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袋重在印象

加州人有车，我们曼哈顿人有手袋。

——安娜·约翰逊（Anna Johnson） 时尚作家

手袋告诉旁人它是谁，它想成为谁。

——露西娅·萨维（Lucia Savi） 伦敦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

手袋是一个女人存放物件的密室，也是一个记忆的容器。这是女人风格、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女性拿着一只手袋便释放出上述这些信息，最早可追溯到19世纪中期。20世纪，路易·威登、爱马仕、普拉达和古驰开始为上层阶级的家庭制作旅行箱，后来增加了为女性客户提供手袋的业务。

几十年来，手袋一直推动着奢侈品行业的利润增长。2019年，手袋占高端时尚公司销售额的1/4以上。皮革制品——以手袋为主是上述四个品牌以及思琳和香奈儿最赚钱的单一品类。从LV来看，手袋占其营收的75%，普拉达的这个比例是45 %，古驰的是40%。对爱马仕而言，随着其时尚产品的种类逐渐增加，手袋占销售额的比例是1/3。手袋销售对这些品牌的千禧一代顾客具有更大的重要性。因为经常从平价时尚或快时尚品牌购买服装的顾客，可能仍会购买一只高端包。手袋是时尚界的主打产品，受经济低迷冲击之下销量仍然是最好的。

手袋的品牌和设计款式繁多，加上价值观念的变化，女性朋友们不会对某一品牌保持太高的忠诚度。最终，一个女人可能有多少只包，就有多少个品牌的包。

几十年来，像路易·威登的Petite Malle迷你盒子包、圣罗兰Sac de Jour风琴包这样价格1000美元以上的奢侈品It Bag[16]，需求量很大。美国和英国对It Bag的需求一直在下降，部分原因是价格更低的包在Instagram上获得了曝光和关注。新的手袋设计经常出现在社交媒体上，之前的设计款式还没来得及被认可为It Bag，其需求便已经开始减少。高端市场的下滑也反映出消费者对功能性的偏好超过了设计性，这与街头服饰趋势有关。

2020年，一款It Bag出乎意料地火了——它价格便宜、面向千禧一代。这就是特尔法·克莱门斯（Telfar Clemens）的Telfar迷你包，由纯素皮革制成，包身带有突出的“T”标志，被称为“布什维克铂金包”（Bushwick Birkin）。Telfar迷你包的价格从150美元到260美元不等，主要通过小批量发售（每次发售3000—7000只），因此持续供不应求；在转卖网站上的售价更高，每周发售时，负责接管Telfar电商网站的机器人会抢拍这款包。

英国皮具供应商劳娜（Launer）设计了这款方方正正的“撒切尔包”。伦敦的福特纳姆和玛森百货公司（Fortnum and Mason）和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Selfridges）仍有售，售价约为1000英镑。撒切尔夫人的第二个选择也是四四方方的包，来自爱丝普蕾（Asprey）。据报道，她总是背着硬面手袋，因为这符合她“铁娘子”的形象。1988年，她带着这款爱丝普蕾包去华盛顿会见里根总统。撒切尔夫人去世后，佳士得在伦敦的一次慈善拍卖中，将这只爱丝普蕾包拍出了2.5万英镑的高价。

伊丽莎白女王经常背一只劳娜包。据说女王用它给服务员发信号。当包在她左臂上时，一切都好。当包在右臂上时，她需要结束当下的交谈。把包放在地板上时，意味着她需要救援。把它放在餐桌上，意味着用餐必须在5分钟内结束。

美版《纸牌屋第六季》也是最后一季，罗宾·怀特（Robin Wright）饰演美国第一位女总统克莱尔·安德伍德（Claire Underwood）。有一个问题，“让第一位女总统拎什么包合适呢？”为怀特设计服装的凯末尔·哈里斯（Kemal Harris）回答：“没有这样的包。”哈里斯说，男总统从来不带公文包，因为有人帮他拿包。在该剧第一季中，安德伍德涉足政治之前，她拎着一只圣罗兰的Muse Bag（缪斯包）。接下来的几季中，在开启政治生涯之前，她背的是博柏利和拉夫·劳伦品牌的手袋。这三家品牌都支付了产品植入费，有的还赞助了手袋和服装。

一个女人可以因为一只手袋是前男友送的礼物，或者这只包让她想起了破裂的婚姻，从而不再喜爱这个奢侈品手袋，甚至会扔掉它。她可能会送给自己一个新手袋，这是她开启新生活的一个方式。

女人们买很多包，以备不同场合或不同心情时使用。时尚评论家估计，美国每位成年女性平均拥有6—8个包。我听说过的最“理想”的包数是4个：一个经典包、一个当季It包、一个工作用的大托特包、一个晚上用的性感包。一位非传统社会评论家称，一个女人有必要为以下10种社交场合准备不同的手袋：“非常正式、没那么正式、只有一点点正式、非正式但不那么非正式、每天、每隔一天、白天通勤、夜晚通勤、剧院看戏和放纵。”这个长长的清单来自布偶猪猪女孩（Miss Piggy）。

女人不需要随着服装偏好的改变或年龄的增长而将手袋搁置不用。有些包一背就是几十年。“单次使用成本”比奢侈品鞋履或奢侈品时装要低得多。奢侈品包可以代代相传，在某种程度上被认为是类似于珠宝或精美手表的存在。

手袋和鞋履是互补的时尚单品。两者的含义完全不同，在争夺时尚消费方面没有直接冲突。穿高跟鞋可能是为了鞋子的自身效果——显高、使体态挺拔、改变腿型或臀部、调整胸部角度，或者是吸引赞美或欣赏的目光。而背包则是为了取悦包的主人，也许是为了给其他女性留下深刻印象。（最后一个结论引起了一些女性的强烈反对——一部分人认为“留下深刻印象”的解释只适用于40岁以下的女性。）无论如何，没有男人会对手袋有什么评价。

纽约、伦敦和多伦多的一些高档公寓开发商如今专为女性提供一种单独的带玻璃门的“手袋和鞋履”橱柜，用来展示这些物品。其中鞋子的空间是手袋的2倍。在公寓的销售手册中，这个空间仍然被称为“手袋柜”。

奢侈品包很贵，有些贵得离谱。这很有意思，因为在时尚界有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把10个不同的奢侈品包或高档手袋并排放在一起，没有任何标志或其他品牌标志，很少有女性能认出其中一半的品牌。如果让女性朋友根据想要的程度给这些包排序，大多数人会以设计或颜色为标准。排名结果与价格或品牌地位之间只有适度的关系。这个结果也得到了神经科学实验的支持。2014年，加州伯克利的一家研究机构利用女性受试者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对大脑反应进行扫描，以对不同的手袋进行盲测。只要受试者不知道看到的包是什么牌子，大脑的反应就几乎都是一样的。而当通过品牌标志识别手袋时，她们大脑中反映快乐的区域会被更频繁地点亮。

当你走上一条时装街，比如说纽约的麦迪逊大道，几乎每家服装店都展示着几十只甚至几百只手袋。既然一只质量很好的包寿命很长，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包呢？第一个原因是高额的利润率——奢侈品包的标价平均下来是制造成本的12倍，高端包的标价是制造成本的4—6倍，这个数字对平价包而言要再略低一些。高档包不需要在每个时装季末打折出售。

每家商店都有手袋的现象是最近才出现的。大约从2013年开始，路易·威登、爱马仕、古驰和普拉达都提高了入门级手袋的价格，以强化品牌的地位和排他性。这形成一把巨大的价格保护伞，迪奥、圣罗兰、巴黎世家、纪梵希、托德斯和其他品牌都躲在这把保护伞下。不仅如此，这类品牌还扩充了手袋款式，定价比高价品牌的价格还低20%—30%。想进阶为高端品牌的挑战者也参与竞争，价格又比纪梵希等品牌低了20%—30%。现在有些最酷的手袋出自小众品牌，价格在600—650美元之间，被认为是晚装手袋的“最佳选择”。这些包大多只在社交媒体上推广，主要是通过合作的网红进行宣传推广。

多年来，爱马仕、思琳、香奈儿和其他品牌最贵的手袋，已不再使用很大、易识别的标志和符号。其低端手袋保留了大标志的特点。一般来说，包越便宜，商标就越大、越显眼。高端手袋侧重选用优质的材料、可识别的设计元素和非常小的标志。与大标志的手袋相比，这些包更能帮助顾客凸显身份——至少在那些少数认出这款包或其小标志的人眼里是这样，因此他们的观点对品牌来说很重要。

大约在2017年，大标志手袋重返奢侈品和高端时尚。香奈儿、巴黎世家和其他几个品牌设计了用大写字母显示品牌名称的款式，被称为“涂鸦标志包”，据说受到了千禧一代消费者的欢迎。

面对即将参加某项社交活动的压力，一个女人可能会为了使用一次手袋，而去“借”奢侈品手袋。想象这样一个故事：一位高管的妻子收到了邀请她和丈夫与公司总裁共进晚餐的邀请，她一时慌了。如何给总裁留下深刻印象呢？她买了一只奢侈品手袋，留好包装和盒子，背着这只包去赴宴了。第二天她便把包退回。奢侈品门店的经理对这个故事一笑置之，并表示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但他们相信，虽然这位女士仅在短期内“拥有”了这个包，但她会成为未来的顾客。等到她买得起的时候，就会买来拥有它。

许多品牌用不同的面料生产同一风格的手袋——帆布、皮革、小牛皮或蛇皮。最好的材质有鳄鱼皮或其他异国稀有皮，对许多人来说，这代表着顶级的工艺和极致的奢侈。限量版和绝版单品价格更高。在手袋上装饰银质或金质搭扣、宝石也会提高价格。

为了保证质量，爱马仕、路易·威登和香奈儿都在澳大利亚经营着自己的鳄鱼养殖场。湾鳄皮的图案最受欢迎。鳄鱼营养学家设计了以鸡肉为主的饮食。饮食中不同的蛋白质会在鳄鱼皮上产生不同的颜色。鳄鱼腹部的皮上哪怕出现一个针头大小的洞，都会使它的价值减半。鳄鱼腹部的皮要经过染色、切割和缝制——制作一只手袋需要3—4张腹部皮。鳄鱼背部的皮则用来制成皮带。

美国短吻鳄的皮比湾鳄皮更粗糙、更厚、更柔软，所以也更贵，因为无瑕疵的短吻鳄鱼皮很罕见。短吻鳄鱼皮更难伪造，因为真的鳄鱼皮有明显的脐痕。

湾鳄皮或短吻鳄皮的价格反映了漫长的生产过程和对品牌质量的关注。路易·威登的鳄鱼皮Capucines（卡普辛包）的报价曾高达65000美元，在撰写本书时价格更高。这个名字来源于巴黎的卡普辛大街，路易·威登于1854年在这里开设了第一家店。香奈儿的Diamond Forever（永远的钻石手袋）每年只生产3—5只，售价在26万美元以上。大多数爱马仕的鳄鱼皮包售价都超过10万美元。爱马仕曾推出一款白金钻石包，由日本珠宝商银座田中设计，镶嵌2000颗钻石，售价200万美元，据称没有找到买家。

世界上最贵的手袋是哪只呢？根据吉尼斯世界纪录，是顶奢珠宝品牌懋琬（Mouawad）的一款心形黄金包，上面镶嵌了4500颗钻石，标价380万美元。懋琬公司也从未说过它是否卖出，可能是没有。

佳士得手袋拍卖专家凯特琳·多诺万（Caitlin Donovan）指出：

“……手袋真的是拍卖界唯一的女性非视觉艺术品类。男性收藏汽车、红酒、手表等奢侈品。女性却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类。”即使是女性珠宝，男性也是最常见的买家。

转卖奢侈品手袋有这样几个平台。对于高端手袋来说，显而易见的是拍卖会，其中最重要的是佳士得在纽约和香港的拍卖会。拍卖行收取18%—25%的佣金和买家溢价。另一种选择是寄售，要么是在线，要么是通过实体店。对于这种方式，寄售方要支付25%—45% 的佣金，但是销售和付款要快得多。

Rebag（www.rebag.com）是一家奢侈品手袋网站，网站直接购买二手手袋，然后通过其零售店和网站转售。2017年，Rebag在纽约麦迪逊大道开设了第一家门店，与香奈儿、路易·威登和博柏利的门店位于同一街区。3年后，Rebag在纽约、加利福尼亚州和佛罗里达州共开设9家门店。这些店吸引着千禧一代，适合Instagram取景拍照，比如有一整面墙的铂金包，顾客常用于自拍。

Rebag网站的创意源自前高盛分析师查尔斯-阿尔伯特·戈拉（Charles-Albert Gorra），卖家可以用文字描述包，并上传相关图片。Rebag使用一种定价算法，结合品牌和成色来估算价值。转售的售价大约是原始零售定价的50%。消费者对包的大部分需求都集中在路易·威登、爱马仕和香奈儿这些品牌。戈拉说，“几年后，转售和租赁将成为每个人的购物方式”。他认为，Rebag和其他转售网站为首次购买者提供了一个入门机会，并为手袋持有者提供了流动性——转售概念对奢侈品公司是有利的。高端手袋的卖家很可能会把钱再投资到新手袋上。

有趣的是，一个从来不会考虑买马诺洛（Manolos）品牌二手鞋的女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购买一只二手奢侈品包并背出去。她也不会考虑购买二手的香奈儿裙装，尽管在2020年，购买和穿着复古服装越来越被广泛接受，特别是对Z世代而言。

Rebag还为顾客提供了一项“租赁购物”服务，让顾客在用完一个包之后，以包包原价的一定比例，兑换成自己的Rebag信用额。“租赁购物”有三个层级：拥有该包最多3个月的顾客，还包时可以兑换80%的Rebag信用额；拥有该包3—6个月，可以兑换75 %的信用额；拥有该包6—12个月，则只能兑换70%的信用额。

将高端手袋作为投资已经成为主流，当唐纳德·特朗普的前私人律师迈克尔·科恩（Michael Cohen）在2018年承认逃税时，他未申报的收入中有30000美元是来自代理出售的一只铂金包——而这只是报纸第六版上的一篇报道。继2017年马来西亚欺诈调查后，马来西亚的前总统纳吉布·拉扎克（Najib Razak）及其家人名下的6处住所遭到突袭。警方缴获了价值550万美元的现金、黄金、奢侈品手表和272只爱马仕手袋。

很少有设计师致力于设计高端时装鞋，但有数百名设计师期待推出下一款时髦手袋。每年6月，在曼哈顿举行的独立手袋设计师奖大赛（Independent Handbag Designer Awards）吸引众多设计师参加，大家都想成为下一个瑞贝卡·明可弗或凯特·丝蓓（Kate Spade）。两人都没有时尚界背景，他们凭借创造力打造出一个成功的手袋系列。丝蓓于1999年将凯特丝蓓品牌的部分业务出售给了尼曼百货公司，其余部分于2006年出售，总价为1.24亿美元。丽资·克莱本（Liz Claiborne）后来购买了这个品牌，随后又转让给蔻驰。

甚至几大时装集团也提供非常新颖（或者只是“新”）的手袋设计。2018年，思琳和普拉达推出了透明塑料树脂的手袋款式。手袋的主人与陌生人分享着自己包内的物品，就像在Instagram上一样。这些手袋能否成为真正的奢侈品，取决于是否能吸引身边人的目光。2019年，路易·威登男装设计师维吉尔·阿布洛推出了一个夜光手袋系列，光纤能让LV标志发光。

在所有时尚单品中，手袋是最容易在网上购买的品类之一，再加上压力之下的自我放纵和“回归经典”的趋势，意味着手袋的销售在2020—2021年是所有主要时尚单品中表现最好的——但仍比上一年下降约20%。

在混搭时尚的时代，奢侈品和高端时装品牌将永远与手袋保持着一种又喜又忧的关系。喜的是，手袋给它们带来了巨大利润。但令人担忧的是，如果顾客有一只识别度很高的奢侈品包，那么用平价服装来搭配也未尝不可。