酒,为你庆祝安康。”秋风习习,冷月高悬,志摩更是觉得满心的惆怅,他想象着小曼此刻肯定也是如此,绵绵的思念之情不由得溢于纸上:“我一人在此,亦未尝不无聊,只是无从诉说。人家都是团圆了。叔华已得了通伯,徽因亦有了思成,别的人更不必说常年常日不分离的。就是你我,一南一北。”别人的妻子再好也是别人家的,有自己的丈夫陪着。寂寞之中,他记起了自己的妻。

1931年11月,小曼一连给志摩发了好几份电报,催他回家,志摩很开心,以为是妻子想念自己,立刻托关系预定到送顾维钧到南京的座机,由于飞机延误,他和北平的好朋友一一话别,他对许地山说:“也许永远不再回来了。”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爱妻回心转意,想相伴终老?

随后,他去看凌叔华,看到她正在本子上抄写他的文章,而且题曰:“志摩先生千古。”志摩当时还打趣说:“哪能就千古了呢?”他临走还给林徽因留了字条:“定明早六时起飞,此去存亡不卜……”这话说得夸张吓人,徽因读后立刻回电报给他,他却故作豁达地说:“你放心,很稳当的,我还要留着生命看更伟大的事迹呢,哪能便死?”徐志摩真的是肆意惯了,任何话在他口中都可随意而出。

从北平返沪一路平安,13日到达上海时他就急匆匆回家了,可谁知,一回家就看到陆小曼仍然横陈榻上吞云吐雾,发那么多份电报催他回来只是因为手头拮据。志摩顿觉心寒似冰,两人大吵一架。陆小曼盛怒之下竟然用烟枪砸志摩的脸,躲闪之间,金丝眼镜被打破,他伤心离家,一夜未归。第二天到刘海粟处,中午去罗隆基处用餐,午后再次回到刘海粟处。在外流连几天,满以为小曼气消之后会再次回到自己的怀抱,却没想到,回家之后看到的却是小曼的绝情信。

陆小曼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她第二天上午匆忙之中写给徐志摩的道歉信中,不难推断,大致是有意刺激、伤害、侮辱徐志摩的话,她在道歉信中说:“我没有再说话权了!我忍心么?我爱!你是不会怨我的亦绝不骂我的,我知道的!可是我自己明白了自己的错比你骂我还难受呢!我现在已经拿回那封信了,你饶我吧!忘记了那封被一时情感激出来的满无诚意的信吧!实在是因为我那天晚上叫娘骂得我心灰意懒的,仿佛我那时间犯了多大的罪似的,恨不能在上帝前洗了我的罪立刻死去。现在我再亦不会写那样的信给你了,就算是你疑我也不怨你,不过摩呀我的心!你非信我爱你的诚心,你要我用笔形容出来,是十支笔都写不出来的,摩呀!你要是亦疑心我或是想我是个卖弄风情的女人,那我真是连死都没有清白的路了,摩呀!今天先生这些话使我心痛的厉害,咳!难道说我这几个朋友还疑心我,还看不起我么?可是我近来自己亦好怕我自己,我不知先的活了,有时我竟觉得我心冷得如灰一样,对于无论何事都没有希望,只想每天胡乱的过去,精乏力尽后倒床就睡。我前年的样子又慢慢的回来了,我自己的本性又渐渐的躲起来了,他人所见的我——不是我本来的我了。摩呀,我本来的我恐怕只有你一人能得享受,或是永不再见人。”只可惜小曼的这封忏悔信,志摩至终是没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