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三 月 的 判 决3(1 / 1)

怒放的生命 代应坤 1256 字 3天前

(五)

进入12 月,西北风说刮就刮,漫天灰砂扑到人的脸上,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吃过早饭,顾正和二儿子把稻谷一袋袋扛到手扶拖拉机上,家中仅有的一万多斤稻谷,全在这呢,拉到集镇上,卖个几千块钱,还还帐,添置点年货——别人家咸鸡咸鹅咸肉全备齐了,他家还没有动市呢。

这一年,顾正一家老少算是月亮底下跑一年,什么都没捞着。进入秋季以来,打官司,赔偿范同不明不白的8000块钱,支付老伴的医药费,几项加起来就是20000元,种田人一万头指望这点粮食,要是不遇上什么事情,两万多斤稻谷堆在那,缺钱时带上几袋赶街集,变点钱,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有了,也满惬意的,可一旦指望它变出大钱时,它就羞羞答答的了。

顾正提着摇把,刚要摇动手扶拖拉机,二媳妇从屋内跑出来,喊他去接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翁重且威严的声音:我是县法院的许世祥法官,原告梁不新诉你土地侵权一案,我们已经受理,你今天上午来法院一趟。

顾正想问一问,下午去行不行,对方电话已经挂了。他把摇把交给二儿子,说,快走,赶路要紧!我要到县法院。

到了镇上,二儿子卖稻,他拦车。

中巴客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座位坐满,售票员还一个劲地吆喝,招揽着客人,弄得顾正心里很烦。到了县法院,已经是十一点半钟,民三庭办公室内,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法官坐在电脑旁,有心无心地浏览着网上的东西。他就是许法官。

许法官把起诉状、开庭传票等法律文书交到顾正手上。顾正签了字。

顾正说,我亏呀,许法官,他们几个串在一起算计我,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许法官夹起公文包,拉出下班的架势,说,亏不亏,庭上说,要紧的是,你要准备好证据。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顾正没有在县城吃饭,他舍不得那十几块钱,够给孙子买一大堆糖果呢。

顾正赶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一家老少眼巴巴的等着他,除了孙子、孙女以外,大家都还空着肚子。

顾正说,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不下来!一家人这才坐到桌子上,吃他们的午饭。

几个孩子趴在电视机旁,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动画片,不时咧开小嘴大笑。儿童世界永远是纯洁而美好的。

张清律师接受顾正的委托、聘请之后,到了韩县法院复制梁不新提交的证据。

该案由许法官主审并担任审判长,另两位合议庭成员是高法官、陈法官。按常规,本案件的管辖权应是韩摆渡法庭,原告之所以选择在县法院,大多是考虑熟人的因素。本审判庭的邵松庭长跟范刚是高中同学,又同在一个政法大楼办公,中国不是流行这句话吗,叫熟人好办事,一贯擅长拉皮条的范刚自然深谙此道。经过谋划,由武风拿着起诉状来到武副院长办公室,领导大笔一挥,管辖权就合理合法地转到民三庭。

张清在市级律师事务所注册,跟县、区法官不是很熟,更谈不上私人交情,但凑巧的是,他跟许法官因为一件行政案件,彼此有些心照不宣。

那一年秋天,许法官还在县法院行政庭当副庭长,一个因劳动教养而引发的行政诉讼案件,由许法官主审并担任审判长,代理律师是张清。开庭前,张清通过市中院一位法官引荐,私下请许法官喝了一顿酒 ,耳赤面热的时候,两人谈了案件,都认为应该撤销公安机关劳动教养的处罚决定。当事人喜出望外,跑到附近超市买了三千块钱的购物卡,临分手时塞进许法官口袋,说是买点酒喝,许法官推辞了一番,但架不住那位女士的软磨硬缠,只好挥挥手不说别的了。谁知,合议庭作出撤销劳动教养决定,向院长汇报时未获通过,原因是县政法委提前打过招呼,要求对涉及县公安局为被告的行政案件,必须由审判委员会最终研究决定。合议庭的初步决定,被审判委员会否决,改为驳回原告诉讼请求。判决作出后,那位女士忽然翻了脸,执意不收许法官退回的三千块钱,说要告他,吓得许法官三天两头打电话给张清,让他无论如何想办法拦住她,老大哥求你了。僵持了一个多月,张清从自己口袋掏出两千元钱补上,才算把事情摆平。这些,许法官后来都知道了。

许法官还算念旧情,之后,张清每到韩县开庭,许法官总要像老朋友一样把他迎接。

张清认为,许法官在法官队伍中算不上腐败分子,他乐意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这一次,张清对案件一点也不害怕,不仅仅因为许法官,更主要是案件明摆着对顾正有利。那份土地转包协议书是双方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具有合法性,而且顾正已全面履行了协议规定的义务。民法最基本原则就是诚实守信,有约必守,梁不新不顾良心和道德,打田鸡喂猫————好一个恼一个,法庭是不会支持他的。

张清不可能知道,对方一张诉讼中的人事大网早已拉开,只等顾正朝里钻。

开庭的头一天,是星期天,张清来到韩县县城,在一家宾馆住下,吃、住、浴一条龙,价格也合理。

他约见了许法官,谈到了案件。

许法官说,卷宗材料我已看过两遍,从证据角度讲,从事实上讲,对你们有利。

张清问:目前对方,有没有人向你打招呼?

许法官说:暂时没有。

张清说:那就好,你没有压力,就能公事公办,不偏不倚。

接下,两人就其他事情随心所欲地谈,彼此对自己的工作都有些厌倦,大骂这个社会人心不古,坏良心的人排成了队;大骂司法腐败,大骂一些吃法律饭的人,给自己脸上抹黑,砸自己的饭碗;还骂造物主不该给人类造就了私欲和讹诈,不然,滚滚红尘中不会弄得乌烟瘴气。骂够了,骂累了,又总结一句:我们也不是白分百的纯货!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乱颤。

那天晚上,他们都喝了不少酒。两人分手时,已近夜里十点。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双方当事人按时到庭,许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宣布开庭。

武风代原告宣读起诉状,诉状跟上次相比,仅仅是动了一下原告的姓名。

张清宣读答辩状。旁听的范同、范大明、陶君等人,不停地伸懒腰,打哈欠,偶尔还跺跺脚。

张清提请法庭注意,对不遵守法庭听庭规则的人,要予以制止。

几个人这才有所收敛。

由于双方都没有新的证据产生,整个审理过程非常简短,半小时后法庭辩论结束,法官征求双方意见,问是否同意调解?

梁不新、范同等人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脸的志在必得。

法庭只得宣布闭庭。

中午,范刚领着范同、梁不新等人到了邵松庭长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