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郡守府的护卫真是个“热心”的,来了一波不算,还又送了一波来。
张家人并不知前头那二十多人早就找上来了。
毕竟这找人的事,哪有那么些凑巧的?
便心情激动、脚步轻快地进了庄子。
却见两拨人正僵持不下。定睛一看那边的年轻人,顿时心里打了退堂鼓。
想着先撤出去,在外头好好想想,改日再来。
却被钟文利眼尖给瞅见了,指给钟兴维看,“诶?七叔,那不是梅姨的张家吗?”
此话一出,两边的人都愣住了。
张家人便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边走那张民生边在心里琢磨,一会要如何说。
可惜不等他琢磨完整,钟灵他嘎公就冲上前向他质问:
“张民生!我家秀梅呢?”
张老头不知那边那伙年轻人说了些啥,便拖着没有作答。
见他们一大家子都在,独独他二姐和康康没了,哦,没的还有他们家那孙女。
钟灵小舅哪里还等得了,上来就拖了张家和出来,一拳上去,
“你说,我姐呢?”
张家和对于他爹要找到庄子上来之事本就不赞同,一路走得提心吊胆。
因心亏,这会儿被小舅子一拳打下去,也不还手,也不说话,只让他打。
那张老头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左右也打不坏,让那小子出出气也好。
打了让他们理亏,也好借机留下来。
他们不肯说,那伙年轻人里头,几个跳脚了的却没啥顾忌。
左右这几家人也不肯让他们留下来,还有啥好兜着的。
幸灾乐祸,一股脑给他全抖出来了。
“活该你们这群子没良心、硬心肠的,你们不肯收留咱们,人家自然也不肯收留你家闺女!”
“你家闺女苦苦哀求,也叫人家一脚踹开了,当场就去了半条命!”
“就是,咱们可亲眼瞧见了。你那侄女老早就被撵出去了,哦,一起儿的还有你那小侄外孙!”这话是对着村长说的。
一脸恶毒。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
张家老头原先还沉默着打算任他们说,看他们知道多少,再事后修补一番。
没想这群人有的没的乱说一通。还尽往惨了说,那还不坏了他的事?
当下便跳出来,
“瞎扯些啥?要不是你们赶咱们出去,俺那二子媳妇......”说到这儿又立马改了口,“俺那二孙子能染病?”
一句染病,惹得钟灵嘎公嘎婆又是一阵儿地头晕目眩。
“你个糟老头子可别瞎几把乱扯!
你孙子染病,关咱们什么事!”
先头那二十多号人,大部分仍不死心,比那几个跳脚的聪明。
这事儿左右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撕破脸,村长总还是会对他们照看几分。
这不,今儿又给了一小袋子粮。
“就是,咱们是赶了你们一家出去。
但你小孙子和二媳妇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可别想往咱们身上喷粪!”
两边你一句,我一嘴的,没多会儿就把对边揭了个老底儿。
钟灵凑了个大概,只是关于她小姨的部分,张家怎么都不认。
原来这几十户人家,路上抛下第一波发热咳血之人后,便开始怨恨起村长等人来。
也是莫名其妙!
自己心里龌蹉,干了缺德事,就想找个人把罪名贴上去,好叫自己心安理得。
怨村长他们几家多事,非得撺掇他们往北逃难来。
若不是往北边来,他们哪会遇到瘟疫?
家乡无非泡点水,水上漂着,生活是麻烦些,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人嘛,到了这步就开始想那步的好,选择性地忘了那步的凶险。
就连受了水灾勉强活下来的那几家,也觉得不该往北来。
越想越觉得,都怪陈秀梅她大伯,还有她那姐夫一家!
他们几家把咱们骗到北边来,自个儿却先跑了。
让咱们遭这瘟疫!
缺德!
遭天谴的玩意儿!
没过几天,骂村长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那群人好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都指着张家骂。要赶他们出去,不让跟着一起走。
也有些想说句公道话的,但因另一拨人多势众,便视而不见。
不落尽下石便算全了自己的良心了。
张家被抛下以后,虽在深山里头,豺狼虎豹却没见着,倒见到别的灾民对他们眼冒狼光,吓得不行。
据张家说,隔天康康就发了热,他们没法子,只好留了他娘照看他。
给他们娘两搭了个棚子,留了大部分粮食,就往西追着前头那伙人去了。
想的是早日到西边,好给康康请大夫。
便是请不到大夫,也要买些药回去。
反正谁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自然是随张老头怎么说!
至于后来,他们追上了前头那群人。又没了陈秀梅,张老头再舔着脸跟上,倒没又赶他们出去。
只不过前头那二十人说的扒死人铜子的,不是张家人,其实是村里其他人家。
那张老头谨慎得很,哪里会做这种事!
自从又抛下他家小孙女以后,便越发小心,他家倒没再少人。
眼看那群人因为扒铜子的事,人越来越少,自家人再呆在里面,难保不会染病。
最后快到西边的时候,张老头带着一家人又自个儿连夜跑了。
张老头在心里窃喜,还好他们晚了先前那一拨人五日才来,这样时间上也说得过去了。
这可真是冥冥之中,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如此,回去寻人一事,便更说得通了!
说他们早于将军等人两日到的兰田。
使了银子买通守城的兵爷,也没请到大夫,人家只给他们捎了几包药。
一家人遂分作两拨。张家和与他大哥匆忙赶回去,张老头和他小闺女、大儿媳妇留下来照顾大孙子。
那兄弟两个到了那儿,找了两日也没找到那娘两个。
他家的家和伤心欲绝,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亲家舅子,你就别打他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钟灵听得在心中暗暗啧舌。
这张老头若是说的实情,倒还好。若是扯的慌,那可真是绝了!
反正最后,人没找着,还连药带打点,花光了他们家所有银两。
他们没法子,才在官府打听了他们几家的下落,前来投奔的。
陈家人听得半信半疑。
若不是他家孙女也没了,他们指不定就信了。
可若说不信,咱康康可是张老头亲孙!应不至于狠毒至此吧?
且从前秀梅与张家和两口子也算恩爱。又育有一子,那张家和应干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来。
不过,他家大孙子先前也是病了的。
说是普通伤寒,但陈家是不信的。想来是撑到了官府施药。
咋就他好好呆这儿,咱康康就得被扔下?
莫不是真如那伙人所说,他们怕被人迁怒,就赶了秀梅和康康?
不管如何,也得去他们说的那地儿看看!
张老头也没有法子,这已是最好的说辞。
总归中间过了近二十日,谁知道能发生些啥?
那么些灾民,康康又染了病。被抢了或者没撑下去,都是极合理的事!
就是豺狼叼去了,可是有可能的!
只要没有真凭实据,便是心有怀疑,陈家人也耐他们不得。
就还是亲家,多少得帮衬他们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