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
元帅府中。
渐渐地要到冬季了,刘琨嘱令手下将官作好准备,提防石勒再次进攻。
刘遵问:“伯父什么时候来?”
刘琨一笑:“怎么,不喜欢为父了?”
刘遵也笑了:“父亲与伯父,都是孩儿的榜样。”
刘琨十分感叹:“当初我与你伯父一起学剑,情同手足。”
转问温峤:“太真,离石近况如何?”
温峤正要禀告这事:“我军自从逼退石勒大军收复晋阳以来,招抚流亡、奖励耕织、大兴文教,又四处掩埋了战时骸骨,百姓十分拥戴……”
说到这里,新上任的晋阳令徐润恭维道:“太真先生之智,过于文翁远矣。”
恭维温峤就是恭维刘琨,谁都知道太真先生乃是大帅的军师,一切智谋多由其出。
刘琨对温峤自然倚重,此时见手下和睦,大为宽怀。
温峤却冷峻地瞟了徐润一眼,接着讲道:“我们上次定计,派人去离石离间刘渊部将,已经奏效,约有六千余人先后归附我军。我与令狐将军将他们按身体强弱与作战经验的程度编入了各营中。”
刘琨点头,目视令狐盛微笑。
众将官皆道:“以大帅号召力之强,定可使更多人前来归附。”
刘琨父子相视欢然。
温峤却似沉默了。
刘琨目光敏锐,示意温峤说下去。
没想到温峤叹了口气说:“归附虽归附,如今每天离去的人也为数不少。据我统计,每天逃兵最多的时侯也有近百人。”
刘琨一震,从帅椅上直坐了起来:“为何如此?”
刘遵也脱口而出:“为何不截住他们?”
他当初曾带领猗卢的军队归来大本营,此时见居然有这事,建议杀一儆百。
护军令狐盛道:“不可。”
“为何不可?”
“投我军者除刘渊石勒部卒外,多半是流民。流民投军本为求食,如今见有地可耕,纷纷逃去为农,这当属正常。依我之见,大帅不妨干脆下一道命令,凡新近投军而欲为农者,均可自动脱离军队,一概不究。”
刘琨沉思不语。刘遵道:“这样怎么能行!岂不是兵力大减?”令狐盛道:“表面上兵力是减弱了一些,但这正是精兵之道。我军现有兵马十八万,去掉几千流民不过是零头,况又可得民心。”
徐润这时冷笑道:“都由你说。”
令狐盛怒:“那你说怎么办?”
徐润闭目良久,缓缓道:“我也不知。”
众将官哗然,纷纷窃笑。
徐润又道:“一切自有大帅作主。”
众将官顿时静了下来。
刘琨心中受用,对温峤道:“太真你意如何?”
温峤对徐润没多大好感,本是赞同令狐盛,如此大事当然不可任其发生,一切须言明。诸将怕见责,误杀了逃兵,甚至逃兵怕被追赶反而去投敌,这些情况都会有的。但眼下显然不便发表意见,只好笑道:“再议罢。”
刘琨似已有定夺,笑对刘遵道:“吾儿可曾去大父处?”
刘遵恭声道:“孩儿每日都至大父处问好,不敢有误。”
刘琨点头道:“为父军务甚忙,不得片刻之闲。”
众将官听刘琨与儿子拉起家常,气氛都轻松了下来,各自闲谈。
徐润趁机道:“大帅操劳国事,属下无以表敬心,今已在寒舍备下薄酒,待我为大帅吹箫一曲。”
原来这徐润亦是爱乐之人,善吹箫吟笛。
刘琨本精于音律,当下大喜:“如此甚佳,吾儿陪为父前去。”
“嗯喏。”
“太真你也去吧。”
“好。”
“令狐将军……”
令狐盛霍然起身离去:“营中还有事,属下告辞。”
众将官也纷纷告辞离去了。
刘琨有些不乐。
徐润淡然道:“令狐将军比大帅还忙呵。”
温峤警惕地看了徐润一眼。
徐润神态自若,一路小心侍候,谈笑生风,把刘琨父子与温峤恭迎入府。
明月斜出于小楼东檐时,四人刚刚微熏。酒意暖烘烘的,秋风正好送来清凉。
也送来了远方山上的草木之香。
刘琨闭目良久,笑曰:“可矣。”
是的,气氛刚刚好。
徐润微笑不语,轻轻地把手中的白玉酒杯搁在桌上,微微往后一靠,很方便地取来了窗帘中挂着的一枝铜箫。
铜箫晶莹似玉,冷碧如烟,却又沉沉如古镜。
吹箫之时,那箫上闪亮着箫者的眼睛。
这铜箫乃是古物,又名“镜箫”,不是寻常乐器。
徐润按指欲吹,刘琨却道:“换竹箫吧。”
刘遵不解。
温峤知刘琨之意,释曰:“金属之音太响亮,在这深秋之时吹起,容易变为肃杀之音。尔今战事暂宁,为休养生息之时,故不宜吹此铜箫。竹箫之声淡泊宁静,宜伴酒,宜对月,宜会佳人好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刘琨微笑。
刘遵敬曰:“谨受教。”
温峤忽又叹息:“箫本是南方之物,如今吹起令人此意徘徊。不知北地之烟云何日才能吹散?”
刘琨忽悟温峤似有几许责备之意,谴责他不积极用兵,当下笑问徐润:“哪种箫你更喜欢?”
徐润淡然道:“声无哀乐,心又何来哀乐,亡国之音无不靡靡可听。铜箫未必肃杀,竹箫也未必宁静,我都喜欢。”
温峤听他说出了“亡国”二字,十分不喜。
刘琨似浑然不觉……
刘遵催徐润快吹。
徐润轻轻一笑,又从窗帘中取来竹箫,把铜箫换下了,挑战似的问温峤:
“竹箫能称镜箫否?”
温峤反应奇快:“古来以史为鉴,史者竹简所书,鉴者镜也。既然古来以竹为镜,竹箫为何不能称镜箫?”
刘琨哈哈大笑:“太真此语甚妙。”
徐润于是吹箫。
那箫声优美流畅,似溪流婉转,波光粼粼,满岸垂柳,遍地莺声。
又似黄昏花开,日色朦胧。
众人不觉抬头望去……
明月已当空,在楼上只能看见檐角洒下的点点银辉。众人伏栏望月,见月下山河秀美如斯壮美亦如斯,大感快意。
徐润见刘琨乐兴已动,曲调一转提前结束了吹奏,笑道:“我为大帅换一支。”
“不必了。”刘琨笑道:“君曲清雅,我不能及也。”
徐润今晚请刘琨来就是要他高兴的,当下极力请刘琨吹箫。
刘遵早就兴奋了:“父亲你吹呀。”
温峤也道:“难得今夜清静,越石何不吹箫引凤?”
刘琨临风一长笑:“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遂接过了箫吟弄起来。
那箫声甚缓甚缓,似日月未明,山河自苏,一切生物冉冉盛开。
又似花落大海,随波**漾。
渐渐地海面露出了山尖,那箫声也渐渐渐高亢起来,到后来竟如苍龙直上九霄,冲云钻雾,弄得大气一片翻滚。
刘琨吹毕,推窗望月,意甚雄健。
刘遵徐润听得心旷神怡,击掌叫绝。
温峤却想:越石此曲虽然好,恐非正音。箫竖而笛横,箫音低沉而笛音清脆,如今越石竟把箫吹成了笛,固然是冲破了箫的极限,但也就丧失了箫的意境。
况且这曲中隐隐有肃杀之音,恐非吉兆。
温峤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时忽然预感到了有关战争与国家的种种不祥,一时大感揪心。
刘琨父子与徐润似未觉,高谈笑饮。
徐润见时机已成熟,忽问刘琨:“大帅可知‘大漠玉珊瑚’?”
刘琨曰:“其名甚美,定是奇物。太真知否?”
“我亦不知。”
刘遵好奇地问:“什么是‘大漠玉珊瑚’?”
徐润见已引起了倾听效果,笑道:“众所周知,珊瑚出自大海,大漠中何来玉珊瑚?然而自然之理深不可测,沧海会变为桑田,那么桑田曾经是沧海亦未可知。大漠又称瀚海,我原以为此名乃是古人雅称,以形容大漠之浩瀚,如今才知古人之智可谓深也,竟知今日之沙漠原是昔日之沧海。准确地说,是沧海的海底。故日大漠者古海也,今日之海或亦成未来之沙漠。大海中有何物,沙漠中就有何物,当然,沙丘层层,必至深处才可见之。这‘大漠玉珊瑚”得自西域可可西里大沙漠之五十丈深处,昔为汉武帝所得,后不知所终。属下平生好古,竞从敦煌老妇手中以贱价购得,今已在此,恭奉大帅清赏。”
刘琨父子大感惊喜:“好好,抬上来!”
徐润于是领着仆人把玉珊瑚抬上了楼,弈弈生辉。
众人见此物高约半丈,枝干盘曲如龙须,色泽银白,隐隐有毫光,一看即知是宝物。
刘琨赞叹不已,抚摸玉珊瑚良久良久,笑问徐润:“你要我怎样赏你?”
“禀大帅!属下不要大帅赏赐什么,属下只愿今生今世永远跟随大帅南征北战,则此生足矣。”
竞跪了下去。
刘琨连忙扶起:“难得你一片忠心……”
刘遵无知,竞道:“大漠玉珊湖,奇物也。可作我军镇军之宝,展示于营前三天,将士们必然振奋。”
温峤见这徐润实在是不明事理,什么时候了还玩物丧志,煞费苦心地搞了这个东西!刘遵也太嫩了。当下沉声道:
“禀大帅,依属下之见,此物虽是宝贝,但宜就此击碎!不可使将士观之。”
刘琨一惊,非常不高兴:“为何?”
“昔日石崇与王恺斗富,即是以珊瑚为赛,王恺之珊瑚高二尺,石崇之珊瑚高四尺,皆取自深海,美虽美矣,但竞因此而亡国。前车之鉴,不可忘也。书云:‘不因贵物贱用物……’。”
刘琨勉强笑道:“太真言之有理。”顿了顿道:“徐大人,你把珊瑚抬走吧。”
徐润会意:“我这就让他们把玉珊瑚抬到大帅府上。”
刘琨竞似默许了。
于是徐润命两个强壮的家奴把玉珊瑚“抬走”了。
温峤好生气,坐了会儿便借故离开。刘琨也不挽留,懒懒地坐在椅上,只让刘遵相送。
刘遵送温峤下楼出了府门,沿街走了一段路,把温峤扶上马,正要回去,温峤一把拉住了他:“公子,我有话对你说。”
刘遵连忙道:“请讲。”
温峤神色凝重:“你须发誓,不对人说。”
刘遵吃惊:“当然。”瞅四下无人,对温峤发了一个誓。
温峤道:“如今大帅宠信徐润,徐润必会干预军事。其心不正,与营中将士不和者甚多,我怕他假公济私,忽下毒手。大帅原是明白人,必然不会让他得逞;可是万一未能明察,袒护徐润,到时还请公子死谏,必要时可以动用武力!”
刘遵大惊:“这……”
温峤说到这儿竟然翻身下马,向刘遵跪倒在地。
刘遵赶忙扶起,答应了。
温峤叹息不已,缓缓离去。
刘遵回楼一路琢磨,一向好好的呀,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大仗不断,如今刚有了几日空闲,却又生出这么多事来,这仗到底打还是不打?伯父几时领兵前来?
忽又一想:徐润并不坏呀,莫不是温峤与令狐盛等人要联手对付他……
烦!
已过半夜,星辰渐稀,刘琨与徐润却谈兴正浓。二人都精于音律,互相引为知已。
徐润曰:“胡笳十八拍,千古绝唱。文姬归汉,带来胡地之音,却比汉音更纯。”
刘琨笑道:“然也。北地辽阔,人声无阻,出口即是天然。昔年我游西海,于黄河源头听藏民牧歌,其音粗犷妩媚,华丽苍凉,高人云端,盘绕于雪山之上,近处蹄声水响皆有情意,确是天籁。”
刘遵实在打熬不住了,向父亲行了一个礼,又与徐润握了握手,下楼回去休息了。
楼上二人很自然地谈起了女人。
徐润悄声道:“大帅!我除了‘大漠玉珊瑚’外,还特意为大帅买来了一对西域美女,名唤金奴、玉奴。这姐妹二人生得艳丽妖娆,**功夫犹绝,乃是西域密技,不是汉人**……”
这才是徐润此次活动的**。
刘琨果然被吸引:“这……明日还有军务。”
“稍为晚些何伤大雅?大帅一向处理军务甚是神速,众将官必无怨言。”
刘琨一笑:“她们何在?”
“即在楼下右手海棠小院,雅室之居。”
刘琨忽然皱眉:“我困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徐润急忙道:“大人请莫误会,此二女犹是童女之身,属下千辛万苦为大帅买来,岂敢妄为?”
刘琨这才放心:“所费几许?”
“只三百黄金。”
刘琨大笑:“黄金换美人,宜乎!难得你一片忠心,明日你到帐中领一半黄金。”
“谢大帅!”
刘琨又道:“你我二人缘份不浅,我自有安排。”
“谢大帅!”
徐润见自己刚来不久就已骗取了刘琨的信任,欢喜无限。
于是刘琨至海棠小院见金、玉奴,只见这姐妹二人生得碧眼金发,身上异香扑鼻,胡语缠绵,一胖一瘦,各有风情,当下甚是喜欢。
徐润卑笑道:“大帅请慢慢享用,属下告退。”
“好。”
是夜刘琨左攀右搂,乐不可言,一觉沉沉睡去,醒来时不觉快到中午了。急忙洗漱,带了随从快马至军营中,诸将已在帐下等得不耐烦了。
令狐盛大声道:“大帅为何来迟?如今军务繁多,大帅宜早起!”
令狐盛为三军护军,有监督将帅之职能。刘琨被责,默默无语,忍住心头怒火,耐下心来与诸将议事,处理公务,甚觉心烦。
徐润问金奴:“刘琨昨夜体力如何?”
金奴掩口而笑:“甚猛。”
玉奴却道:“后来他不行了。我还没来他就‘叭叽’了。”
三人浪笑。
徐润道:“刘琨正当壮年,武学又高,要把他搞垮实在不易。你们要多下功夫。”
两姐妹叽叽喳喳:“知道!知道!”
又媚笑道:“你让我们全力对付他,我们有什么好处?”
徐润忽然神色庄重:“汉王那边我自然会为你们请赏。”
金玉奴姐妹二人甚是欢喜,争着要与徐润**,却被徐润拒绝了,冷笑道:“我要上你们早就上了,哪有刘琨的份?你们可知我为何一直不想上你们?”
玉奴一撅嘴:“谁稀罕!”
金奴笑道:“你是太监?”
徐润大怒,飞起一脚踢在金奴腹上。金奴哀叫,倒飞而出,歪在了屋角,家俱撞得稀烂。
玉奴变色:“我杀了你!”十指生风,向徐润抓去。
徐润笑骂:“贱人找死!”
又是一脚踏在玉奴那鼓鼓隆起的性感小乳上。
玉奴哀声倒地,搓乳不已。
徐润望着地上的这一对姐妹花,目光温柔无比:“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
金奴失声道:“你是太子!”
“徐润”眯目道:“正是。”
原来这“徐润”竟是刘渊之子刘和。
“徐润”微笑道:“我们都是匈奴人,你们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是!”
金玉奴两姐妹恐怖万分,磕头不已,哪敢再抬头。
自此后,刘琨三天两头便借故潜至徐润府中,与金、玉奴两姐妹颠龙倒凤,于温柔乡中不能自拔,常常怠误军务,诸将甚是不喜。幸有温峤从中调停,这才相安无事。
温峤对令狐盛道:“徐润刚来时犹伪装恭谨,如今看来,必是小人无疑。”
令狐盛建议道:“我暗中杀之,可乎?”
温峤怕引起内乱,凝重道:“犹不可。”
令狐盛道:“快刀斩乱麻,以免此人日后兴风作浪,搅乱全局。”
温峤顾全刘琨颜面,摇头道:“我自会向大帅进谏。”
令狐盛见温峤做事不果断,还刀入鞘,叹息而去。
刘遵一日出城巡视,归来时经过一片乱土岗,忽见一少女吊在树上,白裙迎风而舞,身体虚飘飘的好像要飞走。
面若绿洲桃花,映得四周风景一片灿烂。
那嘴角溢出的一丝血痕娇丽如新妆……
风姿天险,倾国倾城。
刘遵大惊,急忙飞身过去。
手下人止道:“公子不可……”
刘遵哪管那么多,救人要紧,一跃而起挥剑把白凌砍断,那少女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刘遵怀中。
刘遵见这少女美如天仙,痴问:“你是何人?”
手下人“轰”地围了上来。
那少女缓缓苏醒过来,星眸微开,红唇半启:“让……我……死……”
气若游丝,体极虚弱,始终不肯说为什么要上吊。
手下人中有一老仆见闻甚多,大觉此事蹊跷,建议刘遵莫管,任其自然。
刘遵叱曰:“老奴找死!”
竞把那少女带回城中,嘱令手下人不许走漏风声。一边暗中请高明大夫为少女调治,一边时时讨好求爱。
那少女感恩无限,遂以身相许。
刘遵忽获丽人,欲仙欲死。
这天刘琨抽空又到徐润府中,正要唤金玉奴姐妹出来侍候,忽见徐润大汗淋漓跑来跪下:“大帅……大帅恕罪!”
刘琨笑问:“又有何事?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徐润自称死罪,磕头有声:“大帅!属下今日出府公干,回来时玉奴不知何往!”
刘琨大怒:“还不去找?”
“属下已经派人找去了。”
“找不回来我拿你是问,金奴呢?”
“在她房中。”
刘琨急忙撇下徐润,飞跑去海棠小院,见金奴还是好好的,这才放心些,柔声安慰定把玉奴找回。
金奴哭成了泪人,内衣湿透,更显得性感撩人。
刘琨欲火腾腾,按捺不住,急忙脱衣求欢。金奴不肯,说:“妹子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好命苦,都是你们害的。”
泪下如雨,悬于乳尖,似春露垂花。
刘琨过意不去,哄了又哄,金奴这才破涕为笑,**声道:“往常都是我们姐妹两人侍候大帅,如今让奴家独显身手。”刘琨软了,心尖都酥透。两人正在**摇晃不已,徐润忽又闯入:
“禀大帅,玉奴有消息了。”
刘琨一跃而起,却忘了身上什么也没穿。
金奴在刘琨背后向徐润挺胸媚笑,口中却尖叫:“哎呀,大帅……”
刘琨一笑:“大家自己人,不必害怕。”与金奴从容把衣服穿起,问徐润玉奴何在?
徐润似有惧意:“属下不敢说。”
刘琨大怒:“令狐盛抢去了?他敢!我杀了他!”
徐润忍住心中狂喜,脸上却依然作恐惧状:
“不是。”
“那定是温峤了?”
徐润见三下两下就搞得刘琨不再信任自己的左右臂,心中大美,却依然苦着脸道:
“不是。禀大帅,是……是大公子把玉奴抢走了。玉奴现在就在公子府中。”
刘琨呆了呆,怎么也不敢相信。闷了半晌道:“你们跟我来!”竞提了莫邪剑直奔刘遵处。
徐润与金奴相视大喜。
刘遵听是父亲来了,不知何事,急忙亲自上前开门。
刘琨见了儿子暴跳如雷:“我杀了你这个小畜牲!”
一剑挥下,“刷!”门被劈成两半。
刘遵震惊莫明,急忙后跃。
刘琨执剑逼人,徐润、金奴与众家将紧随其后。
刘遵跪哭:“父亲为何如此?”
刘琨铁青着脸:“玉奴还我。”
刘遵慌了:“谁是玉奴?”
刘琨大喝:“畜牲还想装憨,老子杀了你!”
问也不问,又是一剑劈下。
刘遵失色,无力反抗,歪在了地上颤栗不已……
“哨!”
令狐盛飞身而至,用贴身匕首挡了刘琨这一剑。
温峤也随后跟至。
看来这二人的嗅觉也太灵了!徐润见未杀成刘遵,心中大恨。
温峤令狐盛肃然问:“大帅为何如此?”
刘琨不便明讲,剑指刘遵道:“晚上你把人给我送过来!”
刘遵磕头不已,满脸泪痕:“孩儿实在不知。”
刘琨眼里喷出火来。
徐润轻轻咳了一声,环视众人,缓缓上前对刘遵耳语道:“公子前几天救的那个女子就是大帅的玉奴。”
刘遵如雷击顶,震呆在了那里。
徐润叹息。
温峤令狐盛二人满腹狐疑。
只见刘琨满脸杀气,盛怒之下竞不理二人,带着徐润与金奴恨恨离去了。
那金奴在离开之际,肥臀轻摆,纤腰萦,玉臂拢鬓丝,朝温峤与令狐盛回头一笑。
眼儿轻睐,甚媚甚骚,妖艳入骨。
身上异香经久不散,令人怀想。
温峤把刘遵从地上扶起,问令狐盛:“将军可知此女来历?”
却见令狐盛目光呆滞,望着金奴的背影直吞口水。温峤大喝:“令狐盛!”
令狐盛猛醒:“何事?”
温峤道:“此女走路蹊跷,举止怪诞,定是徐润安排在大帅身边的暗子。事到如今,你把这女子与徐润的来历查一下如何?”
令狐盛巴不得与这女子接近,急忙道:“喏。”
温峤深深忧虑:“我们要提防徐润反扑。”
令狐盛不以为然:“他!哼……”
“不可轻视此人。公子!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帅向你索取何人?”
刘遵这时已经清醒过来,哭泣道:“多谢二位大人相救。我实在不知她是父亲的人。”
哽咽不已,惶惶失色。
二人疑心大炽:“她?”
“我前几天出城去,回来时救下了一个女子。我见她可怜就……”
温峤细问:“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吊在树上。”
“那她死了没有?”
刘遵尴尬一笑:“当然没有。”
温峤沉声道:“你是在大路边上发现的?”
刘遵点头。
温峤冷笑道:“大路边上吊,惟恐别人不发现,这倒稀奇,手段不如何高明嘛。”
刘遵的脸白了:“你说她是故意的?”
温峤点头。
令狐盛也忍不住道:“多半如此。”
刘遵眼睛一黑:“她为何骗我?她为何骗我?”
如此反复百遍,刘遵忽又愤怒之极,颤声道:“你要骗我没关系,为什么不说你是大帅的人?”
刘遵双眼欲裂,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那儿就站着那个人。
一个叫玉奴的女人。
她在这几天是我的,现在却又如此陌生……
一想到自己已成千古罪人,与父亲的女人竟然睡了好几天,刘遵心中恐惧莫名。
温峤叹息:“此女必是奸细,故意让你们父子难看。好毒的心!”
令狐盛也恍然大悟:“定是如此,快带我们去。”
刘遵想了想不可再错下去,一咬牙起身带路:“跟我来。”
令狐盛与温峤各自拔刀在手,带着几名随从,轻手轻脚随刘遵穿庭过院,进了内室。
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仿佛女主人随时会回来。
**的被子叠成了荷花状。
精致幽雅。
屋内清香四溢,仿佛抬头就可以看见鲜花。
镜子擦得亮亮的。
梳妆台上压着一张纸。
刘遵心中一塌,抢步上前抓起,只见那上面字迹清秀,墨香扑鼻,其词曰:
“奴家为大帅所辱,本不欲生,难得公子一片好心,救我于心死之时。奴家愿为公子奴仆,侍候一生。转念公子千金之躯,不可为了奴家与大帅成陌路之人。奴家千思万想,终不敢连累公子。奴家已回大帅府,公子莫寻,唯有来生再报公子恩情。哀哀此心,泣涕思君,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公子保重!勿念我薄命之人。某年月日,贱妾玉奴含泪书。”
那纸上泪迹模糊,甚是惨切。
刘遵读完心中空****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温峤叹道:“到现在她还撒谎,说得那么像,好厉害的人!”
细看那纸上字迹大为工整,少说也有三年之功,此女定是非常人!乃命令狐盛速去调查二女与徐润底细,温峤心急如焚往见刘琨。
但刘琨不见他。
元帅府里丝竹之声悠扬传来。
温峤叹息。
眼看刘渊石勒又要进攻了,祖逖还没把军队开来,晋阳城几下就被徐润搞乱,大帅偏又这样,这该如何是好?
温峤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莫非这徐润是间谍?嗯,大有可能,看来须痛下杀着了……
刘琨与徐润听歌观舞,乐不可言。
徐润献媚道:“夜已深了,大帅可以休息矣。玉奴已为大帅铺好了床。”
刘琨大笑,抛杯下楼。
玉奴飞迎刘琨,一头扑在怀中嘤嘤啼哭:“大帅,人家想死你了。自从公子把奴家抢走,奴家没有一天不思念大帅的,如今奴家冒险跑回,还望大帅恕罪!”
刘琨笑曰:“本帅一向怜香惜玉,美人何罪之有?改天我为你杀了那小畜牲。”
“谢大帅!”
金、玉奴姐妹二人暗中与徐润相视而笑。
徐润恭声曰:“属下告退。”
“好。”
刘琨一脚把门踢上,猛地扑上前去,急不可待地将二女剥个干净,抛于**四腿齐分……
凌晨。
刘琨与姐妹二人轮番**乐毕,到底不敢多呆,觉也没睡就匆匆忙忙回了元帅府。
“精彩精彩!好精彩的西域**,专门为振威将军量身定做。”
徐润从床后暗墙中缓缓走出:“他走了?”
只见他双眼红红,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金奴自弄乳蒂,含娇带俏地瞟了徐润一眼:“看,就把你看饱了?”
徐润微笑:“观**也是**,何必每事躬亲。”
问:“他这回体力如何?”
玉奴噗嗤一笑:“他呀比儿子差远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金奴失笑,探手过去摸了摸玉奴的脸:“好妹妹,让姐姐瞧瞧,你流汗了没有?”
姐妹二人**兴未尽,赤身搂抱在了一起纵声狂笑……
徐润忽然一声暴喝,飞起一脚将床踢垮。
二女恐慌,裸奔下床,抱着前胸蹲在了桌子下。
徐润又是一脚踏在了桌边,二女俱在其**,怒声曰:“玉奴你给本太子听清楚:对南蛮不能动真情。如果你敢对刘遵透露半点情况,本太子定不相饶!”
**笑道:“你知五坑尸否?”
玉奴花容失色:“石虎的五坑尸?”
“然也。”徐润狞笑:“本太子还有更好玩的……”
玉奴大怖。
徐润眯目道:“你起来。”
玉奴机械地站起。
“转过去。”
玉奴于是转身,玉乳暂隐,丰臀立现。
徐润猛地又是一脚,将她踢得沿桌面飞滑过去……
直擦得**是血,小腹如被火烧。玉奴哀叫,倒地昏迷。
金奴急忙从桌下站起,逃到了另一边。
徐润霍然转身,目如鹰钩。
金奴强笑道:“太子好身手。”
徐润点头道:“本太子专门喜欢虐待女人。”又补充道:“尤其是你们这种漂亮女人。”
金奴甜笑:“能被太子虐待,是我们的荣幸。”
徐润叹息:“难得你是我的知音。那次我遇见一个小女孩也是这么说,真舒服啊。我实在不明白与女人**有什么乐趣,女人生来是被打的,其次才是被做。”
金奴笑得更甜了:“太子打我吧。”
眼儿甚媚,大腿晃动不已。
“你不心疼你妹妹?”
“不心疼。”
徐润大笑:“连我都心疼,你却不心疼,哄谁去。告诉你吧,找我报仇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死得更惨,就像那些南蛮一样。改天心情好了我才打你,如今我命你去令狐盛处。”
“是。”
徐润忽又想起一事,开心之极:“哈哈,父子二人共**一女,我让刘琨无颜再见军中将士。哈哈,汉人果然喜欢**,听说祖逖也早就把他的仙姑师叔给上了?好!**好!”
忽问金奴:“你和你哥哥**过几次?”
双眼**邪,逼视不已。
金奴不敢接话。
徐润话锋一转,满脸毒气:“玉奴之事既已张扬,温峤他们必会前来调查。刘遵无用,温峤暂时不要惹他,令狐盛一向好色,就让他来调查你吧!如今我让你主动去,你知道怎么办了?”
“奴卑知道。”
“好!”徐润狂笑:“今晚我要好好练拳,你真的不心疼妹妹?”故意把“妹妹”二字说得亲妹一般,娇滴滴,软绵绵,温柔欲睡。
“不心疼。”
金奴看了一眼地上的玉奴,咬牙道:“奴婢这就办事去了,太子慢慢练拳。”
乃破窗而出如燕子轻飞,消失在了无边暗夜里。
令狐盛正酣睡,忽觉眼前一红,房中灯光无故亮了起来。急忙摘下床头军刀大喝:“什么人!”
却见是一个**美人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微笑。
碧眼金发,微胖,甚骚,满屋腻香味。
令狐盛大惊:“你……”
“连奴家也不认识了?我是大帅的金奴呀。”
令狐盛大口大口地吞口水:“你来干什么?”
“奴家来侍候将军。”
令狐盛“嘿嘿”地笑了笑,忽然大怒:“好无耻的人,你以为我是刘遵,会中你的计?”
“是大帅让我来的。”
金奴半掩红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煞是精灵可爱。
令狐盛愈怒了:“胡说!”
一双眼睛却早已把金奴全身翻遍……
金奴轻吐红舌,微喘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无耻!”
“男人更无耻。你下床还是我上床?”
令狐盛暴怒,猛地挥刀过去……
金奴媚笑:“你砍呀!”竟挺起胸走了过去。
**颤动,**如雪花般飞晃眼前。
令狐盛心中重重一扎,急忙收刀:“你……你别过来。”
金奴浪笑,香风忽旋,扑在了令狐盛怀里。
令狐盛零距离与美人相对,满鼻肉香,满手滑腻丰肥,不知摸在了何处,脑子里忽迷忽醒,不敌此妖女,竞被其所**。
“驾!”金奴脆生生娇咤一声将令狐盛骑在身下研磨不已,深深笑曰:“你不是想查我吗?我就在你面前,你想知道什么?”
令狐盛下身狂泻不已,哪有半点精神说话?见灯光下金奴美若天仙,却又如此阴森可怕,一时疑在梦中。
金奴纵声狂笑,令狐盛欲仙欲死……
室处温峤伏兵已久,忽飞身入室。
金奴正蹲在令狐盛身上挤压不已,要令狐盛精尽而亡,忽见温峤闯入,急忙反手一弹……
指甲里弹出红雾来,蓬然四散。
温峤大喝:“找死!”
双袖一挥将红雾拂散,飞步纵身上前将金奴双臂紧紧钳住。金奴动弹不得,忽又挺起**朝温峤身上擦来:“摸我!”
“无耻!”温峤左右开弓,将这女人打得发昏章第十一,用床单裹成了个粽子。
令狐盛大惭,挣扎着要离开。
温峤沉声道:“你把衣服穿上。”
令狐盛虚弱不堪地把衣服穿上了。
“绑上她。”
令狐盛气喘吁吁地撕下床单绑金奴,见那上面斑斑点点满是自己的精液,心中意乱情迷,忽又虚火腾腾,偏又全身棉花似的,回想刚才之事,一时销魂如历魔境……
温峤见他还没醒,怒极大喝:“令狐盛!我让你查她,你却与她搞在一起,是何道理?”
令狐盛心中慌慌,眼神惶惶:“是她忽然跑来的……”
温峤又好气又好笑:“你身为护军,带头不遵军纪,事后我定不相饶!”
“是。”
令狐盛羞愧难当,着实把金奴绑紧。
温峤这晚动了大刑,终于把金奴问开了口。
二人越听越惊心,事情到这份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架起金奴,点上三百士兵护送,浩浩****向元帅府奔来,欲将情况告知刘琨。
这时天色已微明。
城中路影洁白如练,温峤一行紧步前进,路影欲飞。
元帅府守门家将睡眼惺松,忽见这么多人来,还绑着个女的,大惊上前:“温大人何事?”
“这女人是匈奴间谍,你们快请大帅出来。”
“是!”
门口一阵**……
一会儿刘琨出来了,只见他身后有一人神彩飞扬,赫然正是徐润!
刘琨一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微微皱眉喝问温峤:
“太真何事喧哗?”
“禀大帅,这女人是匈奴间谍,深夜潜入令狐将军府上……”
温峤走上前去,向刘琨耳语甚详。
刘琨点头不已,眼睛却一直盯着金奴身上的绳子,意甚沉默。
温峤已把话讲得够清楚了,底下的人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却不料刘琨微笑道:
“好,我知道了。着令狐盛带这女人进府,其余人等一并退回原处,太真你也回去吧,有事我自然会找你。”
众皆愕然。
大帅的修养也太好了吧?
令狐盛大声抗言道:“不妥不妥,大帅宜速将这女人就地处决,然后再议攻敌之策。”
刘琨恍若未闻,侧身问徐润:“君困否?今日起太早,可再小眠片刻。”
徐润笑曰:“甚善。”
令狐盛大愤,见大间谍徐润就在眼前,恨不得亲手屠之。温峤察其状,示意不可。
刘琨似不经意间看了温峤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之色……
温峤这时忽然醒悟刘琨已知徐润奸计,当下狠狠地盯了这奸贼一眼,令令狐盛好生押着金奴进元帅府,向刘琨一揖,率队回去了。
徐润一直面带微笑,貌甚恭谨。
谁知整整三天过去了,不见刘琨的任何动静。
刘琨每天早起巡营,监督操练,然后与众将官议事,从容不迫,井井有条。
温峤忍不住想问刘琨,又终于没问。
这三天中令狐盛与徐润好像都消逝了。
军营中盛传金玉奴姐妹二人天下无双的西域秘术,个个朝思暮想,搞得军心浮躁。
刘遵装病在家,羞于见人。
见局势如此,温峤着实担心。
到了第四天,元帅帐中钟鼓齐鸣,刘琨忽带徐润升帐而坐:“本帅今日有事要讲,诸君听清!”
众将官肃然。
刘琨面无表情,眼光冷冷一一扫过众人头顶:“三日前护军将军令狐盛未有本帅旨意,擅自带兵闯入帅府,图谋不轨,本帅已将之斩首。”
众将官相顾大惊,出声不得。
温峤暗自叫苦,飞身下跪道:“禀大帅,三日前带兵人府的还有属下,请也将属下斩首,以使奸人如愿!”
众将官皆大愤,怒目逼视刘琨徐润。
刘琨大喝:“谁是奸人?退下!”
声如古墓爆裂,棺石震飞……
众将官失色。
温峤默默地退下了,意甚黯然。
喝退了温峤,刘琨大声宣布道:“今已察得晋阳令徐润,劳苦功高,智谋出群,三军膺服,堪当大任,今本帅荐之为副帅,诸君有何看法?”
语气凶恶,咄咄逼人。众将官没想到主帅几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皆相视骇然无语。
温峤大声抗言:“不可!徐润不懂军事,岂可为副帅?”
刘琨怒道:“就你一人懂军事?本帅自从北伐以来攻城无数,雄兵十万,手下战将数百员,从未见过有徐润之才者,你为何不服?莫非你想为令狐盛报仇?来!”
霍然站起,势如巨石将坠。
温峤脸色铁青:“属下不敢。既然大帅这么喜欢徐润,何不干脆让他做元帅?”
众将官听得心惊肉跳。
徐润见汉人又内讧了,欢喜无限。
刘琨忽然哈哈大笑,双臂抬起如揽长风:“诸君不必多疑,本帅自有主张!就这样决定了吧,诸君可向副帅行礼。”
一边说话,一边目视温峤不已。
温峤见刘琨的眼神中似大有深意,细细一想越石万无几天就昏到这个地步的道理,定有隐衷。当下一咬牙,带领众将官向徐润缓缓下拜:
“参见副帅!”
“诸君请起。”
徐润一直面带微笑,貌甚恭谨。第二日,令狐盛之子令狐泥气愤不过,竞一唿哨带领手下三千人马出城而去,投了刘聪。
刘渊病卧久矣,见机不可失,霍然而起,马上令刘聪与石勒夹击刘琨。
石勒心细,问刘渊:“大王可知太子消息?”
刘渊道:“令狐泥说他已获刘琨信任,升为了三军副帅……”
石勒疑道:“刘琨与祖逖均是上将之才,怎么会如此容易上当?”
刘聪在旁大笑:“太子不比石虎,自然有办法对付南蛮。”
石勒见刘聪话中有讥笑之意,大怒:“我石氏兵马纵横天下,莫有敌手。我与你打赌,谁先打下晋阳谁占头功。”
刘渊听石勒竟敢在他面前说“石氏兵马纵横天下莫有敌手”,暗中也是大怒!
刘聪更笑了:“我刘家可是南蛮克星。”
石勒冷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刘聪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石勒嘴角怪笑不已:“但愿你能行。”
盛怒之下也不向刘渊行礼,带着张宾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刘聪甚藐石勒,谏曰:“石勒已有反意,父王其诛之!”
刘渊叹息:“上月他吞并王弥后,本王即欲诛之。但大将难得,容后再议。”
刘聪甚惧其父威严,不敢再说,上前小心侍候。
刘渊服药甚苦,似垂垂老矣,又有谁知此人即是灭晋之霸手?大杀近百万汉人军民之屠夫?
佛图澄观石勒表情,已知必有重大分歧,于是献计道:“大王不妨让刘聪打头阵,我军殿后防祖逖。”
石勒咆哮:“本王可不是好欺负的,杀杀杀,南蛮与刘家父子,本王杀得一个不留!”
张宾微微一笑:“分而杀之,不如坐收渔翁之利,国师之言深得我心:可先让刘聪战刘琨,刘琨若胜,则刘渊自然会亲自战刘琨;刘琨若败,则祖逖自然会战刘聪刘渊,我军一并收之,岂不更美?”
石勒大喜:“此计可备用。”又想起“虎儿”已亡,手下缺了一名大将,心甚悲之。
佛图澄亦叹息曰:“五坑之尸从此无主矣。我佛慈悲,愿早日超渡刘渊父子与祖逖刘琨,让我大王早日君临天下,统一中原,吞并江南而永为中国之主,善哉!”
言词恳切,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温柔。
说不出的善良。
说不出的美好祝愿。
石勒大喜,立赐千金。
张宾笑道:“大师佛法高深,可知汉王太子命运如何?”
佛图澄摇了摇铃,倾听良久,恍恍惚惚地说:“他在那儿发号令……他的衣服很漂亮,手握长刀……”
石勒沉声道:“说下去!”
佛图澄双眼望天,忽惊忽诧,如见鬼魂,口中梦游似的叨叨絮语:
“他脱下了衣服……他光着身子……他走进房中……房中有两个女人……啊啊,这两个女人也是西域人,我闻到了她们身上的气息,那是雪莲的芳香……啊啊,刘和在鞭打这两个女人,鞭鞭是血……啊啊,这两个女人毫不反抗,晕过去了,白生生的四条大腿重重叠叠……”石勒笑道:“说下去!”佛图澄猛然一惊:“啊啊,这两个女人忽然从床下抽出刀来,双双刺向刘和……刘和倒在了地上……”
张宾这时也听得着实紧张:“死了没有?”
佛图澄双眼幽碧,口吐魔语,摇着铜铃走来走去,那铃声叮叮当当,隐隐约约,似大漠驼声一阵紧过一阵。
“啊啊……刘和没死……他假死,他笑得很神秘……他引诱那两个女人上前查看他死了没有,忽然狠狠出招,将两个女人重击在地……啊啊,他割去了那两个女人的**……他把割下的四个**在地上摆成了一朵血淋淋的梅花……他笑得很开心……他用小刀在那两个女人稀烂的胸口上比划,似乎在寻找进入心脏的理想位置……啊啊,这时候忽然有人闯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柄雪亮雪亮的古剑……”
石勒道:“那是刘琨。”问张宾:“干将莫邪谁更厉害?”
“皆无双也……”
佛图澄眯目微笑道:“他俩对看了很久,似乎非常熟悉对方,又好像从不认识。刘琨出剑如风雷滚滚,剑气弥天,刘和以匈奴斩日刀接了三百多招,房中家俱全都裂成碎片飘浮在空中……刘琨的剑法似有老子‘无为’之意,刘和不识,到底不敌刘琨,刀飞离手,应声倒地……这时又有几人闯了进来,上前戮刘和之尸,尸亦稀烂……啊啊,其血腥香……与先前那两个女人身上血之芳香有所不同……刘琨弃剑,抱着那两个被割去了**的女人嚎啕大哭……”
“够了够了。”石勒笑道:“刘和已死,我甚悲之。刘琨痛失美人,也是人间惨事。国师刚才看得可仔细?”
“当然。”
佛图澄收铃叹息:“杀戮太重,我佛慈悲,罪过罪过。”
石勒向张宾道:“你去调查一下祖逖的军队现在驻于何地?”
“禀大王,我营中谋士已调查清楚:祖逖的军队已经从陈昌出发,一路命祖约攻豫州奇雄,一路亲自带兵前来援刘琨,已至兖州,将渡黄河。”
石勒震惊:“这么快?我只顾与王弥作战,谁想南蛮如此了得!怎无人截?”
“各部精兵皆不敌祖逖,披靡瓦解,望风而遁……”
石勒沉默了一会儿,欣然笑道:“好!此人正堪与我一战!”
又问祖逖带了多少兵马?
“十万。”
“十万?哼!区区十万就想与本王决一死战?照他的行军速度何日能到并州?”
“一月半。”
“哈哈,他赶到时刘琨已成干尸了吧!”
佛图澄亦大笑如猫头鹰:“我要刘琨的剑。”
石勒笑道:“当然可以。”又问张宾:“你要他什么?”
张宾却道:“此人是个英雄,破晋阳时我想先见他一面。”
石勒大笑:“可以!见了再杀也一样。本王最喜欢英雄,本王专:杀天下英雄!”
佛图澄忽又摇铃,倾听不已……
八百里外晋阳城。
演武场上杀声震天。
刘琨正坐台中,望之如巍巍大岳。
温峤与众将把刘和稀烂的尸体高高地悬挂城头,在那脸上贴着一张长长的纸条,上书:匈奴王刘渊太子刘和毙命于此。
纸条轻飘飘的,尸体也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飞走。
世界上从来没有徐润这个人。
从来没有。
有将领问:“温大人可知那刘渊明明是个匈奴人,为何要称‘汉王’?”
“他要做汉人的王。”
“哼!”
“他的意思是不仅仅做匈奴人的王。”
众将不解。
温峤曰:“刘渊本不姓刘,其先祖在汉朝时被皇帝赐姓为刘。左国城称王时,手下人建议刘渊称大汗或可汗,他竟然妄自说:“魏灭汉,晋灭魏,我今灭晋乃是光复汉家旧业。我为汉人灭暴政,宜乎称汉王!”
众将嗤笑:“汉人的事要他来管!”
温峤道:“问题倒不在于此。刘渊野心勃勃,欲为天下王,自从他为我汉人‘灭暴政’以来,天下百姓死于暴政者更多。你们看,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他竟然不惜派最宠爱的太子刘和前来卧底。诸君须振奋!努力作战保城。”
众将奋然:“谨受教。”
又问:“大帅为何不早点杀了徐润……不,刘和?”
“大帅一开始就知道刘和底细。为了让刘和误以为已获得信任,大帅故意疏远我等……”
“可是令孤将军死得也太离谱了!”
“是。大帅也是人,我也认为他在此事上大错。君等勿惧,有我在,以后决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听说大帅当初与公子同享美人……”
温峤苦笑:“哪有这么回事?”
众将骚然:“现在那姐妹二人都死了,大帅与公子谁更伤心?”
温峤轻喝:“不必管他!如今刘和已死,我军威慑刘渊。祖将军前不久斩了石虎,石勒惊心;如今大帅又斩了刘和,刘渊大痛,胡人应知我汉人手段!”
众将沸然。
其实刘琨此举更大目的是为了截获刘渊军情,当然温峤不便当众说出。
当初刘和在晋阳,刘渊在左国城,两边秘密来往交流情报,用的都是谍中高手,一般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只有在局势骤变时才会暴露身份,为明眼人所识。
如今刘琨已趁机将刘渊派来晋阳协助刘和的细作群一一拿下,逼出了刘渊军情,同时也知道了刘和派去左国城的使者是谁,均一并剿杀。
哼,刘渊身旁难道本帅就没人?
只可惜金玉奴两姐妹双双殒命……
更可惜的是刘琨已不宜用计反扑,只好一切按兵不动,以又改。令狐泥的投敌叛变向敌方暴露了军情,这样一来情况可杂了……
想到大战在即,刘琨不敢松懈,每天早起带着刘遵练剑,子刘群也从远郡召回到了身边。白天忙正事,晚上与众将官歌,笑谈古往今来历史,不然就吹箫一曲,以度良时。
其曲甚精,城外皆闻。
众将官皆不畏强敌,士气雄壮冲云。
半月后,边境磨擦。
一月后,边地居民尽迁,双方正式开战。
刘聪率匈奴铁骑五万、步行甲士五万、神火营五千,一共五千大军,挥师攻刘琨。
刘琨率三万软甲骑士、两万戈士、三万长矛营、一万大刀万兵马,浩然出城迎敌。
双方会战于大灯滩。
此时已是深秋。
四处草叶飞。
舞。
如碎衣片片疯狂飘卷。
散作满天冤气……
双方主帅猛一挥手,滩上卵石忽然被万千马蹄震飞如流星四溅,千军万马顿时绞杀成大浑沌。
望去是云海。
战场上浓烟翻滚,沙尘弥漫,一阵接一阵的掀地强风中人流汹涌澎湃如波涛倒灌,万里刀戈如森林忽被陨星撞飞,一列列排山倒海往后仰倒。
霞光万道,血雨冲飞。
无边无际,头颅如麦浪翻腾。
望去是云海。
血的云海。
此役,双方各用了五种战法,十余种阵势,前后冲锋百回,**两次,苦苦鏖战了一天一夜又一晨,各自损兵折将逾万人,无精打彩地收兵回去了。
滩上留下了黑压压的尸体。
汉人压着胡人,胡人压着汉人。
地面不见卵石。
不见草丛。
只有尸体。
尸体。
汉人的尸体,胡人的尸体。
人的尸体。
刘琨下令紧闭晋阳城,全军警备,等待刘聪进攻。
手下大将贺天都曰:“让我领三千人马夜出袭营。”
刘琨问温峤曰:“可乎?”
温峤道:“如今双方僵持下去,宜出奇兵打破僵局。”
“僵局?”不知为什么,贺天都这时忽然想到了僵尸。
刘琨道:“可是刘聪不会不提防我军劫营。”
“就是要他提防,虚虚实实,方奏奇效。我们让他的准备落空,然后忽然杀人。”
“你的意思是下半夜?凌晨?”
“不,上半夜。”
“上半夜他们还没解甲休息。”
“就是在上半夜他们才会疏忽。因为凭他们的经验,劫营都是在深夜或凌晨。所以在上半夜时即使他们都没解甲,休息也只是假寐,其实那时他们在强作警惕,出于惯性防守,实则已经放松。”
刘琨同意上半夜偷袭。
温峤补充道:“准确地说,是在入夜半个时辰后时间最佳。出兵位置贺将军可已选定?”
贺天都道:“匈奴人喜欢依水结帐宿营,我们就从汾水上方杀下。”
忽又想到:“投毒水中也有奇效。他们人马众多,必定昼夜饮水……”
刘琨止曰:“不可,毒水流到下游会误伤百姓。”
贺天都道:“那就不投毒罢。”
刘琨同意从汾水上方杀下。
贺天都忙碌去了。
刚走,忽一阵大风把帐中大灯吹灭……
刘琨上前点灯:“这风好怪。”
温峤道:“此风隐隐有魔意,不知是为何?”
忽然大悟:“莫非他们也要在上半夜偷袭?”
刘琨一惊,急忙传令各营防守,又派出一旅接应贺天都。
温峤稍稍安定。
刘琨微笑道:“刘聪再厉害,本帅也有把握胜之!”
温峤点了点头,又肃然道:“还有石勒。石勒的羯兵一向战,恐怕很快也就开到了。听说石勒手下有一妖僧佛图澄,最术,刚才这风……
两人愣住了。
刘琨缓缓道:“无碍。自古邪不胜正,我有莫邪可镇邪!”
遂拔剑出鞘,轻轻搁在了桌上。
剑光洒洒如雪花倒飞,白炽一片。
刘琨又道:“士稚的军队定也快开到了,可能正在路上与石勒作战。灭石虎之役,士稚天下闻名,五胡气焰大大地削弱,真是快哉。”
温峤点头:“大帅与祖将军二人联手,当纵横无敌。”
刘琨大笑。
桌上剑光如雪。
二人目光如剑。
黄河岸,秋山前,祖逖战石勒。
万马奔腾,千军鼎沸。
头颅似落叶轻飞,鲜血如浪花飘舞。
地无色,天无光,人无言语,尽情冲杀。
杀杀杀!人为鸡鸭。
愤怒而藐视的眼睛。
愤怒而藐视的眼睛里映着对方同样的愤怒与藐视。
狂热的嘶喊。
狂热的嘶喊出口便成和歌!
突突突突突,火牛对冲。
嗷嗷嗷嗷嗷,饿虎相向。
凶暴的武器无情地重击人体……
凶暴的人体无情地挥舞武器……
但见皮肉分离,骨骼破碎,五脏大开,头颅错位。
抽搐。颤抖。痛楚穿心。寒意贯脑。
士兵们浑身鲜血淋漓似无边壁画……
到处披头散发如人肉森林……
万军中,万马里。
石勒伏地咆哮似雄狮。
祖逖昂首冲飞若巨龙。
一啸绝地生风……
再啸天色飞红……
三啸则乾坤大动……
二人阻于大战未能交手,心中皆深感遗憾!
佛图澄留石勒大部队在后,一人先飞奔数百里到刘聪军中。
“参见王子!”
刘聪见佛图澄的坐骑非马非象,狰狞异常,惊问:“大师所骑何物?”
“古兽猛犸也,昔年我游天山于冰川中得之。此兽已在冰川中休眠千载,我破冰而入,施以法术,此兽立即复活,遂作了我的坐骑,策之如飞,快活!快活!”
刘聪惊心:“猛犸食何物?”
“日食一马,腹中不肌;日食一人,精神饱满。”
刘聪小心翼翼:“军中战马不多,每日饲之以战俘,可乎?佛图澄念佛微笑:“善哉。”
忽道:“今晚刘琨必派人劫营。”
刘聪笑道:“我已有准备,就怕他们不来。”
佛图澄瞪眼道:“他们已到大灯滩!”
刘聪大惊:“没有这么快吧……”
这时天刚刚黑,各营士兵正忙着打水做饭。
河两岸炊烟袅袅,仿佛是一个宁静的草原村落。
刘聪心中猛地一抖,急欲传令迎战晋军,佛图澄笑曰:“王子勿慌张,汉人堕落,我佛永佑胡人。今我令魔兵阻敌,可乎?”刘聪半信半疑:“魔兵?”
“尸兵也。大灯滩上尸体上万,我驱之复活,排僵尸阵以却敌,必有奇效。”
刘聪使劲吞口水:“僵尸会不会乱跑?”
佛图澄大笑:“僵尸都很听话,乖乖如儿女,我佛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忽然注视刘聪:“这次赵王派我助你,你该如何相报?”
刘聪见佛图澄眼光幽碧,大骇而退,嗫嚅道:“我自会向汉王请功……”
佛图澄又往前逼了两步:“汉王赵王,同是王也,你让汉王为赵王加冕,从此以后平起平坐!”
刘聪苦苦支撑,“啷”的一声拔剑在手:“你再上前我就要动手了!”
佛图澄哼哈大笑,忽然朝刘聪剑上吐了一口气,那剑竟然化成了寒冰,从刘聪手上一块块跌落。
刘聪狂嘶:“来人!”
数十名大将立即拥人:“王子何事?”
刘聪未语,佛图澄笑曰:“尔等快快备酒与王子压惊。王子,我有蜜酒,味甚甘美……”
诸将不知何事,相顾愕然。
刘聪恨恨欲离去。
佛图澄忽又一把拉住了他:“给我。”
刘聪怒:“什么给你?”
“你答应每日为我的坐骑供应一人。”
“俘虏营中自己挑选!”
佛图澄点了点头,满意地松开了手:
“明早你派人去大灯滩清点晋军今夜死亡人数。哈哈,吓死总比杀死好,杀死又比饿死好,我佛慈悲。”
那声音阴阳怪气,鬼气森森,刘聪携众将急忙离去。
贺天都领三千骑兵飞军出城,在黄昏时抢占了汾河上方。路上遇到了一小队巡游的匈奴兵,立即密箭射杀之。
天刚黑,贺天都就率兵沿汾河而下,不多久来到了大灯滩。马摘铃,人无声,三千兵马悄然行走在荒原上。
月亮越来越亮。
风越刮越疯狂。
贺天都心中甚喜:今夜天气正适合袭营……
于是领军飞奔不止。
忽然一阵大风刮面而过,似有一团白影飘飘拂拂,咿咿哑哑地在风中,似婴儿啼哭,又似怪鸟夜鸣,叫得人毛骨悚然。
贺天都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急忙挥手令队伍停步。
三千兵马骤然静立。
贺天都侧耳倾听……
荒原上风在吹。
风在远去。
什么也没有。
贺天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正想回头对士兵们说:“走吧……”忽然身下战马不知为什么竟然一声长嘶,“咴咴咴”人立起来。
这下子不得了,三千匹马一下子都受惊,纷纷人立起来长嘶不已。那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
士兵们愕然勒马,呆在了那里。
贺天都见马出了声,大怒打马,急忙下令:“速去袭营,冲!”
士兵们纷纷大喝:“冲!驾!”
但马不动。
三千匹骏马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马尾乱甩,前蹄失控。
却不知为什么,再也不敢嘶叫,也渐渐不敢动弹,就那么僵立在那儿直打哆嗦。
士兵们大为诧异,一起注视前方……
前方起雾了。
飘飘渺渺。
风停了。
恍恍惚惚。
月亮在雾中更加明亮,好像故意使人看清楚地面的东西。
贺天都隐隐觉得要出事,急忙拈箭在手,大喝一声:“着!”
弯弓而射,箭如流星人雾。
浓雾中似闻啼哭之声隐隐传来……
渐渐地浓雾逼近,哭声也逼近了,三千晋兵大为恐怖,骑在马上一时没了反应。
贺天都从马环上摘下大刀紧握在手,大喝道:“何方妖魔还不现身!本将军白天杀敌!夜间杀鬼!”
浓雾忽然散去,就像舞台上的帷幕一样,三下两下就拉到了两侧,地面骤然亮开,赫然可见那远处站着密密麻麻的一排又一排士兵,全身血淋淋。
贺天都仰天大笑:“本将军何惧伏兵!”
一挥手,欲率队冲锋。
手下忽道:“将军!他们……他们……”
贺天都瞪了手下一眼,奋起全身力气,猛地打马冲了过去,一照面,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又飞马退回阵中。
全身汗衣湿透……
头皮丝丝作痒……
原来前方尽是无头士兵!
贺天都急喊:“回城!”率队急往回奔。
浓雾又起。
荒原上月亮更亮了。
贺天都领着三千兵马在月亮下、浓雾里钻来钻去大半天,猛一看,竟然还在原处。心中暗暗叫苦,令手下拔刀防身。
无头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似乎走得很不稳,走两步跳一跳,树桩似的脖子上喉管在“鸣呜噎噎”地啼哭。
似婴儿怪笑,又似老人怪吟。
晋兵骇极,纷纷堕下马来撒腿就跑。
贺天都喝止不住,眼看士兵们主动投入僵尸怀抱,三下两下就被撕得粉碎,哀叫之声此起彼伏,其惨何堪,当下横下心来,上前拼命。
“呼呼呼!”
贺天都大刀横扫,群尸披靡,纷纷被砍为两段。但是!那被砍断的胳膊腿儿忽又都从地上立起,跳跃不已地向他击来……
贺天都魂飞天外,只好打马逃走,身后三千士兵马匹无一生还。
当群尸食尽人肉时,佛图澄念一声佛号,出现在了浓雾中。
月色微明。
群尸密密麻麻跪倒在月光中。
佛图澄尖声问:“味美乎?”
群尸“嗷嗷”欢呼。
佛图澄又问:“可是你们的头呢?”
群尸痛苦之极,捶胸顿足。
佛图澄声音温柔无比:“你们的头被汉人割去了,以后你们割够一百个汉人头,就可以早日还阳,头颅依旧。来。我为你们超渡。”
于是佛图澄摇铃漫步,走入尸群中,口中念念有词……
群尸昏昏欲睡,心中似被蛆虫啃食,痛痒难当,双手狂舞。
佛图澄念佛毕,如训了弟,对群尸道:
“你们好辛苦,生而为士兵,被人驱使,谁顾你们死活。今生今世,你们已被世人抛弃,不如跟随我佛,同享极乐。佛国有新鲜血液,有新鲜头颅,有新鲜美女。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还爱你们这群僵尸?唉,世人皆爱生人,我独爱尸,唯我深知尸之可贵。人之所以要变成人,乃是为了死后化为尸。尸是人类最高境界!人间就是尸间!佛国就是尸国!人就是尸!尸就是人!我佛慈悲,愿世人都为僵尸,以免生之无常孽苦!”
群尸疯狂,围着佛图澄魔舞不休。
贺天都失魂落魄飞马回城,急忙将情况告知刘琨温峤。
刘琨安慰道:“贺将军勿惧,战场上尸体积压过多,来不及掩埋,偶尔会有怪事不足为奇。”
贺天都叹息道:“僵尸我倒不是第一回碰见,只可惜我们的三千骑军。”
温峤凝神道:“此事须保密,不可使将士们闻之,以免势态恶化。经过上次之战,我军还有七万精兵,足以抗敌。损失三千骑军并不会影响太大。此次袭营未成,不可以败言之。”
刘琨点头道:“然也。”
贺天都到底放心不下:“僵尸作怪,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底如何化解?”
温峤道:“我们可以请高手道人前来作法……”
刘琨叹息道:“当初我与士稚在仙师门下学剑,因时间匆忙,竟忘了顺便学一两门道术。”
温峤道:“无碍。不作法也可将僵尸消灭。办法很简单,在正午时分日照强烈之时派人前去下毒……”
“下毒?”
“对,把僵尸毒死腐化,使它不能再动,然后挖坑深埋,这样自然不会作怪了。”
“用何药?”
“腐尸粉。”
“军中储量足未?”
“足矣。”
刘琨放下心来,唤两个儿子至前:“你们谁与贺将军同去消灭僵尸?”
“我去!”
“我去!”
刘琨见刘遵已恢复了锐气,大感安慰。因刘群较少露面,遂令刘群去。
刘群奋然,鼓足了胆与贺天都点了三千兵马,带好毒药与锄具,即在当天近午时分悄悄放马出城,灭尸去了。
自此后果然僵尸不再作怪,刘琨温峤安定下来,专心研究攻防战策。
据细作报告,佛图澄已至刘聪军中,前次僵尸作怪即是此僧所为。温峤苦思三日,定下计来诱杀佛图澄。
霜降一日后,刘聪大举攻城。
刘琨死守,刘聪莫奈何,伤亡惨重。
刘琨在城头大喝一声,推下悬挂已久的刘和干尸。
那干尸像神仙一样浮在空中,虚飘飘地落下城头……
匈奴军黯然凝视着这昔日的太子,一时大感南人恐怖。
那干尸甚轻甚长,脸上纸条与身上衣服随风飘舞,落了好半天才落到城下。
刘聪亲眼看见兄长的尸体,心如刀割,一时无法集中精力攻城。
刘琨一挥手,率大军忽腾杀出。
匈奴兵大败。
佛图澄怒吼:“不许退!”已不管用。
佛图澄骑着猛犸古兽左冲右突,“嗬嗬”连声,挥舞禅杖如旋风,击毙晋兵百名,终因晋军势猛,杀不了那么多,不由得也跟着刘聪被冲退了几十里方才稳住阵脚。
刘聪清点兵马,又损近万人,甚惧刘琨威猛,欲撤兵暂避锋芒。
佛图澄曰:“不可!晋阳已是孤城,过不了几天赵王大军就可开到,到时刘琨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聪冷笑:“只恐怕你的赵王在路上已被祖逖消灭,到时还不知谁擒谁呢!”
佛图澄大怒,秃顶放光:“佛爷这就去把刘琨擒来!”
刘聪巴不得佛图澄被刘琨杀死,索性再逼:“你若擒了刘琨,本王子愿拜你三拜!”
佛图澄冷笑得满脸横肉都成了念珠,也不骑猛犸,出帐快步如飞,禅杖高举,铜铃声声远去了。
佛图澄运起隐身术混进了晋阳城,一路狂嗅不已,一直嗅到刘琨的元帅府前。无声无息,如一只怪鸟越墙而过。
刘琨早已挂剑窗前,此时见那剑刃上映出了一个红衣胡僧的身影,知是佛图澄,微笑曰:
“妖僧来了,太真该你下。”
温峤亦笑,在中宫下了一子:“我下这里。”
刘琨落子迅速,跟上了温峤。
佛图澄暗中偷窥,室内二人:其一气质儒雅,身披金甲,应是刘琨;另外那人满脸不平之气,长须飘拂,秀眉细目,应是温峤。
见二人在下围棋,意甚松懈,佛图澄心中窃喜。正想施展幻术,忽又醒悟:不对!他们已知我要来,故意在那儿下棋!
急忙运功念了一个“定”字诀,欲把室内二人定住。谁知魔咒念了半天一点不灵,刘琨温峤依然笑谈下棋,不惊不诧。
佛图澄恼怒,干脆破墙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