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了母亲希望的淑女,母亲的家于爱玲便不复温馨了。
她常常一个人在公寓的顶层阳台上,不安地徘徊着,西班牙式的白墙将蓝天割出条块状,她仰头向着烈日,寂寞成灾,她甚觉自己是那样**裸地站在天底下。
于困顿中,她努力考入了伦敦大学,却因为战事不能去英国。而后,改到了香港大学。谁知,三年后又因为战事被迫回到了上海。
公寓的家,还好好地在那里,只是母亲已经离开。
母亲去了法国。
其实,母亲在动身前,到她寄读的学校看她,她却冷着一颗心没表露出任何惜别之意,想来母亲定会在心里嘀咕:“下一代的人,心真狠呀!”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母亲转身而去后,她一个人在那里痛哭不止。
这次回来,她和姑姑同住,依然住在爱丁顿公寓,只是换了不同房间。
迫于生计,她开始用她的一支妙笔写锦绣文字。
她这些文字很快吸引了众多读者,亦牵出一段情缘。
只是,这段情缘百转千回,却是孽比缘多。
情缘起落,这位让她一颗女儿心为之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朵的男子,叫胡兰成。
胡兰成,乃是一名满腹才情的文人。据说,那天在家闲居的他,看了苏青寄给自己的杂志,上面恰刊登了爱玲的小说《封锁》,他一下就被深深吸引,作者宛如相识许久的老友,看遣词、构思皆心生欢喜。
于是,他火速跟苏青要来爱玲的地址,忙不迭地来找爱玲了。
初见,冷傲孤僻的爱玲就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不罢休的他,还是执意从门缝里递上了写有自己电话的字条。
爱玲素来是不喜被冒昧打扰的,然而这次她内心里却是欢喜的,因为她一早就对倜傥多才的他有所耳闻。
于是,她拨了胡兰成留下的电话号码,说去找他。
这一次,让他惊艳的是爱玲本人。
他时常以为自己很懂得什么叫惊艳,然见了爱玲后,才知晓这尘世间有“艳亦不是那艳法,惊亦不是那惊法”的惊艳!
是的,不漂亮的爱玲,以其奇特、孤冷的气质,入了他的心。
“男欢女悦,一种似舞,一种似斗。”这是他胡兰成一直以来的调调。于是,他在见了爱玲后,即刻明白自己棋逢对手,找到了一个爱情中理想的人儿。
他给爱玲写信,写:“因为相知,所以懂得。”
这评价于爱玲似魔咒,她即刻入了魔,爱上了他。
于是,她赠他照片并在照片后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以锦言绣语,回馈他对自己的懂得。
就此,爱玲义无反顾地投入他的怀抱。
关于他的风流倜傥,她不是没有耳闻,而胡兰成亦不曾对她有所隐瞒,他告诉她,自己结过两次婚,现在也有同居的女人。
不过,这些于她,却都不是爱他的障碍。
她从他的身上,看到太多自己渴望已久的父亲般的温情了。就如鸦片,不可抵抗,且一沾染就戒不掉。
两个人在一起,真是久看不厌,对人如对花,入景亦贴心。
两个人的爱情中有无尽的风花雪月,每天缠绵胶着,喁喁私语无尽时。
剥去冷艳气质,爱玲原也是那“陌上游春赏花,亦不落情缘的一个人”,从此她的美只为着他一个人。时常,她会刻意穿那件“闻得见香气”的桃红色单旗袍,那是胡兰成最喜她穿的,还有那双凤绣花鞋。
在爱情里,爱玲也是做尽了俗世女子爱做的俗世之事。
事实上,她未尝不知他是那心性使然之人,此一时彼一时地随波逐流,但还是固执地跟他配了姻缘。或许,一如她说过的“乱世的人,得过且过”吧。
拥有过,比没得到,总是好的。
故而,她虽知他这个人从来是没有未来的,却仍自己骗自己,信着他写的那纸婚约誓言——“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可是,我最爱的爱玲,乱世之中,何来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