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继母的家,如同冷寂的深渊。
而祖父又老糊涂了,他再无法给予萧红庇护和温暖。在那个家里,萧红渐渐与人疏离了。她已渐谙事理,故意冷漠地做出些令父亲和继母生气的事,对家人更是冷淡至极,亦因此,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僵若硬石,没了缓和的可能。
那时过往,再不可回望。
岁月流逝,只是在她孤寂的心里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回响,犹如墙壁年久失修后剥落的墙皮,仅留下一地破碎不堪、不忍目睹的伤。
然而,这些往日的伤痛记忆,还是不如现实里的伤更令人疼痛不已。
萧红长到亭亭玉立时,父亲这个旧时代里的人给她做了主,把她许配给省防军第一路帮统汪廷兰的次子汪恩甲。
这是1927年的事了,彼时萧红就读于哈尔滨东省特别区区立第一女子中学(现萧红中学),师范学校毕业的汪恩甲恰好来到这个城市任职于一所小学。一场俗世里的姻缘在萧红六叔的撮合下敲定。那年的寒假,他们俩正式签订婚约。只是,整个过程萧红从未参加。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约,断不会征询她的意愿的。
起初,对感情懵懂的她还不是特别抵触。
在汪恩甲最初拜访时,她还是心怀雀跃的,毕竟汪恩甲仪表堂堂,很是让一票女同学艳羡不已。所以,那时她还曾为他亲手织过一件温暖牌的毛衣。只是,随着交往更密,她渐渐看出他身上纨绔子弟的坏习气,于是开始刻意跟他疏远。再后来,汪恩甲令她厌恶起来。那是因为最爱的祖父过世后,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的萧红,无意间发现了汪恩甲在抽大烟。这让她觉得再无法忍受了。
渐渐地,这门婚事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是一定要把这块心病医好的,唯一的办法是:解除婚约。
最终,在表哥陆哲舜的支持和爱护下,她开始要跟汪恩甲解除婚约。而陆哲舜为了坚定萧红反抗包办婚姻的决心,从哈尔滨法政大学退学,前往北平,就读于中国大学。
随后,萧红也离家出走,前往北平。
守旧的父亲,当然无法容忍女儿做出如此辱没家风的事情,在恼羞成怒、愤愤不已中将女儿的名字从家谱中剔除了。
自此,父与女之间那点浅薄的缘分,不复可循。
只可惜现实残酷,萧红和表哥两个人相互取暖的日子并不能长久。生计艰难,他们的荷包越来越瘪,最后到了无以支撑的地步。加之北平天冷、米贵,居大不易,陆哲舜渐生了悔意,两个人有了深深的分歧。
1931年1月寒假,陆哲舜做了萧红最不愿见到的选择:回家。
可再是百般不愿又如何,家里早断了她的银两,她唯有跟他回到东北。
人间世事,就是这般无奈。
这,也许就是人生。
接受快乐的同时,亦要接受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