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英雄遗恨(1 / 1)

东晋风流 王少农著 10021 字 17天前

刘渊见手下不待令下就拔营退兵,暴跳如雷,查出了带头撤退的铁骑营五百名士兵,统统斩首,曝尸营前。

匈奴兵们默默注视着,不敢反抗。

刘渊复率军围城。

层层叠叠如乱山环抱。

曲线漫延似大漠无边。

三日后,刘渊之侄刘曜又带着五万兵马浩浩****赶到。

晋阳城被匈奴兵完全淹没。

五日后,石勒前部五万兵马也开到了与刘渊会合,一共四十多万兵马一起向各地晋军发动总攻。

并州、幽州相继陷落。

王浚战死,被石勒五马分尸。

刘琨沉着应战,节约粮食死守孤城,不时出以奇兵,又支撑了十来天,终于等来了祖逖大军。

其时,刘渊、刘曜与石勒前部三路大军将城围得铁桶一般,攻城不已。战马咴咴,排箭如夏日暴雨“哗哗”冲刷,人声鼎沸如天崩地裂。

晋阳城摇摇欲坠……

匈奴兵、羯兵狂喜难耐,急欲屠城……

忽然远方出现了一团大火!

那火刚出现时还很小,好像雪地里有个红衣少女冉冉走过。

渐渐地那火越飘越大,“轰轰轰”地猛烈燃烧着,冲起飞焰如虹!

一虹飞!

双虹舞!

千虹万虹若狮虎!

那大火汹涌澎湃从远处一下子就漫延而至,原来是数万名身穿红衣铜甲的晋军战士。

那领头之人龙马矫逝……

战袍飘飘……

浓眉飞展……

双目凛冽生风……

肩上斜插着一柄古剑,剑柄上红缨如血!

祖逖!

英雄祖逖。

乱山中、大漠里,祖逖一声长啸,挥引大火烧向匈奴兵。手下大将李固、冯宠、楚三户、韩潜等纷纷势如闪电,排山倒海引军切入敌阵中。

匈奴兵大乱。

羯兵更被冲得一塌糊涂。

祖逖用飞军来回践踏匈奴步兵,又用神行战士往来灵活砍断匈奴铁骑马腿,顿时搞得匈奴兵、羯兵人仰马翻,哭声不断,根本没有机会还手,不多会儿即损兵折将近万人。

刘渊怒极,旋马指挥迎敌,终难挡祖逖军势猛,兵败不堪。

晋军大振,城头城下遥相呼应。

刘琨温峤大喜,立即点兵准备出城。

刘渊见势不好,反而镇定了下来,一边猛咳,一边挥刀反扑。

匈奴上将穆占领五千铁骑,飞迎祖逖。

楚三户挺镏金铛斜截之。

两军杀声大起。

楚三户眼疾手快,“咣”的一声铛已击中穆占胸口的护心镜,直砸得镜片飞溅。

谁知穆占不管胸口巨痛,竟兀自挥动弧形刀来斩楚三户头颅。

楚三户大惊,急忙低头纵马而过。

隐闻头顶上刀光丝丝,如蛇吐信……

两马交错中,楚三户猛然瞥见穆占青面红须的狰狞样子,着实心惊,急忙回身再战。

穆占一声吆喝,刀尖一刺,猛地从地上挑起一名晋兵向楚三户重重砸去。

那晋兵还没死,被刺得前后都是血,挑在穆占刀尖上手脚乱动一路惨呼:“将军救我……救我……”

楚三户不忍,只好在马上接住了他。

穆占狂笑,刀锋斩出如大树倒地,呼啸有声。

楚三户在马上正抱着那名士兵,视线一时被挡住了看不清楚,慌乱中将镏金铛直直地抡出……

“哨!”

一声脆响,流金铛被碰飞三丈远,穆占刀锋迅猛斩下,竟将楚三户与那名士兵双双斩首,头颅“咚”、“咚”落地。楚三户死时手中还抱着那名士兵……

围战晋兵皆胆寒。

穆占哈哈大笑,又是一声吆喝,索性把楚三户的战马也一刀死,马血冲飞中大喝不断,领铁骑冲入晋军队中左冲右杀,前挥斩,晋兵吃不住,纷纷后退。

祖逖大怒,飞马来战。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唿!”

红蜻蜓闪闪轻飞,如穿荷林掠过万军。

晋兵见主帅出了手,急忙训练有素地往两边分散,一时间潮水开,哗然四漾。

祖逖走直线,眨眼间已飞至穆占面前。

穆占没想到祖逖如此神速,大骇之下急忙手忙脚乱地挥刀上前。

祖逖沉声喝道:“断!”

一剑飞流贯九天。

穆占长刀离手。

祖逖再出剑!

势如石碑重重地从高空砸下。

穆占魂飞魄散,狂奔逃命。

祖逖驱动宝马紧跟而上,剑气霍然飙起如强风骤出,穆占不觉离马飞腾,被抛卷上了半空,头发如树根乱舞。

祖逖剑气嗤嗤点点,将穆占穿孔射杀。

穆占嚎叫仰落地面,柔软如棉花。

祖逖回头猛挥手,大军继续进攻。

刘曜从东城根撤过军队来与祖逖交手,祖逖军锐不可挡,各部兵马俱整整齐齐,虽在混战中也毫不零乱,一排排开过去,一队队纵深杀敌。

匈奴兵近日惯于散战,忽逢晋军阵势无以应对,只好左右作战。

祖逖军四面开花,穿梭自如,立斩顽敌无数,遍地都滚动着头颅……

刘曜军又大败。

城头刘琨看得真切,与温峤狂喜相顾:“士稚终于来了!”

温峤道:“可以出矣。”

刘琨笑道:“当然!”

急急点起全城主力五万兵马,城门大开,势如洪水奔流,“啊啊啊啊啊啊”地动山摇杀向石勒前部羯兵。

羯兵哇哇怪叫,纷纷跳跃上前。七名羯将同时扑向刘琨。

刘琨一马当先,莫邪剑如行云流水横扫风云,剑光缤纷中已把那七名羯将罩住。再一卷一抛,欲将大地连根拔起……

只听得“呼咚”连声,那七名羯将一一飞跌出去,脑浆脑血,红红白白,酱了一地。

羯兵大惊。

晋兵屈居已久,这时趁势掩杀,倍觉痛快!

刘渊上次被吓怕了,哪敢与刘琨照面,狂呼手下大将死命相拼。

刘琨甚藐之,带领刘遵、刘群、贺天都、孙强、吴并等将大开杀戒,浴血奋战,刘渊军士气不及晋军,大败。

刘琨军越战越勇,越杀越远,渐渐地与祖逖军接上,远远地可以望见祖逖的背影了。

只见祖逖座下的红蜻蜓款款轻飞……

祖逖身上战袍猎猎飘舞……

奋威大将军双眉如画,双目如电光忽闪忽亮……

炎炎灼灼,熊熊火起……

那手中之剑汪然一碧……

剑柄红缨如血……

正忘情杀敌,那笑声阵阵传来,直把匈奴兵的盾牌震得“嗡嗡”地响。所到之处匈奴兵大放血!

英雄在此,谁能躲藏?

刘琨高举手中莫邪剑,大呼:“士稚士稚!我在此!”

祖逖猛然回首,那粗犷而英俊的面孔在纷乱的战场上闪现甚是清亮。

凝望之下见是刘琨,祖逖喜极长笑:“越石!我们先杀敌再叙如何?”

“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

二人中气甚足,相隔数十丈远远地喊话,声音清清楚楚,三军闻。

一时晋军皆振奋喜悦,呼朋引伴,一路猛冲。

祖逖刘琨二人飞身进军,匆匆一握手,不及言语,双剑合璧,以战场为洪炉,密闭四空,大杀胡儿。

两路晋军于此会师,欢呼之声惊天动地,直震得碧空无片云,余青天红日,朗朗照耀乾坤。

见晋军如此勇猛,匈奴兵、羯兵士气一落千丈,无心恋战,往四处败去。

刘曜自持身经百战,虽败犹勇,从后军杀了个回马枪,率两万人来冲祖逖中军。

那领中军的正是李固,当下岂能让匈奴人杀回,急忙把队伍拉开排成阵,如大雁成行,凛然待敌。

刘曜手下大将盖青手执钢枪,径取李固。

谁知李固在赵吹未死时二人经常撤招,赵吹的“常山十九式”枪法乃是一流,李固尚可战成平手,如今岂惧蛮将使枪!

盖青挺枪,枪尖直逼李固咽喉。

李固双鞭一砸,把枪尖碰飞。

盖青欺李固兵器太短,长枪回旋“呼呼”有声,逼身再犯。

李固怒了,双鞭沉稳,从容地再把枪尖拨开,“嘿嘿!”正面杀入。

双方距离一拉短,盖青长枪不灵,正想回枪猛刺,枪竿忽然已被李固抓住。

李固“嘿嘿”冷笑,盖青急忙弃枪抽剑,猛砍猛劈。

李固左躲右闪,甚是灵活。“嚓嚓!”盖青剑剑都砍在了李固肩头的软甲上,未损丝毫。

盖青还想砍李固脑袋,李固已是一鞭直前,势如斗牛,鞭尖猛地插入盖青小腹……

铠甲震破,里衣大陷。

李固抽鞭再进鞭,盖青大放血!

李固趁其痛楚,顺手割去盖青头颅挂在马头,又杀进了阵中。

匈奴兵见他的马头上挂着盖青头颅,无不魂飞魄散,谁敢再挡?一退再退,攻势完全瓦解,立被晋军斩杀无数。

刘曜铁青着脸,手舞大刀飞马而前。

“哨!”

刀鞭相击,脆如山开。

那两匹战马都被震得大是急躁,“咴咴”相向人立而起,前蹄乱踢对方。

刘曜猛啸:“嘘呜……”

大刀压下。

重如城门急坠,又如巨鼎天降。

李固双臂酸麻,渐渐不支。

刘曜猛地抬起刀头,明晃晃地一闪,锋刃又下。

荧荧煌煌,如火焰倒泼……

李固怒目振臂,举鞭相向。

“咚哨!”

一声闷响,鞭断了。

刘曜狞笑,再劈李固。

势如山崩,土石飞扬……

李固双眼血红,竞以肉掌迎了上去。

刘曜大笑……

这时忽见一箭斜来,如一条红线射在了刘曜的刀口上。“哨啷!”那箭劲道刚猛,竟把刘曜的大刀射穿了一个大洞!

刘曜大骇,惊看来者……

只见那人剑眉浓密,双目如炬突突喷火,座下宝马高大轻盈如蜻蜓飞空,手中剑光碧灵如幻影,剑柄红缨飘散如血。

一道红影,祖逖飞至。

刘曜狂喝:“我岂惧你!”

猛地弃刀拔剑,一掌将李固打翻落马,也是一道黑影飞向祖逖。

顿时红影黑影,对冲成玄色!

二人在空中挥剑相交,忽如十字架飞旋开来,落地时各退三步。

足下皆深陷五尺。

那刘曜使的也是宝剑,堪与干将一试钢火。

祖逖乍遇高手豪兴顿生,一声长啸,双腿带泥飞出……

忽见四周匈奴兵大退如潮,原来是刘琨率贺天都、刘遵、吴并三路夹击刘渊前军,刘渊大败。联单祖逖喜极,舒腿如船桨,收剑落马,对刘曜笑曰:“改天我们独斗一场如何?今日你军已败,何不速逃?”

刘曜怒道:“谁逃?今日本王子就要与你决一死战!”

祖逖笑着摇了摇头,一挥手,身后大军猛冲上前。

一人冲,势如弓。

千军万马冲,其势如狂风。

刘曜军抵挡不住,顿作鸟兽散。

刘曜无法,只好喝叱不休,指挥三千精兵断后,自领着不到万名残兵败将,匆匆追赶刘渊去了。

祖逖刘琨合兵一处,痛杀至黄昏,凯旋回城,二人共叙前情,心境爽极。

此役共杀匈奴兵、羯兵七万余人,乃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仗。温峤修书上奏江南朝廷,向司马睿、王导与群臣报喜。

这时的晋愍帝司马邺已经在战乱中不知所去,传闻已被石勒虐杀。

送走报喜使者,温峤喜曰:“不到月余,朝廷定会增兵前来,到时二位将军定可全歼胡人,一举收复中原全境。”

诸将皆振奋。

祖逖慨然曰:“大丈夫生而不能报效国家,毋宁死!”

星目熊熊若冰川火起。

刘琨亦大笑:“直捣黄龙,快哉快哉!”

因见祖约不在军中,刘琨颇觉遗憾:“士少何往?”

“他攻豫州去了。”祖逖笑曰:“何不唤吾侄前来?”

刘琨一笑,将刘遵刘群唤来。二子匍匐在地:“参见伯父!”

祖逖把他们一一扶起,仔细端详,笑曰:“我与你们父亲学剑时,你们还在老家念书,没想到如今也堪杀敌了,好好!”

刘遵十分崇拜祖逖:“伯父教我!”

祖逖笑道:“你们父亲远胜于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刘琨急道:“兄莫损我!”

祖逖大笑:“坚守晋阳,勇保并州,越石之功无人敢不敬!”

大家都笑了。

温峤道:“此次大胜,二位将军配合极佳,堪称典范。不知石勒现在何处?”

祖逖道:“我在路上和他周旋了一圈把他甩掉了,留下了五万兵马截杀,估计石勒也正朝此地奔来,三五天就到了。”

刘琨仔细问:“石勒有多少兵马?”

“二十万。”

“此人用兵如何?”

“石勒用兵甚精,我与之交锋三次,均只战平。”

众人静了下来。

温峤道:“石勒才是敌方主力,他一来情况肯定又不一样。如伺破敌?”

祖逖笑道:“我在路上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刘琨一喜:“士稚你快讲。”

祖逖道:“我军现有兵力二十来万,而敌军两处汇合不下五十万,不可硬拼……”

这时温峤插话道:“如果朝廷再派个一二十万支援我们,那就基本持平了。”

祖逖笑道:“朝廷是信不过的,况且王敦要把兵力留在江南帮他吓唬司马睿,估计派不了多少兵来。我是想,趁石勒未至,我军迅速巩固现有战果,将刘渊军歼灭于此。等石勒军开到,大势已定,他再厉害也只能是明日黄花了。”

刘琨道:“此计大妙。可是我军现在的主要对手已由刘渊转成了石勒。如果石勒开到,到底如何破敌?”

祖逖悠然曰:“老子云:‘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弗得已。彼为二,我方亦为二,原本各自鞭长莫及。如今我军已会师,彼犹两散,宜出奇兵胜之。”

刘琨未解。

祖逖道:“隔。”

“隔?”

“将石勒与刘渊分开,同时将石勒三军分化,使其前军、中军、后军不能在一起。石勒部队庞大,军需粮草芜杂,后军落后前军一百余里。”

刘琨温峤明白了。

祖逖道:“我军隔其三军,烧其粮草,乱其军心,此为‘隔’也。再继之以‘冲’。”

“冲?”

“冲!如今我军士气空前高涨,干脆再硬冲几仗……”

“可是兵力悬殊,晋阳又是孤城。”

“谁说是孤城?我在路上已顺手取下了上党、平阳,与晋阳势呈三角之形,极好作战。如果刘渊再退,则并州全境可就此收复。”

众将皆振奋。

祖逖道:“我军已收复淮河流域,若再与并州接轨,则左取长安洛阳,右取青州幽州,具非难事也。只是豫州乃中原腹地,匈奴守将奇雄又是一员大将,恐士少不能取也。”

刘琨温峤也担心祖约被阻,以至影响北伐全局,当下也不便多讲,安慰道:“胜刘渊石勒后,我军自可援之。”

祖逖按剑,点了点头:“好。不知我刚才所说‘隔’、‘冲’二策,越石太真同意否?”

刘琨完全同意。

温峤道:“我还是提心兵力悬殊太大,大军经不起硬冲几次,我军虽有二十多万,但火头军、老兵、伤兵等就占了四五万,再除去防守的五万,出击时不便全军对垒,最多一次能派出七八万,而敌军有五十万,不算石勒军也有三十万,此地又离洛阳不远,刘渊可以随时从各地调兵,我军士气虽盛,实则势孤啊。况刘曜与石勒均是百战上将……”

刘琨与众将听温峤分析得在理,都一时陷入了深思。

祖逖奋然曰:“大丈夫生而不能为国杀敌,毋宁死!我这就下城去单挑刘曜,然后大军出城痛击刘渊兵马。”

“单挑?”刘琨温峤与众将吃了一惊。

“对,单挑!日间我见刘曜功夫甚是了得,剑法霸道,用兵虽败不惊,此人是刘渊的信心所在。我若将之除去,定可威慑刘渊,瓦解匈奴军心。”

温峤点头道:“刘曜与刘和一为刘渊侄,一为刘渊子,都是非凡之人物,远超刘聪。如今刘和早被我振威大将军枭首,若刘曜再被我奋威大将军剪除,则刘渊以老病之身,麾下虽有战将百员,无一堪为左右臂,况又与石勒素来不和,一败之下必死甚速,伪汉国定当瓦解!”

众将振奋。

刘琨也道:“善!”

又问:“不单挑可乎?兄领一队奇军夜袭敌营亦可奏效。”

祖逖微笑道:“不单挑如何能使刘渊父子心服?袭营也是良策,吾侄前去!”

刘遵热血沸腾,望其父曰:“孩儿愿领军五千深入敌巢。”

刘群争道:“我也去!”

刘琨大是安慰:“好!遵儿去。”

于是就此议定,祖逖出城单挑刘曜,刘遵趁乱袭营,得手后迅速回城,由贺天都领军一万接应。刘琨温峤二人镇守城中。

刘遵问:“伯父何时动身?”

祖逖笑看李固:“何时动身最佳?”

李固笑道:“打铁要趁热,杀猪莫怕跌,末将以为此时刘曜十分晦气,元帅浩然出击,刘曜必不能敌也。”

祖逖大笑,鬓眉尽舞:“敌越强而我越壮,那现在就动身吧。”

众将见祖逖刚打完大仗又要去单挑敌军上将,无不骇然。

刘琨一拍桌子:“好!摆酒!”

军士急忙上前摆酒,不多时酒食盈案,祖逖刘琨二人并肩上坐,温峤李固分坐两旁,众将环坐帐中。

“请!”

“请!’

“好酒!”

“好酒!”

“痛饮沙场,快哉快哉!”

李固饮酒如杀敌,杯杯似浴血,痛快淋漓。

温峤饮酒如观花,闻香思美景。

刘琨饮酒如吹笳,酒波如潮。

祖逖饮酒如罗帐云雨奔腾,翻江倒海……

“哗!”

若登珠峰而**兮,一泻万里掠过九州,其势乾坤莫御,一路洒落孕育万物。

顿时大地繁花如海……

天上繁星如婴……

苍茫宇宙遍是生灵……

豪饮毕,众人陪祖逖走出大帐。

此时已入夜,金星升起在了西面天空,看上去硕大无比,晶莹透明如水晶头骨。

祖逖望星良久,翻身跃上了红蜻蜓,轻抚肩上剑缨,往众人抱拳一笑,那笑容如朗朗红日辉映东海……

又如东海之波上忽现蜃楼,缥缈而壮丽……

“嗒嗒,嗒嗒,嗒嗒。”英雄远去。

刘遵火速点了五千精兵,因袭营时间还未到,在城中等待。时间好像越过越慢,令人激动而心烦。

渐渐地天空一片漆黑,望去如深潭。

那潭心深不可测,似乎隐隐有亮光。

忽然刘遵发现:那颗水晶头骨星在潭中晃动起来,微微颤栗,越晃越亮,到后来竞从头骨的眼孔里喷出条条血光来,水晶头骨变成了血光头骨。

想来是那边的战况正烈,否则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天人感应。

这时四周的星星也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了,一圈一圈地围住金星,如古莲绽放在深潭中。

好大一朵古莲。

刘遵呆看良久,回头猛地一挥:“冲!”

于是五千兵马一起放出城闸,流沙般冲向敌营……

城墙根有一老翁缓缓走过。

老翁似未见天黑,也似未见大军冲过。他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在小心脚下的尸体。

他望着城头上刻的两个大字“晋阳”微微叹息,一他望着城头一动不动的士兵长长吐气。

唉!为何又见战争?

老夫每一出山,便逢纷纭世事。

此翁即是春秋翁,特从千里之外赶来晋阳,本欲见祖逖,如今知已不可能了……

英雄已去。

春秋翁背靠着城墙,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似在叹息,又似在自言自语……

他说:当大山只剩下山影时,当人只剩下人影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但又唯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离去……

春秋翁泪下,墙根小草尽湿。

三十里外匈奴营。

三百里外洛阳宫。

英雄临战,此意正酣!

祖逖纵马奔腾在荒原上,丝毫不觉冬夜北风之寒冷。

红蜻蜓双翅通红,祖逖肩头剑缨也通红。

红蜻蜓款款轻飞,祖逖肩头剑缨飘然四散。

忽见前方灯火通明,黑压压的帐篷铺到了天边。祖逖见已到敌营,骤然勒马。

红蜻蜓机灵地停在了地上,就像停在了莲尖上,一动不动。

那剑缨依然飘着,丝丝缕缕如美人青丝萦绕在肩头,又似岩头荒草被风吹乱……

夜风甚爽,祖逖微笑。

营前灯光如雪,直映得他瞳孔大开!

守在营口的数千匈奴兵突见祖逖飞马而至,急忙一拥而前,刀箭相向。

祖逖大笑:“你们不是我对手,去叫刘曜来,我在此地等他。快去!”

声如天降雷霆,将高山古墓轰然震开。

匈奴兵惊疑不定,皆一时失语,望着祖逖肩头飞舞的剑缨发呆。

祖逖不耐烦了:“快去!”

反手拔剑往上一挥,那剑气“嗡嗡”振起,顿时将营口的匈奴军旗斩成了两段,歪歪斜斜倒了下来。

见军旗倒地,匈奴兵纷纷放箭。

长笑声中祖逖又是一挥,剑气振**如波浪……

“嘘嘘!嘘!”

万箭飞回,将前军营帐扎成了草垛。

匈奴兵谁不知祖逖神威?当下甚是惊心,无人敢再试,几个小将领商量了一下,派了几人飞马去报刘曜。余者皆死死握住手中武器,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祖逖收剑悠然,亭亭坐于马上仰望星空,默思剑式。

良久,刘曜策马而至,脸上似带诡笑。

手中执长剑一柄。

剑身黑。

无缨。

二人均未穿甲,衣衫随便如江湖客。

刘曜身后带来了不下一万兵马,不多会儿已将祖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只在中间留出一圈空地。

四处刀光如雪,灯光亦如雪。

刘曜耀武扬威。

祖逖纹丝不动。

刘曜冷然逼视祖逖:“你欺我不能杀你么?”

“当然!”

刘曜大怒:“你先对付完我这一万兵马,我再与你比剑!”

顿时匈奴兵皆蠢蠢欲动。

祖逖仰天长笑,其意缥缈,似已昂首云中:“尔知剑道否?莫玷污了手中之剑。”

“何谓剑道?”

“剑道如文道,如书道,至圣至洁,使剑时须心地通明,了无尘埃,敬之若神明。我昨日在战场上见你剑术不俗,今日特来以剑会友,谁知你非我道中人,手中有剑,心中无剑。一万兵马何足道哉!百万军中我亦来去自如!”

声如流星入鼎,直炸得大地成天坑。

匈奴兵似被彗尾拂面,皆惊退十步远。

祖逖轻轻一带缰绳,红蜻蜓双翅翼然翕合,好像随时可以飞走。手中干将神剑白光转蓝光,蓝光转红光,闪烁不定。

刘曜凝视良久:“那我就与你比剑。”

遂一挥手,示意手下莫进攻。又问:“马战乎?步战乎?”

祖逖飞身下马:“还是步战吧,以免误伤宝马。”

刘曜骑的也是马中名品,同意了步战,从马上翻飞而下。人已落定,手中长剑却块然未动,好像被固定在了空中。

祖逖点头。

刘曜道:“你是客,你先出剑。”

“我已出剑。”

“剑何在?”

“心剑。”

“心剑能杀人乎?”

“我不求杀,但求止杀,故此剑可杀一切好杀之人。”

“我亦好杀,你来杀我。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终,刘曜忽觉祖逖的眼光锐利如剑尖淬火,锥人心目,急忙扭头旁视。

这可就散气了,刘曜顿觉心脏隐隐作痛,竟然真的已被祖逖心剑所伤!急忙运起元气自守,不再迟疑,踏步出剑。

那剑刃也是黑的。

祖逖见他出手平淡无奇,心中十分赞赏,也缓缓地上前出了一剑。

剑刃如雪。

两剑相交,黑自如棋子,无声无息。

两人的眼神近距离相交,却相视震撼!

“嗤!”

两人眼神中的火花忽然溅到了剑上,顿时剑上大火冲天,烈焰滚滚!

匈奴兵大骇。

祖逖大喝:“呔!”

声如五岳轰鸣,挥剑如火龙穿空狂舞。

龙角、龙身、龙翼、龙尾无不火苗熊熊,若太阳之中金鸟飞出,翱翔为戏。

敛则为日,散则为龙,祖逖在多年战争中炼心炼性,终于化身入圣境,其剑势如盘古开天,乾坤为之分形。清者为天,浊者为地。

亦清亦浊,天地同一物。

不清不浊,天地皆非物。

心也。

剑也。

道也。

剑如龙,人如龙,祖逖冲飞而起,盘旋而舞,直指刘曜天灵盖。

刘曜所习乃是天竺“七曜神剑”,采日月五星精髓,佐以梦幻大法,施展时可随意驱动幻影,虚虚渺渺,剑飞六合外。

见祖逖之剑已盖顶,刘曜不退反进,竟沿着祖逖的剑尖如大蝙蝠翩翩而上。黑袖一挥,袖边自碎,如秋风吹古树,落叶纷纷,片片伤人。

祖逖将剑气一振:“散!”

火焰蓬然四散,将漫天秋叶在空中烧成了灰。

刘曜飞遁。

祖逖踏剑为舟,滑翔而至。

刘曜反手一剑……

势如烈日映海,银光灿烂。

祖逖大手一挥,烈日与海俱被遮去……

再一踩剑柄竖剑而立,忽如平地上升起了一座高高的冰川。

冰川火起!

一切可燃烧,一切在燃烧。

一切都是火!

火火火!乾坤一焚何处躲!

刘曜剑光如寒星,“嗤溜溜”直射祖逖。

“呜!”

两剑虚飘飘地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尖鸣。

祖逖推剑如转石磨,倏尔之际已至刘曜胸前。

刘曜忽然转身,把手中之剑分为双剑,如琵琶反弹,上下斩杀。

祖逖受惊,退后三丈远。

刘曜双剑如日月齐飞,狂射而前。

匈奴兵大声喝采。

祖逖不动。

刘曜双剑已至祖逖面前,祖逖还是不动。

刘曜双剑已经碰到了祖逖的眼睫毛,祖逖还是不动。

中气沉沉,稳如泰山。

刘曜不知所措,收剑不住,剑尖已经插进了祖逖双眼的睫毛之中……

祖逖凝视剑尖倒影,猛然大喝:“断!”

全身真气震**,如万千狮象从体内飞纵而出!

“嚓!”、“嚓!”

刘曜双剑被震断,跌落在地。

祖逖举剑如举旗,一挥而进……

刘曜大骇,卷袍飞窜,忽上忽下如山鹰穿行密林。

祖逖随即飞跃而起,根本不看前方,剑气所至,密林变成了平原,树枝树叶一起往两面飞去,在中间分出了一条大道来。

二人在万千匈奴兵头上一前一后地飞过,匈奴兵们一片惊呼,纷纷蹲在了地上,头顶飕飕生凉。

刘曜忽如蜂鸟倒飞,一指曲而九指开,势如后羿射日,真气前冲。

祖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击了,乃剑如游龙飞腾而上,遨游于碧云之中,在半空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青烟。

刘曜的真气射在了青烟之上,招式落空。怒极,往空再射!

“呼!”

龙降于天。

剑落于云。

人堕于地。

龙乎?剑乎?人乎?

望去只见祖逖全身云雾缭绕,不见真身,大气淋漓中已呼啸而下。

刘曜双眼一黑,急忙运起十成真力护身。

“轰!”

祖逖落地势猛,刘曜站立不稳,顿时被气浪冲走。

祖逖大笑如巨鲸喷水,剑光闪烁中浪花又至。

忽然刘曜消失。

祖逖目如流星,执剑四顾,忽悟刘曜定是藏在了万军之中!

乃飞身上马,狂杀胡儿。

匈奴兵早被祖逖的神剑骇倒,勉强迎战。

祖逖下定决心要将刘曜斩首以达到威慑敌军的效果,当下挥剑猛劈不已。

红蜻蜓飞飞飞……

干将神剑挥挥挥……

马如一匹练,穿空飘舞。

剑如一条江,涛涛而下。

匈奴兵大放血!

祖逖越杀越顺手,如王羲之当日挥毫,落笔自如。

无牵无挂,畅通无阻。

匈奴兵根本看不清祖逖的人在何处,只隐隐看见面前连人带马一晃而过,就已倒下一排排的尸体,无不大骇四散。

万军中,血雨里,祖逖终于发现了刘曜的身影,暴喝一声,飞跃而进……

刘曜静立,待祖逖将近,忽然打了一个手势,身后万千匈奴兵顿时列队成行,盾牌“哗哗”竖起,煞是整齐。

祖逖没想到对方溃败之际还如此兵法严谨,忽然意识到已堕刘曜计中,急忙提马止冲。

红蜻蜓犹自怒目视敌,目生寒风,匈奴兵皆胆寒。

刘曜狞笑上前:“你还来不来?”

祖逖冷笑:“手下败将安敢嚣张!”

刘曜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良久良久,忽用匈奴语大呼:“依那嘿哟耐么!”

顿时身后鼓声震响。

铠甲哗啦哗啦。

马蹄如瀑雨。

数万匈奴兵羯兵奔腾而至。

望去战旗飘飘,战马成群,那领头两人金盔金甲金马金刀,赫然正是刘渊石勒!

刘渊瘦削枯老,双眼中却凶光四爆,望之即霸王。

石勒雄壮如天神,钢须翘然,一目如狮,一目如虎,双目闪闪似巨灵天降。

二人身后是数百员大将,一溜儿跟随。

祖逖没想到石勒其实早就到了刘渊军中,当下大为震惊,石勒既至,那我留下的那五万兵马又何在?莫非已被石勒攻破?

想到自己布置失误,以至造成今日严重后果,祖逖背上凉风飕飕,丝丝刮过。

更令他吃惊的是,石勒的马头上一晃一晃挂的正是刘遵的人头!

那头颅被踩得稀烂,显然是被虐杀的。

今晚夜袭敌营的五千战士应已全数牺牲。

祖逖的脸一下子苍白了。

王导昔日说我好逞匹夫之勇,如今想来确实一切都太草率了啊。

石勒驱马上前,笑问祖逖:“祖大将军近日可好?”

祖逖望着刘遵的头颅,双眼欲裂。

刘渊几声长长的咳嗽,笑得似乎弱不经风:“哎哎……祖大将军忠义之心堪称典范,不如跟随本王同创汉业……”

刘曜狂笑:“晋朝快玩完了,你还想支撑下去么?实话告诉你吧,你们晋王早就收下了我们的礼物,迟早会让你收兵退回江南,北伐成空!”祖逖平静道:“我北伐不是为了他。”

“哦?”

祖逖忽然剑眉大开直入鬓脚:“尔辈胡人凶残成性,杀我无辜百姓上百万,我岂能饶过你们!”

声如太阳风暴,横扫全宇。

匈奴兵忽见祖逖身上万龙飞舞,皆掩面不敢正视。

刘渊亦甚是惊心。

唯石勒安详静坐,微笑的眼中杀意渐浓……

祖逖思可先下手为强,当下仍然剑击刘曜。

刘曜长笑而起,黑袍翻飞。

祖逖沉声道:“着!”

剑边轻卷,已将刘曜黑袍的一角割了下来。

那片被割下的袍角本在空中飘落,忽然平飞而出,竞如刀片般向祖逖砍来。

祖逖知是石勒掌力所至,当下也是左掌猛击而出。

袍角暴裂,片片撕开。

刘曜趁满空碎片飞舞之际,挽剑在手,挥舞又上。

祖逖左掌右剑,威风凛凛,一招之下,刘曜石勒俱被逼退三步远。

石勒大笑:“能与祖逖为敌,本王死无憾也!”

“嘟嘟”飞身从马上直射而出,金刀如闪电**。

刘渊大呼:“诸儿郎听清,今日务必将敌首斩杀,本王大大有赏!”

“噢!”

“噢!”

数万匈奴兵羯兵沸腾欢呼,只等祖逖败落就一拥而上,将他乱翻穿心,乱刀砍死,乱马践踏成肉泥!

祖逖冷笑,沉着应战,鼓起十成真力,“驾!”轻轻拍动红蜻蜓飞马半空,长剑一扫,遍地烟云。

匈奴兵羯兵忽被强风吹击,纷纷仰倒如禾苗。

石勒之刀亦被祖逖剑风卷偏,砍在了地上。

土石纷飞。

刀痕深三尺。

刘曜刚才并未把剑术完全展示,这时有了石勒在旁自然不怕祖逖了,七曜神剑使得洋洋洒洒,气势惊人,变幻莫测。

祖逖见刘曜忽前忽后,忽西忽东,当下大伤脑筋。猛一定眼,看出了刘曜幻影的规律所在,乃纵身一挥手,竟将刘曜左臂硬生生地擒住了。

刘曜大骇,挣扎不得,忽一瞥见祖逖的眼晴,不由得魂飞魄散……

剑光寒。

刀光寒。

哪及目光寒!

那目光如寒星……

如烈火……

如寒星烈火中一道明亮的飞雪!

刘曜失色,急忙挥剑欲自断左臂。祖逖大笑,剑尖已经顶在了刘曜的胸口上。正想刺入,忽觉背心一凉,石勒金刀忽已砍下。

祖逖猛然回身,飞起腿来,踢石勒手腕。

谁知石勒刀法奇高,竞一抽一送,刀锋又斩祖逖脚踝。

祖逖长笑而起,踏着石勒手中的刀“蹬蹬蹬”腾身而上,剑尖一点地,已如苍龙舒卷,掠过二人头顶。

石勒刘曜紧迫而上如喷泉突发,直冲祖逖腹部。

祖逖抱剑飞走,远远地落在了红蜻蜓背上,挥剑大扫千军。

刘渊急退。

匈奴兵羯兵势如山倒。

望去只见一串串血珠撒落……

一道道剑光闪烁……

那人威风凛凛大喝不断,手中之剑忽长忽短,忽远忽近,匈奴兵羯兵倒地无声,头颅如乱石抛舞。

刘曜石勒忽又双双飞至……

夜色昏暗,明月偏西。

晋阳城中一片静谧。

刘琨大躁:“怎么他们还不回来?贺天都都已去了这么久。”

温峤安慰道:“一定没事的,我们再等。”

刘琨凝视帐中明灯似在微微叹息:“好吧。以士稚的修为无人可敌,他们或许是越杀越远迷路了……”

这时刘群忽然泪流满面闯入:“父亲父亲!我刚才梦见哥哥已被匈奴人杀害……”

刘琨叱曰:“胡说!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仗打。”

刘群大哭下跪,紧紧地抱住刘琨的脚:“让孩儿前去救哥哥。”

刘琨一脚将刘群踢飞:“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我自有安排。”

刘群大哭而去。

温峤问:“越石你想亲自出城?”

刘琨叹息:“是的。今夜定有奇变,我出城后你要好好守城。”

温峤止曰:“不可。我军两大主帅若都出城,军心必不能安。”

刘琨笑道:“太真,城中还有你在谁敢不服?我与士稚情同手足,他千里迢迢前来晋阳,如今我岂能不救!”

温峤无法:“那好吧。士稚神勇无敌,有惊无险,你先救公子吧。”

“好!”

刘琨深知刘遵深浅,见他久出未归,心知已被杀害,但又怎能承认这一残酷事实、自灭志气?

当下急忙击鼓升帐,问众将:“如今城外局势变化,本帅决定出城夜战,诸君谁愿随我前去?”

“我去!”

“我去!”

“誓随大帅杀敌!”

祖逖手下大将也尽都踊跃上前请命。

刘琨感动:“城中是我军大本营,万不可失,即由太真暂为主帅,统领诸君防守。李固、韩潜、冯宠、程规、王从化、西门烟六将听命!本帅令你们各点部下精兵六千,火速列队至城门口,随我出城杀敌!”

“遵命!”

“遵命!”

六大将匆匆前去点兵,不多会儿即聚集城门口。

三万六千兵马整整齐齐地静立在地,如铁树密植。

刘琨对温峤交待毕,一挥手,大军出城。

出城十里无动静。

刘琨大呼:“再进!”于是大军又进十里,还是没有动静。

李固曰:“大帅,换个方向怎么样?”

刘琨道:“此为敌方故意撤营诱我军深入,本帅焉能不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进!”

“若逢大部队,实战还是虚战?”

“先痛力杀敌,再转救士稚!”

李固此时感觉很不对劲,但也是救祖逖心切,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随刘琨又进。其他五将亦然。

三万五千大军浩浩****,已离城三十里。

天色黑得邪乎。

当然以晋军多年夜行作战的经验这是没问题的,关键在于……

为何不见敌人?

昨日黄昏时还可以在城头望见敌营就在城下不远,三更时巡城士兵还报告说有一小队羯兵竟敢准备爬城,后来被乱箭射回了。

莫非这些都是假象?

看来刘渊石勒的强大与深沉实已超乎想象……

刘琨忽然醒悟:中计矣!

急挥手:“回城!”

然而迟了,四方忽闻马蹄轰鸣之声传来,地面震动如锅心。紧接,着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巨响,那是铁甲起伏之声。

一会儿胡人疯狂的吆喝声在黑暗中悠长传来,还有人在大声地唱着牧歌,显然是把刘琨他们当成了牛羊。

晋兵相顾失色,六大将一起注视刘琨。刘琨望着前方星火漫天扑来,沉声道:“冲!不可使之合围。”

急指道:“你西路冲锋!你南路冲锋!你中路打围!你北路迎敌!你与他东边开路!然后各路兵马会合后回城。我独领一军去救士稚。”

李固道:“我军人少不宜分散,不如摆阵……”

刘琨苦笑:“来不及了,冲!”

六路大军如六条长龙,飞入敌军阵中。

敌军领军的正是石勒军师张宾。这张宾本是汉人,早年又在晋军中混过,对刘琨的战术一点都不陌生。此时见刘琨中计深入,居然还分散了兵力,当下狂喜难耐,急忙用匈奴语大呼:“依伦依那喝!”

十万匈奴兵、羯兵长驱大进,顿时把三万五千晋兵滔滔淹没。

然而晋兵的勇猛仍非胡人可拟,皆是以一当十,奋不顾身,匈奴兵与羯兵丝毫未占上风。

此之谓死士也。

一名死士足以改变历史,何况刘琨现在有三万六千名死士?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晋兵杀匈奴兵。

晋兵杀羯兵。

左杀猪,右杀羊,中间杀豺狼!

匈奴兵与羯兵越被杀越有劲,杀人好看!流血好玩!我也要流血一时杀得魔性发作,竟然自动用胸口、头颅迎敌。

哈哈,怕了吧?

匈奴兵与羯兵各操鸟语,咿咿哇哇大骂汉人,疯狂乱砍乱杀。

晋兵渐乱。

匈奴兵羯兵不但以胸口头颅迎敌,还偶尔冷不防一刀捅死身边战友,逢人就杀,见人就笑,搞得气氛着实恐怖。

战场四方火把通明,地面上尸体尽被燃烧,其臭百里难闻。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匈奴兵杀晋兵。

羯兵杀晋兵。

胡人杀汉人,汉人杀胡人,胡人又杀胡人。

胡人杀汉人,汉人杀胡人,胡人又杀胡人。

开始时刘琨还能控制局势,指挥大军进退,渐渐地大军失控,只顾疯狂杀敌,完全不听指挥了,也不看领军将领的位置,只管向胡人痴杀。

他们没法听,没法看。

他们只能听到胡人的狂笑,只能看到战友一排排倒下……倒下……

匈奴兵与羯兵也一排排倒下……倒下……

倒下之际,双方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微笑,甚至有人还与敌方战士手拉着手爬在一起拥抱着死去。

晋兵忽然唱起了军歌。

歌声激烈高昂。

如见中原美景,壮丽绵长!

唱着军歌,数万晋兵越杀越有劲,对方士兵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个由头颅、四肢与躯干组成的尸体罢了,随时可以分离。

匈奴兵羯兵没有军歌就唱起了牧歌。

歌声粗犷嘹亮。

如见草原千里,一片金黄!

晋兵在他们眼中哪是什么人,是野草!吃吃吃,我要吃草!吃吃吃,我要吃人!

两军疯狂虐杀。

夜沉沉。

满天星。

不时有头颅冲飞而起,在空中旋舞着又落下。

不时有断肢呼呼远去,在空中直射前方又消失在了黑暗里。

不时有刀剑碰飞离手,在空中尖啸着又落下,引起一片片欢呼……

杀杀杀!

杀人过瘾!

我要杀人!

请被我杀死吧!

请尽情杀死我吧!

两军杀得人性丧尽,狂暴残忍……刘琨一见状态不对,再杀下去必会全军覆没,急忙一声长啸,引李固、西门烟二人率残兵一万,飞快地冲出了战场。

张宾追之莫及,狂声下令:“杀!”

不到半个时辰,未及撤离的晋兵全被宰杀。

匈奴兵羯兵杀着杀着看不见了敌人,惊奇之极,茫然四顾:“他们人呢?”

人就在他们脚下,但无人看见。

匈奴兵羯兵不见了敌人,狂性忽又大发,引兵相向,愤怒不已地自相残杀起来。

杀!你们杀完了他们我们就杀你!

杀!是人皆可杀!

张宾大喝:“混帐!”

急切之中说的却是汉话。

匈奴兵忽然听见有人说汉话,欢喜之极:“汉人在那里,杀!杀啊!”

一阵台风杀过来。

张宾呆了呆,拍马逃命远去。

见汉人又没了,匈奴兵羯兵相对茫然:“汉人呢?汉人呢?我要汉人!”

有一名匈奴将领跳下马来凝视着晋兵尸体,忽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谁杀死了汉人?我要为汉人报仇!嘻嘻,嘻嘻。”

一举火把问身旁小兵:“你杀了汉人没有?”

小兵兴奋地点头。

那将领手起刀落,小兵人头落地。

那将领轻轻把小兵的躯干放倒,又笑问大家:“你们杀了汉人有?”

一名羯兵跳跃上前,举刀魔舞曰:“我杀了五十二个汉人!”

话刚说完,旁边的羯兵匈奴兵纷纷叫嚷:

“我杀了六十一个!”

“我杀了一百个!”

“我杀了三个!”

最后一句是一个老兵说的,引起一阵狂笑。

“哈哈!”

“呀喝!”

“火儿哪!”

匈奴兵羯兵狂笑毕,忽又呼啸远去,竟然是直奔晋阳城。

刘琨领军一万在黑暗中如潮水涌过海峡,终于在南面发现了敌军大营。

营前灯火煌煌。

乱军正冲杀。

喊声震天。

只见祖逖独身一人迎战万军,身骑烈马飞奔如人无人之境,双目如电如虹,手中剑缨飘散如飞血!

剑风所至,匈奴军缺口大开。

祖逖那粗犷而英俊的面容在如雪的剑光中闪现,恍如卫郎之俊美,又似嵇康之豪爽飘逸……

一剑如鹤飞。

祖逖俯仰如山岳骤长……

李固大呼:“元帅!元帅!”

万余晋兵一时大振。

祖逖似未闻,正全神对敌,那脸上溅满了血珠,望之若日神,随手一动,天地间立即血火飘飞……

敌军有两员大将紧紧跟随祖逖,一人为刘曜,还有一人不知是谁,生得极为雄壮,浓髯如墨,手中金刀闪闪,刀法奇高,正刀声轰鸣要斩祖逖。

祖逖回手一剑,四散如烟花。

那人大喝:“吨!”

金刀挥动如盾牌,将烟花挡作流星舞。

刘曜这时纵马而上,黑剑狂泻如银河天降。

祖逖飞马腾空,长剑萧萧若彗风西去……

那人金刀翻滚,正要配合刘曜进攻,忽觉空气振**,紫气一脉冉冉东来……

那人急回首,原来是一员汉将,双目冷冷,身披黄金软甲,手中也是拿着一柄古剑,正朝他飞射而来。

那人虎跃返身迎敌,金刀呼呼出击。

“晔!”

金刀飞。

宝剑斜。

身旁士兵被刀气剑气所伤,倒了一地。

刘琨挥臂大呼:“士稚士稚!”

祖逖一剑逼退了刘曜,提马从匈奴士兵肩头践踏而过:“越石,我在这里!”

声如雪崩,环山振动。

匈奴兵皆抱头狂奔,恐被雪埋。

祖逖飞马而降,轻盈似浮萍。

“哈哈哈哈哈!”二人热烈拥抱,握手大笑,眼中热情如火,忽红忽蓝,心中温馨如秋日夕阳,绚影满山。

刘琨指身后道:“我带有兵至,再战可乎?”

那边李固与西门烟早就率兵杀人了敌阵中血战不已,匈奴兵羯兵一时大败。

祖逖大声道:“不可!石勒已至……”

当下龙臂一抬,指着那边手执金刀之人道:“此人即是石勒!”

刘琨乍闻石勒已至,心中震惊,凝眉逼视之下杀意大浓,那手中的莫邪宝剑一时寒光大盛……

而在那边,刘曜也暗中对石勒道:“此人即是刘琨!”

石勒大笑,双目如爪急欲噬人。

祖逖刘琨、石勒刘曜四人八目相对,顿时引起了一阵火焰冲飞!

祖逖声如巨龙震住了全场,大声对刘琨曰:“石勒既至,情势已变。刘渊刚才抽身而走,定是攻城去了,越石你快率兵回城与太真一起防守,我稍后即回!快走!走!”

一把推开刘琨,剑如秋风吹拂松林涛声阵阵,上前飞迎石勒刘曜。

刘琨本欲决战石勒,因军情吃紧,当下不敢耽搁,大呼了一声:“士稚保重!”长啸似龙吟复引万军远去。

李固走时大呼:“元帅保重!”

祖逖这下听见了,心中甚喜,从石勒刘曜二人的刀剑间腾出一手来向大家挥手告别:

“大家保重啊!”

情深似少年。

意重如长者。

万余晋兵皆泪下,齐声大喊:“元帅保重!”各自握紧手中武器,复又奋勇杀敌,渐渐远去矣。

此地数万敌军中又只剩下祖逖一人。

刘曜石勒二人如阴魂不散,紧追祖逖。

祖逖见刘琨已远去,放下心来,奋起神勇,长剑如大河奔流滚滚而下。

剑光如洪水,一泻万倾。

匈奴兵羯兵纷乱四溃。

石勒的刀法却越来越猛了,竟似天山之峰一节节崩塌,石头雪块一齐飞坠。

而刘曜的剑法这时也发挥到了极限,真气振**如山谷狂风。

祖逖雄姿英发,目迎流星,驰烈马、挥神剑,势如东海无边,剑气汪洋恣肆,逍遥而游,翱翔而飞,直搅得大海四处波涌云溅,匈奴兵羯兵纷纷喷血仰倒,涌起一大片赤潮,煞是精彩。

石勒狂吼:“杀!”

刘曜怪叫:“杀!”

二人刀剑齐下……

祖逖忽如大鹏怒飞,扶摇而上,手中之剑若垂天之云,将石勒刘曜连根卷走,悠悠忽忽、悠悠忽忽掠过千军万马甩人云端……

匈奴兵大哗。

羯兵目瞪口呆。

祖逖仰天大笑,手中剑缨飘散。

刘琨呼啸领军回城,忽在路上碰到张宾单骑逃散,急追而上,一剑杀之。

西门烟忍不住问:“张宾是石勒军师,为何落单?莫非敌方军变?”

刘琨沉吟道:“有此可能。但眼下我军已无法分心,快速回城。”

于是万军齐向晋阳奔回。

这时快到黎明了,晋兵杀了一夜奔波劳苦,都实在是疲惫,但无人敢松懈,大敌当前松懈就意味着死!

他们心中都紧紧地记住:我们一定要誓死回城,誓死与胡人决一死战、誓死收复中原!

明知希望渺茫,但热血男儿又怎能临阵退缩?杀!既使我失败,也要多杀几个胡人为我百姓报仇!

晋兵多已带伤,一路鲜血淋漓地跑着……跑着……倒下……倒下……但无人后退,确实是一支英雄之师!

忽闻前方人马噪杂,不知何故喧哗起来,刘琨挥手令大军原地不动,领众将迎了上去。

此时天光欲亮未亮,东方一片血红……

地面隐隐约约飘着一股股乳白色的晨雾……

远树如盖,环绕青山……

只见前面一支军队破晓而出,走得很匆忙。细看那领军之人竟是温峤。

刘琨急忙上前:“太真!”

众将围了上去,两军会师。温峤军约有五万余。

温峤纵马而至,满脸愧色:“天幸能与大帅会合。大帅刚走,匈奴兵就前来攻城,约有四五万人。我开始时还能应付,但过不久,刘渊忽然倾巢而出,不知何故人马倍增,似有羯兵在内,近四十万大军趁夜攻城。城虽未破,但我思死守必会全军覆没,故率大部出城与大帅会合。祖将军何在?”

“他还在那边……石勒早就到了。”

“石勒到了?”温峤吓了一跳,继而叹息:“怪不得他们越战越猛,原来石勒早就来了。好厉害的胡人!”

李固冷笑。

刘琨亦叹息道:“并非石勒不可敌,而是我军始终太弱,况无朝廷支援。孤军奋战,我与士稚终是独木难支呀!”

诸将皆伤感。

刘琨又道:“此役之败,谍报失职在先。他们竟然不能探知石勒踪影,可见非良谍也。今可将谍报营重新改组,各路谍首自贬三等,另选新人。”

顿了顿,刘琨又道:“如今我军已会合,了无牵挂。晋阳城既已陷落,由它去吧……”

话虽如此,一想到晋阳陷落后立即会被胡人屠城的惨状,刘琨与将士们心中谁又不是心如刀割?头痛欲焚?

功败垂成,英雄遗恨。

三军将士皆泪如雨下,一时暗泣在荒原中……

刘琨奋然曰:“诸君须振奋,军国之事犹可为也!楚虽三户,终灭强秦,况我军有数万雄兵耶?”

于是三军皆振奋。

冯宠问:“大帅,我们元帅何时归来?”

刘琨心中忽然又是一痛:“他被大军围困,石勒刘曜攻之甚急……”

李固大声道:“我回去救元帅!”

刘琨忍住心中巨痛,止曰:“不可再将兵力分散,士稚武学超群,吉人天相,必不为石勒刘曜所伤。我军可速奔上党,稳定下来再战石勒!”

诸将同意了,听刘琨正式下了撤退令,心中皆大恨胡人!

数万晋兵听说要撤退,一下子都放松了下来,鏖战数月,这下可以休息了……

想到匈奴未灭,战士们心中又多了一份无可奈何的沉甸甸的苦涩……

我恨啊!胡人为何如此强大?

难道上苍欲灭我中国?

不……

晋兵缓缓随帅旗撤退晋阳境内,蜿蜒数十里,望之若困龙回渊。远处的厮杀声还一阵阵地传来,晋阳正被屠城……

快出地界时,石勒先已伏兵三万在此,终难挡晋军勇猛,一阵旋风南去了。

天色渐渐明亮,东面天空金霞如火,照得人头晕目眩,金星又出现在云中,更大更亮了,略带红色,恍如水晶头骨漂浮在天上,令人恐怖无言……

渐渐地天上金星隐去,太阳升起,大地一片光明。

刘琨四望地形,知已到上党边境,急忙传令探子前去刺探军情。

沿途百姓皆前来犒劳王师,刘琨与诸将士感动不已。刚走出不到三十里,前军探子倏尔已回:“报……”

飞马而至,手中小黄旗迎风招展。

“速讲!”

“报大帅,上党城三日前已经陷落敌手。传闻平阳亦陷落。据上党余卒与本地土人讲,胡人三日前调动大军二十万同时进攻平阳、上党二郡,祖大将军布置在二城中的兵力只有五万,故寡不敌众……”

“胡人屠城了没有?”

“报大帅,胡人无城可屠,他们只得到了两座空城,祖大将轴早将城中住户迁出,大军战败后也由诸将军带领着迅速撤离了。”

刘琨仰天长笑:“好!好!”

脸上却已是热泪滚滚……

众将皆泪下不已。

刘琨大喝道:“再探!”

前军探子把小黄旗插在了背上,复飞马前往他城。

刘琨又令偏将陈峰领军三千分散回晋阳地界打听祖逖消息,陈峰慨然领军而去。

西门烟问曰:“大帅欲取上党乎?末将愿打头阵!”

左将军周征擎枪在手,大呼:“让我去!”

刘琨问温峤:“取不取上党?”

温峤凝眉道:“不取为佳。如今重要的是保存实力,我军可全师而退。”

“退至何处?”

“……豫州。”

刘琨摇头。

温峤道:“那就只好退回陈昌、谯国一带了,再东取徐州。”

刘琨叹息:“吾兄纵横中原,战山战水,打下了淮河流域数千里地,而我却连并州都不能保全,只能全线撤退,唉!”

诸将皆痛心疾首,倍感遗憾。

温峤道:“我军刚开始时‘以胡制胡’之策并无谬处,只是到了后来没能极时扩充领地,以至数面受敌。而士稚以淮河为大本营,进退有据,确是良策。”

晋军数百员战将谁不佩服祖逖是武学伟人、战争大师?听了温峤这话,当下皆叹天时不利,胡人猖獗已成大势……

吾国虽有祖刘二将军,仍不能扭转乾坤。

古来逆势成事,难哪!

刘琨又问:“幽州、雍州战况如何?”

西门烟道:“王浚余部差不多快散尽了,雍州久无消息。”

刘琨不语,令全军保持高度戒备,逶迤南下。

石勒闻之,火速调兵截杀。刘琨从容布置,不为之所围。石勒又连调四路兵马连月厮杀,始终被刘琨击破,成功突围。

石勒还想调大军三十万决战刘琨,刘渊怕他功高盖主,令刘曜监军。

刘曜自恃是王子,甚轻石勒。

石勒奋而引兵还都,与氐人苻洪联手,自称“大赵天王”,与刘渊正式分裂。

刘渊大怒,令刘曜引羌人姚弋仲冲杀石勒都城,未果。

就在这时,蜀中成汉国国主氐人李特欲图中原,亦引军十万奔出剑阁,杀向长安,刘渊急调八部匈奴兵马迎之。

时过不久,张汜亦在凉州称王,国号“凉”,纵横陇中河套。

鲜卑慕容氏亦在辽东崛起。

胡人大兴,连年剧战,生灵涂炭。

刘琨军过豫州时,祖约正战奇雄。

其时,天上大雪纷飞,地上亦大血纷飞。

两军怒杀,尸积如山,黄河为之断流。

祖约已闻知晋阳军败,当下力克奇雄,圣人剑使得大气磅礴,用。兵迅猛如雷霆,大有乃兄之风。

奇雄不敌,立被祖约一剑穿胸而死。

刘琨军赶到时,奇雄军正四处溃败,刘琨乃又大杀胡儿,然后与祖约会合。取了豫州。

二人忆起祖逖来,皆酒食不能下,呕吐成血。

因时事多艰,二人再联手,即由刘琨为三军主帅,祖约为副帅一起统领豫州、谯城、陈昌、南阳、汝南、汝阳、弋阳、淮南、临淮、广陵等十八城三千二百里地河山,居民三百万,兵马二十万。

石勒大怒,派兵二十万来战刘琨祖约,双方会战于徐州,烽火经月不熄,方圆百里尽为烁土。

双方胜负未分,约好来年再战,各自休整去了。

不久江南朝廷忽下命令,由桓彝、戴渊二人接管三军,刘琨、祖约各为大将军,桓彝、戴渊分别为正帅、副帅。

众将大哗,欲除此二人。事未成,西门烟被杀,曝尸辕门。

祖约欲起兵反晋,刘琨止之。

幸好桓彝亦善战,三军始无怨言。不久桓彝复调回朝,大军由戴渊统领。戴渊本是名士,不知用兵,屡为胡人所败,朝廷只好又重用刘琨、祖约二人。

祖约年少,气盛不能忍;刘琨是过来人,一切以大局为重,只做实事,不争名份。

戴渊甚倚之。

王导亦深赏刘琨为人,曾赞曰:“越石有马超之才也,任何时候皆可独挡一面。”

王敦因桓彝一党此次掌握了实战军权,大责王导失策。

王导叹息曰:“兄何如此不能忍欤?昔年我若助祖逖,中原可致,如今甚悔。”

王敦大笑:“十个祖逖也挽不回中原了,我们还是先在江南立住脚再说吧!”

王导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