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爱情,在“柴米油盐”里萎谢(1 / 1)

有阵子,李敖和胡因梦闹掰,李敖便大肆言说,他受不了胡因梦在厕所里便秘。实际上,他是接受不了自己景仰着的女神变成女人。

可是,活在这世间,哪个女神不也是平常的女人?

胡因梦是,回头望,张兆和也是。

在嫁给沈从文之初,沈从文因为自己的风骨,不要丝毫嫁妆,这可苦了张兆和。加之他喜欢收藏古董文物之类,当兆和在为三斗米发愁时,他还继续“打肿脸充胖子”“不是绅士冒充绅士”,典当了兆和的首饰去买古玩。生活本就很拮据了,还有个败家的九妹跟着他们一起过。

对这样的生活,兆和虽不说什么,心里的失落应是有的。她因着骨子里的好强和叛逆,忍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这样的她,断是浪漫不起来的,无论是生活本身,还是陪她一同生活的人,都无法唤起她内心的柔情。

在那段岁月,张兆和正如自己最爱穿的蓝粗布袍子一样,变得个性粗粝起来,整日里为着三斗米发愁,生活和性情皆粗糙得如同砂纸,再没有一丝光华。

27岁的她,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生活就是现实,毕竟不能靠情书过日子,再优美的文字,看过也就罢了,顶多激起心海涟漪,却不能变成米下锅。

搁下那些我们后来感念不已的潋滟美句,对她来说,婚后生活是无真正的幸福可言的!

也是。她虽然嫁给了沈从文,但却没有真正欣赏、爱慕过这个令无数女子欣赏、爱慕着的人。所以,她对他说:“不许你再逼我穿高跟鞋、烫头发了,不许你用因怕我把一双手弄粗糙为理由而不叫我洗东西做事了,吃的东西无所谓好坏,穿的用的无所谓讲究不讲究,能够活下去已是造化。”

说出这样“世俗”“现实”的话的张兆和,当时是吓了他一跳的。他看不见他理想爱情里女神的样子了。

林语堂曾经说过:“男子只懂得人生哲学,女子却懂得人生!”

这话放在他们二人身上,真是贴切妥当。将爱慕的女子视为女神的沈从文,是希望生活浪漫一些再浪漫一些,根本想不到现实里那些无可奈何;张兆和骨子里虽浪漫多多,可因现实逼迫不得不世俗,面对本不甚爱慕的男子,生活遂陷入一种悲哀境地。说白了,她虽是红颜,却不是知己。多年里,她从未懂得为她写过那么多抵死缠绵的诗句的沈从文。所以,在悠长的岁月里,她始终与他隔着一条河的距离,从未做到夫唱妇随。

1937年,抗战爆发之时,她做出了令沈从文吃惊的决定。

当沈从文和大批知识分子,准备辗转迁到昆明的西南联大时,她却决定不和他一起南下,理由是:孩子需要照顾,离开北京多有不便;沈书信太多、稿件太多,需要整理、保护;一家人都跟着沈从文,会拖累他。事实上,许是她真的不够爱他,若是有沈从文爱她的十分之一或千分之一,也应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乱世里的人,谁不是得过且过?安危的无法预测,让每一次的分别都意味着可能的永别。

是的。真正相爱的人,从来都是畏惧别离,想要长相厮守的!

这样的独自留守,让沈从文情何以堪!

在昆明的日子里,沈从文曾多次哀求她去陪他,可是,她始终可以找到理由来避免与他的团聚。

在沈从文飞花逐月的爱之世界里,从此便碎片乱飞、满目疮痍了。他幽幽地抱怨道:“你爱我,与其说爱我为人,还不如说爱我写信。”转而又生了疑惑,怀疑她有了婚外情:“即或是因为北平有个关心你,你也同情他的人,只因为这种事不来,故意留在北京,我也不妒忌,不生气。”因他这苛刻的话,张兆和终于带着孩子们去了昆明,却坚决不与他同住,而是住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呈贡。每一次的相聚,沈从文都要在“被尖声尖气叫唤的车头拖着晃一个钟头,再跨上一匹秀气的云南小马颠十里,才到贡南门”。

他内心的委屈可想而知,为了报复她,他开始大肆倾吐着对高青子的爱慕之情,以此向兆和传达自己有能力爱不止一个女人。事实上,早在兆和来之前,他就和高青子有了暧昧之情。

如果一段即将开始的爱情,是建立在一个家庭破碎的基础上,那么家庭的裂痕恰恰就是爱情的断章。沈从文与张兆和二人的爱情就是最好的诠释。

虽然他对她极为爱慕,但没能真正打动她,再是朝朝暮暮的相处,一开始也注定是貌合神离了。

素来和文人相爱就是很辛苦的,理想国里的爱情之花,终会在现实的琐碎俗事里萎谢!

他们的爱情终如繁花落尽,只留下那镌刻深情、美丽若花的情书兀自灼热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