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个徒弟各干自己的事了。

王道士陪着他“故地重游”.

斯坦因发现有两样精美的彩望不见了惊奇地问。王道士轻描谈写地说:日本人搬走了。

“中国政府不是已经下令禁止出售了吗?”

“啥时候?我不知道。

“不让卖文书。佛像是寺里管的政府才不管呢。”

他们的目光迅速碰撞一下。斯坦因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不让出卖文书”,这就意味着这里还有藏经洞古物!政府没有全部运走!看来这次也会有收获的!但他不急于求成，还是回到前面的话题。

他遗憾地说起1906年路过米阮遗址，也就是部等的古都城时，在那里他发现了大量美丽的壁画，是罗马人画的，反映佛祖的本生故事。他本来想要别离下来带走，但因要急着赶往教煌而作罢。回去时，那幅珍贵的壁画已经被别的探险队制走了....

王道士对他的忧伤不理解。“壁画有什么好?干佛洞里多的很!你要是有能力,全部剥走!反正我要慢慢涂掉的。”

“中国政府不干涉你这样做吗?”“这是下寺的地方，由我管。”

斯坦因想到这些精美的壁画要毁于庸俗的画工之手，心里如同刀割一样。他怎么不想剥些壁画带走?但这里不像沙埋的米阮、和阗,那里荒无人烟，可以从容地剥离,从容地分装编号,从容地带走。千佛洞完全没有相同的条件他不敢冒巨大的风险去拂逆民众的宗教情绪。他知道，民众不都像王道士一样无知，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也隐隐发疼。王道士是他的所有朋友中，一个最特殊最无知、最古怪的朋友。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在心底想用另一套，一种“美好的品质”来代替王道士的无知，违心地认为王道士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正直、无私、善良，但这种“无知’没有丝毫改变，还有他巧妙的、主观的伪装不攻自破。而这令他更惆怅。

王道士带他到-一个洞子里，说:“这是下寺一个抄经人亲手开凿的，壁画也是那时画的，只是没来得及塑像。”

斯坦因认真地观赏-会,说:“我似乎听到了一位女歌手优美的歌声。”

王道士说:“这个女子叫西戎，她对抄经人很好。但现在抄经人死了。”

“那个女子呢?”斯坦因惊问。

“大概也死了吧。几年前病就很重。”王道士说，“我知道你很有学问，想问几件奇怪的事。”

“请说，我尽力而为。”

“你说，狼牲口通不通人性?”

“不是通人性,只不过在它们的品性中有和人一样的需要。壁如，我在罗布淖尔荒原上遇到了一匹狼它跟了我们许多天，快到沙州时它才嗥叫着停下了脚步。还有一次，碰见一匹流浪的野骆驼，也跟了许多天。但它们并不是准备伤害谁，而是在自然界中感到很孤独，想与人类为伴，狼与人不是天生的对头。”

“我不这样想。”王道士说，“我觉得是神佛在从中指引!早年我在锁阳城遇到了一匹大得很的狼，它都扑过来了。当时我想没命了，就闭目诵经，超度自己。谁知狼没咬我!后来还跟我去了另一个地方,并且救了我的命，这种奇事,别人说我也不相信，但确实发生了的!还有最近几天,在渥洼池，我的抄经人死了,一匹马在葬礼中显得很伤心,后来跑进渥洼池淹死了!你说，这匹马灵不灵?如果不是神佛点拨，那为啥其它的马、牛不自杀去?”

斯坦因笑了一下,说:“我们对自然知道的太少了。还是先观注人吧。”

王道士又带他参观各种新的建筑:宽敞的房舍庙堂、塑像、砖窟、牛马厩和一座种植花果树的果园。这些是斯坦因离开后7年内发生的变化。王圆家本来一开始就炫耀这些“功德”，但怕引起斯坦因的胡乱猜测。斯坦因已两次拿走了许多经卷，很可能不再对此感兴趣，因为直到现在，他没有问及关于古物的任何事，他说是“专程探望他”的。王道士绝对不会放弃勒索外国财神的机会，所以，他兴致很高地陪斯坦因转讲解。最后到新建的经堂，香客的接待室。

“全在帐上记着呢!你要不要在-下?”“在!这些都是用当切你雄舍的银子建的!银子没乱花一两。””

“不用了!”

“你说过，我们是大唐和尚感召之下降生的，我们已经为恢复寺庙的繁荣尽了心，特别是你，功德更大!“我只不过跑了个腿。但现在河上的古权桥迟迟开不了工，省着每年沿佛节香容们过河的那个难肠劲，心里真难受!唉，没有银子哪!”

斯坦因知道了他的本意，便说:“我还可以提供援助。”

“那太好了!”说着，他从衣衫中取出了《功德簿》，满脸堆笑。斯坦因不马上就接。他说:"据说中国政府已经查封了藏经洞，里面是不是空了?”

“没有!砖墙是我砌的，封条是我贴的。士兵太懒了，没搬完就走了!里面还有许多文书呢!你想不想看?”

“想看一下。”

“你敢撕开封条?”

“怕什么?皇帝没了,现在的官员也不太管。”

斯坦因又--次迷惑不解，中国人似乎对皇帝畏之如虎，但在具体行动上，又表现得这样随意!这真是个奇怪的矛盾体!

进到藏经洞,斯坦因失望地发现7年前还满满当当的洞窟,现在已经空了!这里面的古物已经流向了亚洲、欧洲许多国家的图书馆和私人手......

他又从凌乱的文书堆里挑出了600多卷。王道士叫来天歌，一同帮他搬运、捆绑。之后,斯坦因似乎满足了,王道士再不敢“推销”，怕他一不高兴,连这些也不要了。

斯坦因又捐了一笔银子。

王道士说:“都怪当年我糊涂，应该把所有的经卷都给你!留下一些，反给我带来了灾难!那个法国人不讲信用,不但不信守秘密还把经卷拿到京城让皇上看!结果，皇上派人来查抄把经卷运走了，还要我出运费!我真后悔呀!中国的官员、百姓，光知道要抢、偷,没有几个肯出钱的!”

斯坦因没有李师爷的帮助，还是获得了整整4大箱文书。这是意外的成功!比起李师爷路的“恶劣行为“来，简直是天填之别!或者说，女类法师专门打发了他们民族里的一个败类，来磨炼考验他的意志的!

他是怀着欢喜的心情离开千佛洞的。

这一次，河面很平静,没有上次令人惊心动魄的大浪,天气也很好。一切似乎都祝福他的再次成功。

王道士还特为他的离别烙了几个“锅盔”，这种像锅盖一-样大的“面包”能够保存半月而不发霉。王道士化缘时就常在无人地区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