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1)

吴伟业终生都对卞玉京抱有愧疚,由于他的“薄幸”,卞玉京的命运在她的秦淮姊妹中是最苦的一个,重情的吴伟业是难以原谅自己的。在卞玉京去世后,他还亲到卞玉京的墓地悼念,写下了缠绵悲苦的《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他比卞玉京多活了10余年,临终前写下了绝笔诗:忍死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吴伟业也并不比她幸运,顺治十年,他终于在各方的压力和清廷的逼迫下出仕清朝,写下了生命中最耻辱的一页。因为双亲的原因,吴伟业没有选择去死。这倒也罢了,只是后来这个更大的污点,让他一生充满忏悔和自责。对清朝政权,吴伟业开始采取的是消极不合作的态度。这也可以理解,因为有点良知的文人都会那样做,先皇崇祯对他真是太好了,若不是崇祯,他很可能就是一个乡间草民。所以,在明亡以后长达10年的时间内,他能做的就是一直屏居乡里,保持名节。顺治十年(1653年),“诏举遗佚,荐郯交上”,有司再三敦逼,吴伟业控辞再四,二亲流涕相求,不得已乃应诏入都,授秘书院侍讲,寻升国子监祭酒。顺治十四年(1657年),吴伟业借口身体有病,辞官请假归里。对这段历史,吴伟业内心深感耻辱,晚年以仕清为“误尽平生”之憾事。应该说,这段“误尽平生”的历史,让他非常抑郁。康熙十年(1671年)夏季,江南酷热,吴伟业“旧疾大作,痰声如锯,胸动若杵”(《致冒辟疆书》),他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便留下遗言:吾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险,无一境不尝艰辛,实为天下大苦人。吾死后,敛以僧装,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墓前立一圆石,曰:“诗人吴梅村之墓”。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一代大诗人吴伟业病逝,葬于苏州元墓山之北。也许,吴伟业这样的结局是必然的,他自幼体质不佳:“禀受尪羸,素有咯血之证,每一发举,呕辄数升,药饵支持,仅延残喘”,从小受双亲的庇护,性格懦弱,胆小怕事,不是血性之人。但对于文人,我们还是应尽量宽容,毕竟在那样的时代,没有害人的他已经算是爱惜羽毛之人。传记作家王振羽评价吴伟业则相对客观:吴梅村不是一个完人。我们不能仅因为吴梅村的仕清,就低估他在中国文学史、文化史上的作用和地位。这里牵涉到对于某些历史人物的评价标准问题。作为一个诗人,文化人,吴梅村的成就足垂千古;在明清易代之际的文化传承中,他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虽然进入官场,但并不是一个政治家,面对改朝换代的激烈政治动**,他困惑、犹豫、畏缩,患得患失直至失足失节,却又以此后数十年的生命作了真诚的自省与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