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脚刚到兰田,于将军和两位太医随后便也到了。
第一日即安排下去施药救治事宜。
因先前只听那位夏小弟子描述,并未亲自见证此药疗效,便在兰田又多逗留了三日。
待确认有效,才又往东去。
大军走后五日,兰田县令又经多番确认,城外灾民确已好转,且无复发之势,才令人开了城门。
早前钟灵他们这几家人来时,只少许灾民往关中来。官府又忙着筹粮赈灾一事,是以并未腾出手来安排他们这些人。
眼下这边疫情已了,南北两处便都开了关口。随后即有大量灾民涌进来,官府遂着手安置灾民了。
这后来的二十多人,在这方面倒是听话!
本来在兰田那边便应落定的,却想起上回村长说过。
若一时来的灾民太多,他们怕是讨不着好。
遂又继续往前,走走便到了渭南。
到了这儿,先去官府登记。
为与人方便,帮助灾民早日安定下来,官差登记之时,都要先问上几句。
此地是否有亲?
有无走散了的亲人?
或者其他要问之人。
他们自己那拨人,没啥好问的,这些人心知肚明。
倒是有心问下村长这拨人。
可惜并无消息。因村长他们未曾被安置过,自然也就没有登记。
倒是郡守府那日来找钟灵和她五哥二人的那些护卫,其中一人多了一嘴,说:
“前些日子哥几个去的那个庄子,里头的人好像就是从南阳来的,那二人也姓钟。”
实则是那人知苏世子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全管家关于这兄妹二人之事,莫要外道。
除了全管家,旁人并不知钟灵他们收了多少银子。
那人因不知内情,只以为苏世子叮嘱全管家对他们兄妹二人照看一二。
便以为这二人得了世子青眼,有心记着了。
既然来人姓钟,无非是一句话的事。若真是他们兄妹的亲人,岂不得心里感激他?
不管这护卫如何做想,那二十多人听了大喜!
待一细问,那护卫又说了兄妹二人的模样。
可惜不顶用!样貌若无极其明显的特征,谁说得清?
但后来一说那小姑娘家叫钟灵,那便错不了!
这伙人立马便找了上来,也不要官府的安置了。
村长对眼前这些人已是满心厌恶!
若说第一批发热之人被落下,毕竟不是他们自家人,还情有可原。
那后头的几拨,眼看就有药了,其中不乏他们亲爹老娘、妻儿兄弟的,竟半点情份也无。
再有,十日前于将军等人便已往东去了,他们这些人又一早就到了兰田。
即便当时贪生怕死,扔下了亲人,后来也该跟着大军往东寻亲去!
这一个个地都正当壮年,便是那三个孩子,也都十二三岁,半大小子了!
有几个嘛,原来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老赖,名声不好。
没想有些平日里看起来老实的后生,到了关键时候,也这般无耻!
你看看他们,个个地好手好脚,却饿成那样!
以往有媳妇老娘在,挖了野菜,都是紧着他们男人儿子先吃,把他们当依靠和顶梁柱的。
没想真到了需要顶的时候,这些人却只顾自己,屁用没一个!
估计他们每日只早晚领一碗稀粥下肚,并未自己去寻摸吃的。
勉强饿不死罢了!
人家官府便是有粮,也不能惯着你。到处都是野菜,哪儿不能挖了混个肚饱?
但眼下却不得不暂时安置他们。
一个村里的,他又是一村之长。
若真是如他们所说,其他人都没了,好歹也得为各家留个香火。
便安排了几处空屋子住下去,各家拿了一点粮出来,分给他们。
今儿就这样吧,他也累了!
对于他们的说辞,钟灵是不信的!
若说别个家去翻死人衣裳,就为得几个铜子,那倒有可能。
但张家?绝无可能!
且不说钟灵临走之前,因担忧她小姨,便也不管说法不说法了,特意地塞了五两碎银子给她。
就是那张家老头,也不可能让子孙去做这种事!
那张家老头早年间就是逃难去他们那儿的。虽不是瘟疫,却也是九死一生的事。
这些年对他那小命可紧张得很!
想到这儿,心中对张家抛弃孙女的事儿,也信了八九成。
她娘因张家过去的和美样,对这说辞只信了两三分。
但她不知,越是惜命的人,在那种时候,便越是心狠!
张家老头据说是独自一人逃到他们那儿的。
一大家子,就他一人独活。
以前是没细想,现在仔细想想,可不令人毛骨悚然?
你看看这活下来的二十几人,都是些什么人?
有些遭难的世道,越是好人越不易,坏人却能活得长长久久!
但愿小姨没事!
若有事,那张家连孙女都舍得下,何况她一个外人?
也指望那张老头聪明些。既知道要拿他们这几家唬人,就更该抓紧了她小姨这杆大旗!
她此时还不知,临行前,因担忧包的那两包抗生素和退烧药,救了陈秀梅一命。
当时只看她娘和嘎婆拉着小姨泪眼涟涟,她便也跟着忧心。
遂拉了陈秀梅到一边,塞了碎银子不说,还塞了两包药。
只跟她说,若万一到了那过不去的境地,不管有用没用,把这两包药各吞一粒下去。
这是她县里的朋友找人家高僧求的。
不过眼前,她可比她舅公对这些人还厌恶!
出了门便给她舅公出了个点子。
“舅公,您若是不想留他们,只管跟他们说,东家不让庄子上留人,一旦发现就拿了人去送官!”
是啊,咱咋没想到!这又不是咱自个儿家。
遂次日一早,各家操持完早饭,让这些人饱吃一顿,便让他们去收拾东西,要送他们去官府寻安置了。
那群人哪能愿意?
有几人直接破口大骂,说他们过了好日子便忘了本,说他们狼心狗肺云云。
不过大部分人只杵在那儿不动,他们可不是那几个跳脚的憨货。这种时候,哪能撕破脸皮?
不过听这几家一说东家要来拿人,便只得不情不愿地出了庄子。
然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不肯走远,就在庄子外头溜达。
左右村长等人送的有粮,过几日吃完了再说。
庄子的地里,前些日子便已经下了种。
管事便从隔天遣人来一次变成了每五日亲自带人来视察一回。
这天早晨,张管事例行巡视一番,问了些大概事项,便带人走了。
他带人来的时候,庄子外的那群人远远瞧见了,不过没来得及赶上,人便进了庄子。
他们便守在大门口,等人出来,便陪着笑脸讨好地上前,问那张管事。
“咱们和里头那几家是亲戚,才从东边逃难来,能不能进去住上几日?
咱不捣乱,都是些老实本分人家。”
张管事虽觉得奇怪,却见他们个个都是壮年,应是做活的一把好手。
住便住呗,反正也不吃他的粮,说不定还能搭把手,将田地伺弄好了。
年底收成好,庄子还能多点出产。
便准了他们进去。
是以这会儿张家的人找过来的时候,里头正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