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婚姻陷入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的窠臼时,王映霞的寂寞就如蚁一般,开始蚕食她漫长的时光。
如何,才能蹚过这寂寞呢?
她选择经营她的社交圈。
于是,她开始款待宾朋,于夜夜笙歌里度日。
彼时,他们已经入住“风雨茅庐”。
“风雨茅庐”,是郁达夫拿出全部积蓄建造的。
他本要在此栖息,于清风霁月下安然终老的。可是,“茅庐”建好,只见女主人盛装出席、夜夜笙歌,不见他们二人的花前月下。
去往“茅庐”的人,多是达官名流,他们轻车熟路地来此饮酒品茗,在欢声笑语里消磨掉一个又一个的下午或黄昏。
这座幽雅宅院,俨然成了一个高级俱乐部。
关于这段生活,王映霞曾如是回忆说:“从此,我们这个自以为还算安静的居处,不安又不静起来。比如,今天到了一个京剧名角,捧场有我们的份;明日为某人接风或饯行,也有给我们的请帖……我这个寒士之妻,为了应酬,也不得不旗袍革履,和先生太太们来往了起来,由疏而亲,由亲而密了。所谓‘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正是我们那一时期热闹的场面。”
不久,关于“风雨茅庐”的各种传闻日盛。
彼时,远在福建任职的郁达夫听闻此情,万万没想到自己花费半生积蓄辛苦营造的“风雨茅庐”,竟将成为自己婚姻的坟墓。于是,速速写信催促映霞与他到福建同住。
映霞是去了,但是仅仅住了三个月,便以水土不服为由回了杭州。
这之后,才是他们婚姻的劫难。
回到杭州不久,因时局混乱,映霞携家人避难于浙西的丽水。在这里,映霞与时任浙江教育厅厅长的许绍棣狭路相逢。许为郁达夫的留日同学,曾过往密切,时其妻已逝,带着三个孩子,因两家孩子常在一起玩耍,与映霞关系愈发亲近。
随之,关于他们之间的种种,亦众说纷纭。
自然,这些又传到郁达夫的耳中,于是,他亲到丽水将映霞及儿女一起接到武昌。然而,一次争吵又让映霞离家出走。
由此,引发了一场婚姻之中的“地震”。
始终找不到映霞的郁达夫,日日在家借酒浇愁。在一番翻找之下,竟发现了许绍棣写给映霞的三封来信。读后,便认定映霞仿着卓文君与她的“司马相如”私奔了。加之他冲动的性格,便不问原由地在《大公报》上刊登“寻人启事”曰:
“王映霞女士鉴: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汝与某君之关系,及携去之细软衣饰金银款项契据等,都不成问题,唯汝母及小孩等想念甚殷,乞告以住址。郁达夫谨启。”
难怪他会这样写,在这之前,因为许绍棣对映霞的百般殷勤,关于他们的暧昧传闻早已弄得满城风雨,所以寻不见映霞的郁达夫才这般笃定地认为。
其实不然。
王映霞当时只是去了她的朋友曹秉哲的家里。
翌日,当她看到那则“寻人启事”时,不禁勃然大怒。她发誓,若要她回去,郁达夫必须在《大公报》上刊登道歉启事。事后郁达夫自知理亏,不得不在报上刊登“道歉启事”:“达夫前以神经失常,语言不合,致逼走妻映霞女士,并登报招寻启事中,诬指与某君关系,及携去细软等事。事后寻思,复经朋友解说,始知全出于误会。兹特登报声明,并深致歉意。”
只是,他们的关系如同破碎的镜子,终难重圆。
戏剧大师曹禺说过,“长相知,才能不相疑;不相疑,才能长相知”。爱情里若是生了疑,便就没了“长相知”可寻。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之间的隔阂裂痕更是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终于,映霞因不堪夫妻关系恶化,一度只身远赴印尼廖内岛的一所学校担任教员。后来,因不习惯岛上的艰苦生活,于一学期后又折返到了新加坡。
王映霞与郁达夫
碎了的爱情,却是无法回到最初。
再后来,郁达夫做了一件事,终于把他们的婚姻推向了破碎边缘。
1939年,时任《星洲日报》副刊编辑的郁达夫,在香港《大风》旬刊上发表了著名的《毁家诗纪》,包括有详细注释的19首诗和一首词。文字功底了得的他,再次向公众披露了他和王映霞之间的恩怨情仇,以及王映霞红杏出墙的种种罪证。
是爱之深,还是恨之切,还是其他,我们不得而知,他作为一代才子为何总是喜欢将他俩的爱情是非搬到台面上,让世人观之呢?
一时又是闹得满城风雨。
这一次,王映霞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决心。
被毁得无以苟活,那么就离开吧!
1940年3月,他们在新加坡协议离了婚。
十二年漫长的岁月,恩爱不多,甜蜜亦不多,多的是狗血的怨恨、报复、指责。
真是应了那句:相爱容易,相处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