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共时态”角度看,资本主义世界并非铁板一块。从“何文”提供的数据看,贫富差距较小的是法国、德国和日本,法国1995年的基尼系数是0.33,德国2000年是0.28,而日本1993年则是0.25。而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的贫富差距则较大,澳大利亚1994年的基尼系数是0.35,英国1999年是0.36,美国2000年则是0.41,后者已经突破0.4的所谓“警戒线”。[30]耐人寻味的是,“何文”并没有提供瑞典、挪威和丹麦等北欧国家和地区的数据!或许,这些国家在作者眼中既不属于资本主义阵营,也不属于社会主义阵营,因而与其阐释的观点无关。这个问题可以放下不谈,另一个问题则值得追问:法国、德国和日本通常被称作资本主义发展的“莱茵模式”,而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则通常被称作“盎格鲁—撒克逊模式”,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资本主义世界中两种不同模式之间的这种差异呢?答案是很明显的,在莱茵式资本主义体系中,国家调控经济的作用较强,抑制资本的力度较大,因而其贫富差距就较小;比较而言,在盎格鲁—撒克逊式的资本主义体系中,国家调控经济的作用较弱,抑制资本的力度较小,因而其贫富差距就较大。

即便如此,美英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况也要好于一些新兴资本主义国家,如南非、巴西和阿根廷等。从“何文”提供的数据看,2004年阿根廷的基尼系数是0.51,巴西是0.57,而南非2000年的基尼系数则高达0.58,它们都已接近0.6,远远高于“警戒线”。[31]这说明了什么呢?下列关于智利的材料,完全可以拿来作参考,因为它作为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实验场所,与巴西、阿根廷同在南美洲,经济发展的背景、特点和轨迹也极为相似。

在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的智利,一些“芝加哥弟子”(指在芝加哥大学等欧美高等学府中受过教育、回国后在政府部门中担任要职的“海归派”),以“把民主体制引入智利的工会组织,并着手解决几十年来阻碍工人进步的问题”为幌子,于1979年颁布了新的《劳工法》,一方面,极力恢复资本家和权势阶级过去所拥有的特权,另一方面,最大程度地限制政府在调解劳资矛盾、调控经济发展中的作用。这无疑是典型的放任资本的自由主义政策,其结果也可想而知。它使得工会组织遭到破坏,工人运动受到镇压,工会会员遭受迫害,工人所享有的142项权利被剥夺,从而极大地削弱了他们在与资本家谈判中的力量。进而,它使得工人的工资水平急剧下降,平均失业率在1974~1987年间高达20%,工人陷入极度贫困,社会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仅在1978~1988年的10年间,智利最富有的10%的人群的收入从37%上升到47%,占人口30%的中间人群的收入从23%下降到18%,而占人口1/4的最贫穷人群的收入则从5%下降到4%。到1990年,500多万智利人(约占全国人口的一半)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放任资本的自由市场政策,并未给智利带来预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繁荣,可面对这样的结果,“芝加哥弟子”却将之归结为“发展中国家过渡时期所产生的贫困现象”,用暂时性搪塞公众、混淆视听。[32]与此同时,智利、巴西和阿根廷这些拉美国家的财富,却源源不断地流向以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首的“中心地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20世纪90年代以来遍及拉美的左翼运动勃兴,左翼政党先后取得执政地位。这无疑是对推行私有化和市场化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一种反驳,不论其成效如何,都以铁的事实证明,只要存在着资本主义私有制,工人阶级就无法摆脱贫困的境地。

由此可以得出一条规律:尽管说只要存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资本剥削,劳动者的贫困就在所难免,但是,哪个国家和地区抑制资本,哪里资本对劳动的剥削程度就较小,两极分化的情况就不太严重,而劳动者就不仅不会陷于绝对贫困的境地,其悖论性贫困也会得到改善。这不是证伪了而恰恰是证明了马克思的贫困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