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错,空对(1 / 1)

在不知道胡兰成是何方神圣时,我很好奇地查阅了一下。

小名蕊生的胡兰成,1906年出生在浙江嵊县,家在距县城几十里的下北乡胡村。在他的锦绣文字中,亦知他的父亲慷慨达观,母亲贤良温和。后来父亲在别人的茶叶店里做伙计,却是无法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长久下来累欠了不少债。

直到兰成后来做了“高官”,债务才算还清。

这样的家世,自是无法跟爱玲“煊赫旧家声”的贵族遗后比的。

后来,看他写的《今生今世》,看风景人世,山川日月,但经他手,皆有春意,才觉他是出众的。

不然,怎能入了爱玲的眼?

只可惜,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敏于世事的他,难免用情过于浮泛,爱得热烈,却无法专一,要的不过是那“此时语笑得人意,此时歌舞动人情”的流水光阴罢了。

他自己曾在那本名动文坛的《今生今世》里坦承道:“我每回当着大事,无论是兵败奔逃那样的大灾难,乃致(至)洞房花烛,加官进宝,或见了绝世美人,三生石上惊艳,或见了一代英雄肝胆相照那样的大喜事,我皆会忽然有个解脱,回到了天地之初,像个无事人,且是个最最无情的人。当着了这样的大事,我是把自己还给了天地,恰如个端正听话的小孩,顺以受命。”

初见爱玲,他即觉得她是“陌上桑里的秦罗敷,羽林郎里的胡姬,不论对方怎样的动人,她亦只是好意,而不用情”的恬淡深静。女人,素来是他眼里的常客,然却未曾有一个女子可以若爱玲这般,让他像是“刘备到孙夫人房里竟然胆怯”。在他看来,“张爱玲房里亦像这样的有兵气”。这样的脂粉女子,他今生还是头一回见。

恋爱中的人,常常会迷失自己。爱玲却自始至终清醒,只是未能做到内省。她明白,有人虽遇见怎样的好东西亦滴水不入,有人却像丝绵蘸着了胭脂,即刻渗开得一塌糊涂。

她的错便在于此,知道爱得糊涂,却仍拼尽心力一往情深地将一场尘缘渲染到底。

许是率性而为,许是爱得胆怯怕失去。她总不能够挑明了心里的怀疑,只兀自沉浸在相处的时日里。她喜欢在房门外悄悄窥视兰成,甚觉“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淋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张爱玲经典照片之一

她常常会不自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不胜之喜,用手指抚他的眉毛,说:“你的眉毛。”抚到眼睛,说:“你的眼睛。”抚到嘴上,说:“你的嘴。你嘴角这里的涡我喜欢。”

某一日,她突然叫他“兰成”,他竟一时不知道如何答应。因兰成总不当面叫她的名字,与人亦是说张爱玲,而今她要他叫“爱玲”,他自是十分无奈,只得叫一声:“爱玲。”话一出口,登时很狼狈,她亦听了诧异,道:“啊?”“对人如对花,虽日日相见,亦竟是新相知,荷花娇欲语,你不禁想要叫她,但若当真叫了出来,又怕要惊动三世十方。”

是如此。爱情里,他是玩世不恭惯了,即便遇着了令自己惊艳不已的爱玲,他亦无法让自己收心。对女人,他从来是那无论好歹,只怕没份的贪瞋痴人。而偏偏凡是他遇着的女子,皆似爱玲笔下的痴缠——“他是实在**太多,顾不过来,一个眼不见,就会丢在脑后。还非得盯着他,简直需要提溜着两只**在他跟前晃。”

他真是对谁都好,唯辜负了她——爱玲。

夜间电台,常会放蔡琴那首婉转低沉的歌:“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生见面有几天/横三年竖三年/还不如不见面。”

每次听,我都会想起爱玲来。三年,于男子算不得长久,于女子却是如年华似水,彩云追月。

想他胡兰成38岁后的三年,给了一个年方23岁的女子。那女子,一生写下许多的字,那些字皆能装载成册,传于后世。

这女子即是爱玲,乃胡兰成笔下那“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

只是,他并非最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